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村裡的土地被徵收，我幫大家拿到了 13 萬的賠償，但村民非說我吃回扣，要籤下 6 萬的賠償。
「什麼土地能值 13 萬？老板說了，現在不籤，就一分錢沒有了！」
「是不是因為你家的地最少，所以見不得我們發財！你這種人壞到骨子裡了！」
看著義憤填膺的村民，我覺得心累。
行吧，潑天的富貴你們不接，我自己接。
1
畢業後我考上了大學生村官，直接被分配到了老家的村裡。
我致力於家鄉建設，做夢都想帶著村裡人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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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聽說要搞土地徵收建設旅遊項目，開發商一直在我們村和隔壁村之間猶豫。
為了爭得土地徵收名額，我跑前跑後忙了兩個月才把這件事敲定下來。
本想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再告訴大家的，卻有人走漏了風聲。
一大清早，我就被村民們堵到了被窩裡。
三舅笑眯眯地在我的腦袋上拍了一下：「臭小子，還裝呢。
「我們都聽王大利說了，咱們村的土地要被徵收，一畝地 6 萬塊錢！這麼大的喜事你不說出來讓我們樂呵樂呵，你還……」
6 萬！？
我抬手打斷了三舅的話：「等等。」
然後看向了那個叫王大利的。
他是我們村的村霸，自從我回來當上村書記後，就一直和我不對付。
後來我才知道，他原來一早就看上了我這個位置，為了讓村民們給他投票，還給每家每戶都塞了 300 塊錢。
卻沒想到，我這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空降過來了。
「王大利，你聽誰說的 6 萬？」
我早就打聽好了，紅頭文件上一畝地的補償金明明是 13 萬！怎麼一下子少了這麼多！？
那王大利雙手背在身後冷哼一聲：「我的大學生書記，你以為就你認識點人啊。
「老子在這個村 28 年都沒離開過，這一片的我誰不認識，打聽打聽就都知道了！
「村裡這麼大的喜事你不告訴大家，要不是今天我碰到了開發商的人來找人籤字，我們到現在都要被你蒙在鼓裡！你說！這種事你不告訴大家，是不是包藏禍心！」
？？
我心裡咯噔一下，瞬間就抓住了重點。
「你籤字了？6 萬？」
賠償金額少了一半都不止，籤字了才是血虧！
2
王大利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然，甩甩手說：「沒籤！
「我又不是村委會的人怎麼籤字？當初讓我做村書記就好了！鄉親們早就被我造福了是不是！」
大家雖然礙於我的面子沒有跟著起哄，但也沒有一個人反駁他的。
我三舅又站了出來，他這次直接要把我拽起來：「別睡了，快爬起來帶我們籤字！煮熟的鴨子要是飛了，我可不放過你小子！」
這次，倒是有人跟著起哄了。
「對對，浩然，你趕緊去籤字去，我家孩子正好想去城裡買學區房呢。」
「咱們村真是福祉啊，浩然你也真是命好，剛上任就攤上了這麼大的好事，到時候全村人都給你做證，這件事就算成你的政績！」
？？
什麼叫就算我的政績？
我嚴肅更正：「劉嬸，咱們村的土地徵收就是我爭取來的，他們原本是考慮隔壁村……」
話沒說完，那劉嬸就敷衍著點點頭。
「好好好，就是你爭取來的，我們都知道。
「快起來去籤字！」
他們說著，還直接上手扯我被子裡。
「哎呀你一男的怕什麼，從小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你還怕我們看？」
自從上任以來，我就被這種言論說得煩不勝煩！
加上起床氣作祟，我一把將被子扯回來。
「這字我不籤。」
此話一出，嘈雜的屋子忽然安靜下來了。
我爸媽看看大家，又看看我。
「浩然，你說什麼傻話呢，為什麼不籤字？
「多好的機會啊，你不是一直想帶大家發家致富嗎。」
我耐著性子解釋：「大家別急著籤，我前兩天已經跟開發商談到 13 萬了。6 萬有點低，等我再去問問……」
話還沒說完，那個王大利就朝我吐了口痰。
「呸！陳老板都說了，6 萬是最高的價格！你說 13 萬就 13 萬？誰知道是不是包藏禍心，因為你自己家地最少，就見不得我們發財！」
「你這種人，就該拉出去槍斃！」
他的話一出，其他人像是被點醒的樣子，全都變成義憤填膺的模樣。
他們紛紛指著我鼻子怒罵。
「張浩然，你這人渣！為了自己的私利，就想害全村？你不配跟我們同村，滾出我們村子！」
「就是，你連六萬都看不上，是不是因為當了一年村幹部，貪了太多鄉親們的錢？！怪不得，你又是聯系超市賣菜，又是動員我們交什麼狗屁養老B險，現在還張羅著修路，你說你究竟貪了多少錢，你說！！」
他們越說越氣，到後面甚至拿起鋤頭，作勢要砸了我的房間。
我直接氣笑了。
3
