所有人都說陳時嶼很愛我。
他會記得我不愛吃香菜、對芒果過敏。
也會因為我有胃病而隨身備著胃藥。
直到結婚那天。
我們敬酒時，一個女生笑著舉起酒杯，祝我們新婚快樂。
陳時嶼突然變了臉色，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酒。
「誰讓你喝酒的，自己胃不好不知道嗎。」
我突然就想起試婚紗那天，幾個店員聊起八卦時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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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前任栽樹，現任乘涼。
可如果，前任回來了呢。
1
婚禮剛開始，陳時嶼就有些心不在焉。
司儀喊了好多遍他的名字，他才反應過來。
原本排練了好幾遍、熟練得不能再熟練的致詞，他磕磕絆絆說了好半天。
隔著宴會廳的門，我的手心莫名出了一層冷汗。
我以為是我緊張。
我也以為是陳時嶼緊張。
直到工作人員把門打開，聚光燈全都交匯在我的身上。
隔著舞臺，明明那麼遠。
我卻一眼就看到陳時嶼的視線飄忽著，最終落在了舞臺下方。
哪怕音樂已經停了下來。
哪怕我已經走到和他隻隔著一個舞臺的距離。
心髒倏地一緊。
順著陳時嶼的視線，我看到了一個之前從未見過的女生。
和陳時嶼的好兄弟們坐在一桌。
是司儀的一聲輕咳，提醒了他。
也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我再看向陳時嶼時，剛巧和他的視線相撞，他的眼底已經染上了一層笑意。
看著他篤定地朝我走來，我松了口氣，心口莫名不安的情緒也跟著消散不少。
後來的環節都很順暢。
戒指緩緩推到我指腹，陳時嶼的手有些細微的顫抖。
我笑他，「是不是太緊張了。」
他抿著唇，沒說話。
隻是在表白環節，他突然換掉了之前精心準備好的內容。
一句「我愛你」，草草收場。
2
我努力壓下心底不斷瘋長的懷疑，告訴自己是陳時嶼太緊張。
可我們敬酒時，陳時嶼的不對勁愈發明顯。
他沒有按照順序逐桌敬酒，故意繞開了他好兄弟們的那桌。
後來躲不掉了，他就催著我去換下一套敬酒服。
心髒像是要衝出胸腔一樣，一下一下狂跳著。
我忍著想要詢問的衝動，搖了搖頭，挽住了他的胳膊。
「不換了，我們快過去吧。」
陳時嶼緊抿著唇，掙扎了好半天，才說了個「好」字。
我們越靠近那桌，陳時嶼的脊背緊繃得越不像話。
而陳時嶼那幾個向來看到我都要齊聲高喊「嫂子」的好兄弟，表情一個比一個嚴肅。
直到那個我從未見過的女生突然笑著舉起酒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陳時嶼，好久不見。」
她的聲音很輕，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陳時嶼沒什麼表情，可我還是感受到了他的脊背僵直了一瞬。
女生淺笑著，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恭喜呀，那就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話落，女生將酒杯湊到了唇邊。
她看了一眼陳時嶼，眼底復雜的情緒叫人看不懂。
我端著酒杯，剛要說聲謝謝，陳時嶼卻突然變了臉色。
他揮開了我挽著他胳膊的手，幾乎是一個箭步衝到了女生身邊，一把搶走了她手中的酒。
「林星晚，誰讓你喝酒的。」
「你自己胃什麼樣子，你不清楚嗎。」
3
「林星晚」三個字，讓我愣在原地。
我猜了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有猜到她。
第一次聽到林星晚的名字，是在和陳時嶼剛在一起時參加的朋友聚會上。
陳時嶼把我介紹給他玩兒得好的幾個朋友。
那天剛好是季晨的生日。
陳時嶼牽著我剛走進包廂，就有人開始起哄。
融進陳時嶼的朋友圈子很快，好像就在那幾十秒的歡呼聲中。
陳時嶼不讓我喝酒，特地給我點了椰奶。
他囑咐服務員時，認真又細心。
「我女朋友芒果過敏，麻煩幫忙換個果盤過來。」
明明是我的手被他包裹在手心裡，心裡卻一陣一陣的暖。
他的朋友端著酒杯過來找我，一臉的崇拜。
「嫂子，說說呢。」
「怎麼馴服嶼哥的，連芒果過敏這種事兒都記得。」
「你都不知道以前星晚... ...」
我沒反應過來時，陳時嶼打斷了他的話。
