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我感到氣血上湧，腦袋嗡嗡的，所有血液都朝腦袋而去，最後匯成一個動作——
「啪！」
我用盡了此生最大的力氣向他的臉頰扇去，那脆聲震得我耳鳴，他沒躲，被我扇得偏一邊頭過去。
我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你少折辱我，祁蘭，回來那天我們吵什麼你忘了？」
「對不起。」
小時候道歉那得要了祁蘭命，如今他竟說得如此順嘴。
「那是做給別人看的，我怕搶不過他。」
我聽不懂他這話什麼意思，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如果他說他喜歡我，那小時候的一切奇怪的事情我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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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說你喜歡我，祁蘭。」我殘忍地道，「這會讓我覺得很惡心。」
「對不起。」祁蘭突然哭了。
豆大的淚珠一點點從他眼眶落下，這是我第一次見男子哭。
「我早點認識到自己心意就好了……可現在我不能放你走了。」
他緩緩抱緊我：「我拼命才向陛下求得的姻緣，是我從小就有的姻緣。求你了，黎籬，再縱容我一次吧，不要逃，好不好？」
13
我與祁蘭一起長大，很快就能想通祁蘭的行為邏輯。
他早就喜歡我了，可我看起來卻是平平無奇，他不願意承認，也不敢承認。
陸娆娆容貌卻是其中翹楚，他認為他應該喜歡那樣的人，就故意聲勢浩大地追她，欺騙自己。
我胃裡一陣翻湧，很想吐：「這算什麼，嫌棄我？」
他急急道：「不是的，書院你還擊我那次，我已經混賬地醒過來了。」
「可那時你已經心屬三皇子。你的帕子我一直帶在身上，我不敢讓你發現我的心意，那我估計會輸得很徹底。」
我冷冷道：「你現在也沒勝算。」
祁蘭苦笑了一下：「……然後那晚我又接到你想幫他的消息，站隊是大事，我希望哪怕你選錯了，我也能為你兜得住底。」
「至於沒勝算，」他深吸一口氣，「現在他成親了，至少他也不可能了。」
這話我聽得不對勁，皺眉道：「他的親事你也摻和了？」
「我沒那麼大能耐左右皇家的親事，是他自己選的。」
祁蘭刻意在燭火下找到一個好的光影，容貌顯得攝人心魄：「睡吧，隻要你待在我身邊，我會等你接受我的。」
14
我才不會乖乖待在他身邊。
婚後沒幾天我就收到了三皇子的來信，信的內容纏綿悱惻，不忍直視。
為了得到我的支持他真是付出頗多。我勉強提取了重點，能帶我走。
哪怕被當偷情我也認了。我本想安穩些日子，所有人放松警惕再執行，沒想到祁蘭鬧得越來越大。
他逢人就說自己娶了妻子，幾乎是昭告全天下。
進宮面聖那天，陛下還調侃他：「當初那麼堅定地不娶，如今都算得上京城有名的妻管嚴了。」
祁蘭這人還假模假樣地捏上我的手：「以前不懂事，阿籬願意原諒我，是她大度。」
我才沒有原諒他！
出宮後，更是不少新婦羞澀地貼了上來，爭先恐後向我詢問馭夫之術。
「別謙虛了，祁夫人，當年丞相府這一霸都能被你治得服服帖帖，如今誰人不知啊。」
我都要抓狂了，真不愧是祁蘭，永遠搞得那麼聲勢浩大，再不跑我就來不及了。
沒過幾日就是我的生辰，依祁蘭如今的做法，定會弄得滿城皆知，他動作大，就能掩飾我跑掉。
這家伙果然沒辜負我的期待，甚至比我想得還要瘋癲。
夜晚回來，他甜蜜地對我說：「阿籬，你生辰那日，我清了整個書院的場地，還請來了當年所有的同窗。」
「你不是總怨當年書院之事嗎，我會在所有人面前鄭重地和你再求一次親。」
我聽得頭皮發麻，更加堅定了那晚走絕不丟臉的決心。
當天晚上，三皇子的人來接我：「祁將軍辦得挺大呢，你真不過去？」
我一腳踩上牆，毫不猶豫：「不過去。」
那晚書院燈火通明，張燈結彩，祁蘭一個人拿著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看著花朵慢慢凋零。
要等待的人卻始終沒出現。
15
我見到了三皇子。
我想跑出去，不想待在京城了。曾經的謊言也就沒了必要。
我打算告訴他我不喜歡他，以後沒必要來我面前演戲。
那個侍衛七拐八拐，卻帶我來到了一處偏僻地，黑暗中不僅有他，還有陸娆娆。
真有意思，辦大事還拖妻帶口，我倒是沒見過。
三皇子此刻臉上全然不見從前的溫和，而是滿臉厭惡：
「黎籬，這十幾年來和你做戲真是倒我胃口。
「你的家族害我母親淪落至此，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喜歡上你？」
說話間，我看見四周有一點點的銀光流過，看來是架起了箭。
我慢吞吞道：「哦，那你現在S我，不再臥薪嘗膽了？」
「什麼我S你，」他笑起來，「是你抗旨逃婚，而我是大功一件。」
說著他不再偽裝了：「放箭！」
我也不裝了，直笑道：
「真可惜，不過我除了年少不長眼時喜歡過祁蘭那個混賬，也沒喜歡上過任何人呢。」
聽到這話三皇子臉色大變，與此同時四周跳下不少暗衛，將那些弓箭擒住。
