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開口說不認識，沒想到一個聲音卻突兀地響起。
「那是她妹妹，親妹妹。」
說話的是周雪，我的初中同學，又是同鄉，所以她急切地幫我把關系確認下來。
可是她不知道，這輩子，我最不想與之有關系的便是這個妹妹。
在短暫的寂靜後，教室裡一片沸騰，像是一鍋沸騰的熱水，翻滾著的是張揚的青春。
「曉依，你能幫我要張你妹妹的籤名照嗎？」
「曉依，既然是你親妹妹，你能讓她來學校和我們合個影嗎？」
「曉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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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的問題讓我頭大如鬥，最終，我實在抵不過同學們的熱情，隻得違心地答應著。
上課鈴聲響起，同學們才不甘心地回到座位。
講臺上，物理老師滔滔不絕地講著試卷，我的思緒卻越飄越遠。
直到下課鈴響起，我的課堂筆記還是空的。
同桌察覺到我的不對勁，開口詢問道：「曉依，你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直接起身跑進了廁所。
一股生理上的反胃，讓我吐得昏天黑地。
不是聽到妹妹的消息，而是我想起了前世的那段黑暗歲月。
5
前世，我輟學後也來到了魔都，剛開始隻能做一些端盤子、洗盤子之類的零工。
我住在陰暗潮湿的地下室，五六平米的昏暗空間中硬是塞了四個人，而我一住便是三年。
我曾以為我的人生也就如此了，像隻蜷縮在下水道的老鼠一樣，孤獨地等待S亡。
可是，父親和妹妹要的錢越來越多，當時的我還顧念著僅有的親情。
盼望著妹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一樣在陽光下肆意開放，也盼望著父親終有一天能夠待我如親女兒。
為此，我不惜晚上去夜場打工。
這也正是噩夢拉開序幕的時候。
夜場裡，我遇到了我最初的貴人紅姐，也是將我從沉重泥潭裡拉出來的人。
「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在這個泥潭裡掙扎也太可惜了。」
這是我遇見紅姐時，她說的第一句話。
自此之後，我便跟在她的身邊，她沒有再讓我工作，反而每月給我一萬多的生活費。
她讓我學習跳舞，學習音樂，學習禮儀。
像是培養自己女兒一樣培養我。
本來紅姐想著讓我去上大學，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誰也沒想到我隻是在網絡上發了一個唱歌視頻，就意外爆火。
網友在得知這首歌是我寫的後，直接將我封為天才少女。
紅姐更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這是將我推向更大舞臺的機會，不遺餘力地給我造勢。
最終我也不負所望，成功靠著自己創作的第一張專輯，成為了火遍網絡的歌手。
而且我的專輯第一首歌《向陽而生》更是被網友評價為「黑夜裡的一盞燈」。
爆火後，紅姐緊緊摟著我，眼睛裡都噙著淚。
「我就知道，我們的曉依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曉依，你要是我女兒多好，我真的太愛你了。」
紅姐的話讓我滿心感動，更是讓我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親情。
當時，我在心裡暗暗發誓，這輩子要把紅姐當作我的親媽，賺好多好多錢來孝敬她。
「紅姐，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媽。」
「我媽走得早，早就想有你這麼好的媽媽了。」
我看著紅姐，真誠地開口。
在夜場七色的燈光中，紅姐沒有回應，隻是眼神從最開始的欣喜，慢慢變得晦暗。
那個時候，我不懂，我以為紅姐的沉默是默許。
我的音樂事業越發紅火，給父親和妹妹的錢也越來越多。
多到父親都心驚，連忙給我打電話。
「林曉依，我是讓你出去打工，可是你不能給我幹什麼違法的事情。」
「還有，你妹妹上完大學，還要進體制內，別在外邊給我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
「如果因為你，影響了你妹妹，看我不打S你。」
父親的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我滿心的興奮、喜悅正慢慢從身體裡抽離。
超量的生活費，也無法讓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認可自己。
也是，以父親這種狹隘的認知，這麼多錢，一定是我的違法所得或者是給人當小三才能賺來的。
甚至，他的制止也隻是為了擔心影響妹妹的前途。
也正是這一刻，我徹底對父親失望了。
不，應該說，我徹底地明白，我出生的家庭裡，自始至終隻有兩個人。
父親從來不關注網絡，他隻在乎他的田地和妹妹。
直到妹妹假期回家，父親終於明白，我，一個注定要幫扶妹妹的賠錢貨，成了歌星。
「曉依，你看看你，打電話怎麼也不說明白。」
「還是你妹妹告訴我，我才知道你成了歌星。」
「你現在出息了，有錢了，可要多幫扶幫扶你妹妹。」