那天幾乎所有人都說，第一次見到陳時嶼對一個女生這麼用心。
後來，我去洗手間。
剛想推開隔間的門，就聽到了陳時嶼和林星晚的名字。
是一起來參加聚會的兩個女生在聊天。
「要是當初嶼哥能像現在這麼體貼，星晚怎麼可能出國。」
「是啊是啊，磕了四年的 cp 說 be 就 be。」
「真意難平。」
我幾乎從沒想過會和她遇見，而且是在我和陳時嶼的婚禮上。
原來，她就是林星晚。
4
看著正緊攥著林星晚手腕的陳時嶼，心口傳來一陣後知後覺的鈍痛。
陳時嶼一整天的不對勁，在這一刻似乎全都有了解釋。
我往後退了一步，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
是陳時嶼的好兄弟季晨輕咳了一聲，陳時嶼才反應過來。
他怔了一下，松開了林星晚的手。
「今也，我...我給你介紹一下。」
「星晚她是...她是...」
「前女友」三個字像是一根刺一樣，哽在陳時嶼的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到最後，還是季晨打了圓場。
「是大學同學。」
「我們是一個班的，剛好星晚回國了，我就喊了她一起。」
陳時嶼默了默，沒敢看我的眼睛。
或許他是知道的，他看林星晚時的眼底滿是愛意，所以怕我看見吧。
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可我還是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盡可能體面地面對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剛剛陳時嶼的聲音有些大，吸引了不少親朋的視線。
我扯了扯唇角，笑著朝林星晚伸出了右手。
「你好，林星晚，我叫宋今也。」
「很高興今天你能來。」
林星晚的指尖有些涼。
幾乎是哽咽著，她又重復說了一句，「恭喜。」
5
婚禮結束，林星晚喝得有些醉。
聽季晨說，他們幾個誰也沒能攔得住林星晚。
我送走朋友回來找陳時嶼時，他正鐵青著臉，站在林星晚的面前。
林星晚閉著眼睛趴在桌子上，眉頭緊緊蹙在一起。
大概是剛剛哭過，眼角還掛著淚。
季晨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陳時嶼。
「不是我叫來的。」
「估計是看到誰的朋友圈了，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就站在你倆婚紗照面前。」
「我能怎麼辦，隻能帶進來了。」
陳時嶼沒說話。
他隻是熟練地從口袋裡掏出來幾粒藥，扔在了季晨面前。
「先喂醒酒藥。」
「等她醒了，再喂胃藥。」
陳時嶼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
可我還是聽出了他語氣裡的心疼和擔憂。
像極了每一次我胃疼時，他心疼地捧著藥喂到我嘴裡時的樣子。
我抿了抿唇，走到了陳時嶼的面前。
「我剛剛去前臺定了個房間，要不先讓她上去休息會兒。」
「現在開車也堵，坐車不舒服。」
我把房卡遞給季晨時，沒有錯過季晨眼底劃過的一抹心虛。
陳時嶼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今也，謝謝你。」
他的聲音有些疲憊。
我沒回應他，在他想要牽我的手時，不著痕跡地避了開。
「我先去車上等你。」
「你們聊。」
6
我在陳時嶼的嘴裡隻聽到過一次林星晚的名字。
陳時嶼是一個很合格的男朋友。
手機裡沒有任何關於前女友的東西，家裡面也是。
我們確定關系前，他也有和我坦白。
「談過一個，四年。」
「她說我們性格不合，但我知道是我年輕不懂事。」
我問他，遺憾嗎。
那天的他抓了抓頭發，笑得一臉陽光。
「遺憾過，但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今也，我喜歡你，是認真的。」
就像陳時嶼說的。
他是真的很認真，奔著結婚和我談了一場差點把我寵壞的戀愛。
他會記得我不愛吃香菜、對芒果過敏，也會因為我有胃病而隨身備著胃藥。
直到那次，他喝得有些醉。
那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二年。
季晨把他送回來時，我有些意外。
陳時嶼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從來不會讓自己在外面失去清醒。