黑暗中又響起了一個聲音，滿是幽怨：「阿籬。」
我嘆了口氣。
我早就知道周圍都是他的暗衛，祁蘭做事向來要做到最好，我怎麼可能逃掉。
我隻是希望憑此一遭折辱他放我走罷了。
他如此看重臉面，我卻在所有人面前失約，還是跟別人一起逃走，以他的性子肯定接受不了。
隻是三皇子竟然恨到要S我這件事，是我沒預料到的。
但祁蘭並沒有第一時間上來埋怨我，而是讓人拿下了三皇子。
三皇子被侍衛綁著臉色通紅，但看著祁蘭時，還能笑出來：「怎麼，公報私仇？娆娆嫁給我你很不服氣？」
祁蘭看著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那塊蘭花帕子是阿籬的。」
我皺眉想他說這個做什麼，沒想到下一秒三皇子竟渾身一顫，面色是從未有過的恐怖。
「你說什麼？」
「所以是我贏了。」祁蘭輕快地說，滿臉臭屁，就像當初在書院一樣。
三皇子面部的肌肉顫抖，他看著我想說什麼，最後卻滿臉憤怒地轉向陸娆娆。
陸娆娆此刻也有些害怕，連連後退。
「不是你的你為什麼要認？」
雖然我沒搞懂什麼情況，但看見也不免皺了眉頭：「這種爛俗套路就別來了吧，我當年書院對你也是掏心掏肺，也是為你擔了那惡女名頭，結果你就靠一塊帕子？」
三皇子趕忙轉向我，想要解釋：「不是的……」
正當這時，一直不說話的陸娆娆突然激動起來：「那我呢？我樣貌才情哪個不比她好，祁公子當初說是愛慕我，結伴時談的卻時時刻刻不離黎籬，我隻是想為自己謀一條後路而已！」
因為她一直是柔弱的形象，也沒人注意按著她，誰也沒料到她竟然掙脫了束縛，袖劍直衝我而來——
我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有一身影直衝到了我面前。
隨機箭刺入肉的聲音，我面前的人轟然倒下。
16
這傷離心口很近，祁蘭幾乎是瞬間就倒下了。
我連忙叫暗衛拖著帶他去找郎中。他吊著一口氣還SS拽住我：「如果我能活下來……」
我趕忙制止他：「打住，別說喪氣話。」
主要是我也一點不想聽他要挾我，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是一回事，搭上我後半輩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這次確實傷得很重，劍上又淬了毒，連丞相都驚動了，不要命地砸了很多名貴的藥材，才把他的命堪堪救回。
他一醒來就吵著鬧著要見我，傷者為大，我還是過去了。
不等他說話，我率先開門見山地問：「帕子是怎麼回事？」
祁蘭頓了一下, 也知道逃不過：「你還記得我跟你說，剛回來那天我和你吵架, 是做給別人看的嗎？」
「就是做給三皇子看的，讓他能確信跟陸娆娆成親。」他閉上眼，「你總是愛管闲事, 當年火場滅口的時候，把他救出來了。」
「那時你蘭花手帕剛繡完，帶在身上，被他看見了。後來這塊帕子又寸步不離地出現在我身上, 他自然會以為我珍重的女子是這蘭花帕子的主人。」
「可是你喜歡他。」他顫顫巍巍地說, 「若是被他發現了這手帕是你的, 你們兩情相悅在一起了，我怎麼辦？」
我聽完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拍了拍他的肩：「傷好之後，就給我休書吧。」
他的目光一時間變得錯愕：「可你那天分明說, 喜歡我……」
「再喜歡也在你這七上八下的折騰中消散了，」我皺眉道, 「本來我倆也算是兩情相悅，你非得兜一大圈。」
他又默默啜泣起來。
我說著就要起身離開, 又聽到他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可這是陛下賜婚, 皇恩浩蕩, 你躲不了的。」
「那就看你了。」我頭也沒回，「我要走, 我想做自由的風，祁蘭, 你總不希望我討厭你一輩子。」
也許是後半段話觸動了他，他眼光閃爍：「那你還會回來嗎？」
「為什麼不回來，」我奇怪，「我又不是逃兵, 我爹還在這裡。」
良久，祁蘭說：
「好。」
17
我不知道祁蘭是怎麼對陛下說的，總之我確實獲得了出去闖蕩的機會。
離開那天，祁蘭眼眶通紅，宛如一個小媳婦：「我會一直等你的。」
我不客氣地回他：「不幹我事，隨你。」
說著我翻身上馬, 突然後面又傳來浩浩蕩蕩的聲音：「黎小姐，且慢！」
我疑惑地朝後看去, 就看見祁蘭氣勢洶洶地瞪著那一撥人。
而為首的那位衝我作揖：
「黎小姐, 我家殿下說礙於身份有別，無法前來相送。
這是祁小將軍大勝歸來的慶功宴，本該是他最風光無限的時候。
「（我」我往後一看，那些東西多得我都看不到頭，這是把家都搬空了吧？
我一樣不客氣地回他：「不用了，你家殿下當初還是靠我救濟的呢, 不缺他這仨瓜倆棗。」
那人臉瞬間漲得通紅。
祁蘭則笑出了聲, 我看他一眼：「有什麼好笑的，你倆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他瞬間噤聲。
我駕馬遠去，果然聽到他還是在風中跟了一句：「我會去找你的——」
隨他吧，我想, 找不找得到還是一回事人。
我向來活得恣意，何必糾結於情愛，這大好河山才應是我的歸處。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