「這樣，你以後每月隻用給我一萬塊就好了，你妹妹那你多給點，給兩萬。」
「你記著，以後每月一號一定要打錢。」
「好了，我要給你妹妹做飯了。」
嘟嘟嘟的忙音響起，整個通話像是在通知，更像是在命令。
我捏著手機，因為用力，指節都開始泛白。
紅姐知道我家的情況，見我如此，直接將我摟進懷裡。
我的故作堅強被紅姐的懷抱擊得粉碎，整個人像泄了洪一樣放聲大哭。
之後的我一直在想，若是我的生命終結在此刻也是極好的。
雖然失去了原有的親情，可是我卻擁有了更愛我的紅姐。
呵呵……可是人怎麼能參透未來呢。
就像待我如親女的紅姐，也隻不過是推我進深淵的其中一人罷了。
6
冰涼的水，擊打在臉上。我收回自己的思緒，看著鏡中臉色蒼白的自己。
我不能對生活妥協，哪怕自己選擇的路布滿荊棘。
回到教室，同學們看著略顯狼狽的我，也沒有了之前探詢的想法。
我的生活很快恢復了平靜，也不知道是不是周雪傳的八卦。
反正整個校園都知道了，林曉涵是我妹妹，可是我們兩人的關系相當不好。
這也正合我意，本來這輩子我也沒有打算借誰的東風。
隻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一所稱心的大學。
高一寒假，我沒有回家，而是找了一個包吃的飯店打零工。
王老師幫我申請可以在宿舍住宿，解決了我最大的難題。
大年三十，闔家歡樂的日子，我正忙碌地到處端菜，就為了掙夠下個學期的學費。
自從妹妹出道以後，她已經不認為我會成為她的阻礙，為此她再也沒有給我寄過錢。
而我的父親，更是說到做到，自我踏出家門的那一刻，一分錢也沒有給過，甚至在我用王老師的電話告訴他假期不回家時。
他還大言不慚地想要讓我將打工的錢寄給他。
王老師也是被如此奇葩的父親震驚了三觀，更是對我的遭遇充滿了同情。
不然學校的宿舍根本沒有辦法申請到。
正當我爭分奪秒地端著菜上桌時，幾句歌詞傳入我的耳朵。
「夢想在心中，慢慢生根發芽。」
「昨日的陰霾，已隨風飄散。」
……
「無論多麼遙遠的路。」
「隻要心中有光。」
「我就不會迷失方向。」
這是我前世的歌曲，《向陽而生》。
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我那可愛的妹妹，真的夠蠢的。
直接全部復制我的歌，想要重現我當年的爆火。
可是當年我歌曲的爆火是借著那場幾乎要淹沒京都的大雨而起的。
那時候的人們剛剛經歷了天災的襲擊。
而我歌曲裡昂揚不屈的鬥志，讓受災的人們受到了慰藉。
妹妹急於求成，提前發布歌曲，雖然也在網絡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可與前世引起幾百萬人共鳴的場面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整個假期，我除了工作，便是學習。
我將手上抄滿單詞，時不時伸開手看看。
我將古詩詞抄在點菜單上，每次催菜時都翻過來背上幾句。
我能感受到我的進步，那是一種讓人身心愉悅的舒爽。
開學後的摸底考上，我的成績已經進入了班級前三，年級排名更是進入了前 50 名。
就在班級同學都為我的成績感到震驚時，另一件更加讓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林曉涵要來我們學校。
7
林曉涵要來為高三的學生做演講，並加油鼓勁。
這次的活動很盛大，大到教育局的領導，學校的校長，小到學校裡高一高二的學生全員到場。
大講堂人山人海，所有領導都給足了這位冉冉升起的天才歌手面子。
「曉依，你能給我要張林曉涵的親筆籤名嗎？」還有不S心的同學打算找我。
而我露出淡淡的微笑：「趙萍，你看我連前排的座位都沒有，你覺得我能要到籤名照嗎？」
趙萍聞言，臉上帶著尷尬和不甘心，轉頭就走了。
我沒有理會，反而安靜地等待著，看妹妹對高三學生說什麼鼓勵的話。
以我對她的了解，這次的演講肯定會出幺蛾子的。
畢竟，自始至終她都不相信努力能夠改變命運，她隻會認為所有的成功都是上天的賜予。
這樣的人來給堅信高考唯一論的學生講課，能有好的結果才是見了鬼了。
果然，事情的發展不出我所料。
林曉涵開始的演講中規中矩，一看就是她的團隊給她準備的稿件。
可是一到了提問環節，她那種目空一切，肆意妄為的性格便暴露無遺。
「請問，作為一個寫作型歌手，你對於現在的知識豐富人生與高考改變命運是怎麼看待的呢？」
我坐在臺下，聽著這個問題都在暗自叫好，這個高三的學姐真的會說話。
句句戳在林曉涵的肺管子上，畢竟前世我無數次在她耳邊念叨的正是這句話。
顯然，林曉涵聞言便變了臉色，估計她的內心已經回憶起前世的種種。
「我不知道這位同學你這句話的意思，我的成功是靠天賦。」
「別人並不是靠著埋頭苦學和所謂的勤奮就能夠達到我的程度。」
「在我的眼中，智商低的人永遠不會有什麼成就，隻有天生高智商的人才能真正成為人上人。」
林曉涵的話說完，整個會場鴉雀無聲，像是被人按了靜音鍵般寂靜。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曉涵並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開始放飛自我。
「人的命運從來都是天注定的。」
「很多人以為勤奮學習，刻苦努力就可以磨平人與人的差距。」
「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人和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