季晨幫我把陳時嶼放躺在床上後，特意叮囑我，「嫂子，嶼哥每年的今天都這樣。」
「睡醒了就好了，你別擔心。」
我沒聽懂季晨的話，但還是點了點頭。
後來我用熱毛巾幫陳時嶼擦身體的時候，他突然將我攬進了懷裡。
酒味刺鼻。
我剛想躲，他就把頭埋進了我的頸窩。
「林星晚，我想你了。」
「我現在變好了，真的。」
7
陳時嶼出現在停車場，大概是一個小時後。
我靠在副駕駛上，微閉著眼。
他先是繞到後排拿了毛毯，蓋在我身上後才回到的駕駛坐上。
他總是這麼體貼入微。
我把頭轉向了另外一邊，咽下了想要質問的話。
和那次一樣。
陳時嶼那句「林星晚，我想你了」，讓我的手一頓。
湿熱的毛巾落在了床上，床單被浸湿了一片。
眼淚跟著就落了下來。
後來，我蜷縮著身子躺在他的身邊，睜著眼到天亮。
陳時嶼睡醒時，發現了我不對的情緒。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和我發誓說以後再也不會喝醉。
看到我眼底布滿的紅血絲，他不停地和我道歉。
一句沒提林星晚。
我也沒問。
後來的日子，他再也沒提過林星晚。
對我也更好了。
好到所有人都說，陳時嶼是真的很愛很愛我。
我以為過去的總能過去。
直到今天。
等陳時嶼的一個小時裡，我突然就想起了試婚紗那天。
幾個年輕的店員湊到一起，聊著八卦。
說說笑笑著，我也隻是聽了個大概。
可卻記住了一句話。
「都說前任栽樹，現任乘涼。」
「可如果，前任回來了呢。」
8
晚上睡覺前，陳時嶼拿著手機在衛生間待了很久。
淋浴房裡的水聲哗哗啦啦的，夾雜著他刻意壓低了的聲音。
隱隱約約，我聽不清。
這是和陳時嶼在一起三年，他第一次躲著我接電話。
心裡泛起密密麻麻針扎似的疼。
那個很愛很愛我的陳時嶼，好像開始有些不一樣了。
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是酒店那邊發來的消息。
晚上十二點，林星晚把房間退了。
我愣了一瞬。
我把房卡遞給季晨時，他特意解釋了一番。
他說他們畢業那年，林星晚一家都移民到了國外。
在南城，她沒地方住的。
衛生間裡的水聲漸小，我沒再聽到陳時嶼的聲音。
和酒店確認後，我隨手點開了朋友圈。
熱鬧的婚禮照片幾乎刷了屏，滿滿的祝福卻很難讓我高興起來。
因為陳時嶼的朋友圈，突然變成了三天可見。
背景圖也換成了一張我從沒見過的日出照片。
手指落在屏幕上，有些抖。
喉嚨哽得又脹又酸。
直到衛生間的門打開，我才慌張地把手機藏到枕頭下面。
我以為我可以很淡定的。
可眼睛剛一閉上，眼淚就落了下來。
那張我們第一次去遊樂園時他給我拍的照片，怎麼就換成了日出呢。
那些他主動秀過的恩愛，怎麼就突然見不得人了呢。
9
陳時嶼的心裡裝了事情。
所以新婚夜，他隻是靠在床頭，什麼都沒說。
也什麼都沒做。
向來可以第一時間捕捉到我情緒變化的他，這次什麼都沒發現。
燈關上前，他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憊。
「有點兒累了，我們睡覺好不好。」
大概是怕我拒絕，他很急迫地跟了一句，「晚安。」
苦澀感瞬間襲滿全身。
像是被寵壞了的孩子突然被人搶走了最心愛的糖果和禮物，我隻覺得一陣撕心裂肺的疼。
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湧著。
情緒上頭時，我掀開了被子，逃竄似地拿著手機躲進了衛生間。
陳時嶼終於意識到了我的不對勁。
他推開衛生間的門，有些莫名的看著我。
「怎麼了，今也？」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
直到看清我早已哭紅的眼睛，「醫院」兩個字哽在了他的喉嚨裡。
他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慌張。
「怎麼了？怎麼哭了？」
忍了一天的情緒像是突然找到了爆發點。
我抱著膝蓋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陳時嶼對我的愛。
可現在，我突然有些不知道了。
不知道他是因為看到我哭而慌張，還是因為怕我發現了什麼而慌張。
「是不是季晨他們又亂說什麼了。」
「我愛你的，真的。」
陳時嶼胡亂地解釋著。
「我愛你」三個字變得輕飄飄的，突然沒了分量。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