我站起身，一步步咬牙質問。
「我貪錢？為了讓咱們村的蔬菜進超市，我跑前跑後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一分辛苦錢都沒要，你們說我貪財！？
「為了這個，我還找有機食品認證機構做了認證，不僅讓你們的蔬菜進了超市，價格還比你們以前賣的價格翻了一倍，你們現在端起碗吃飯，放下碗就罵娘？」
我氣得渾身發抖，但王大利仿佛找到了發泄口：
「你怎麼說話這麼難聽！大家看看！這就是大學生的素質！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我笑了一聲：「話糙理不糙！」
說完我又看向王大利，「動員家裡有條件的給自己上養老B險，是想讓大家老了以後有個收入，錢都是你們從你們自己的手機上劃走的，我貪什麼錢？
「咱們村裡破土路都幾十年了，撥的款不夠用，我還要自掏腰包修瀝青路，你們究竟哪隻眼睛看到我貪錢！」
我聲音越來越大，村裡的人像是也被我震懾住了一點。
但還沒等我繼續說話，那王大利又開始煽動大家的情緒。
「你要是不知道土地徵收的事，會那麼好心自己貼錢修路？呵呵呵，你在這裝什麼清正廉潔？
「鄉親們，咱們村的菜能上超市的有機蔬菜櫃，那是咱們的菜好！跟他張浩然有個屁的關系！
「這現成的錢都砸到頭上了他卻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籤字，說什麼被壓價！我看他是想拖延時間去找開發商賺黑心錢！6 萬塊錢對咱們老百姓已經不少了，一畝地就有 6 萬，咱們這是大村，家家戶戶都有個三四十畝地，那最少都有 100 多萬啊！咱們農民拿著錢心裡才踏實！」
大家剛剛平復下來的情緒再次被他煽動了起來。
「對！他們家地少，就 10 多畝！我看他根本就是咱們的地多眼紅，這才想從中間撈錢！」
「鄉親們，先讓他把之前貪的錢都吐出來！」
爸媽把我攔在身後，連連解釋著說我一心為村子，不會幹這種事。
我三舅甚至還推了我媽一把。
「慈母多敗兒！你看看你兒子都長成什麼樣了！
「你舍不得教育你兒子，我這個當舅舅的就教育教育他，為了鄉親們，我今天就大義滅親了！」
說完，他帶頭開始在我家翻箱倒櫃。
我攥住他的手直接報警：「警察同志，有人未經允許在我家裡亂翻，侵犯我的隱私權和財產安全！」
4
直到警察來他們都依舊囂張。
三舅仗著和我們家有親戚，在警察面前也毫不收斂。
「怎麼了，他是我外甥！我在我外甥家裡翻翻還犯法？」
王大利也跟著嗤笑，還挑釁似的把我的手辦從櫃子上扒拉了下來。
「都是街坊鄰居，在你家坐坐而已，至於報警嗎。
「怎麼？」
他看了看四周的人們，戲謔道，「上了個大學變得高貴了啊。」
周圍人都跟著笑成了一片。
我也笑了。
原本他們隻是動了些衣服，還真沒給我造成實質性的損失。
但現在就不同了。
「警察同志，我的手辦是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4500，剛被摔壞了，我要求賠償。」
王大利不屑地撇撇嘴：「誰信呢。」
說完就從兜裡抽出來一百扔給了我。
「喏，少在這獅子大開口了。」
我沒理他，而是把發票給警察看了看。
警察核對了一番後看向王大利：「確實是 4500，剛才我看著你摔的，照價賠償吧。」
王大利嗷的一嗓子：「多少！？
「一個破玩具 4500，還說自己沒貪汙？？還說自己不搞腐敗！？」
說完，他又看向警察。
「警察同志，我也要報警，我實名舉報他張浩然貪汙腐敗！昧老百姓的辛苦錢！你們好好調查！」
警察皺皺眉，隻說：「我們會向有關部門反映的，但你也要照價賠償。」
這次王大利不說話了。
他和我三舅私下裡嘀咕著，最後我那好三舅又來勸我。
「浩然！這事就這麼算了，你一個村幹部還和村民計較，有點度量沒有？」
我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這些人，然後嗤笑一聲。
「這村幹部，我不當了！
「錢，必須還。」
窮山惡水出刁民不是沒道理，我盡心盡力地做實事，到頭來卻被扣上了貪的帽子。
一群狼心狗肺的人，幫他們幹什麼？
5
但我剛剛準備辭職下崗，檢察院的人忽然上門了。
與之一起的，還有那個王大利。
「檢察員，就是他！
「他有錢買 4500 的手辦，肯定貪了我們的錢，您好好調查啊！把他的銀行卡都凍結了，我看他還怎麼嘴硬！」
檢查員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後說明了來意。
「檢查期間確實要凍結你名下的資產，不過你放心，如果你是清白的，自然會在調查結束的三天後解除凍結。」
王大利牛氣哄哄地挑釁：「知道怕了吧？你現在乖乖把錢都交出來還能減刑，你知道現在貪錢要坐多久的牢嗎！」
呵呵，這群人為了錢，甚至都想把我送進去了？
我看向檢查員，隻有一個訴求。
「好，我自願接受一切調查，但我要求調查結果要在村裡公示。」
王大利小聲嘀咕，說我S鴨子嘴硬。
檢查結果出來後，我親自把回執貼到了村委會門口的公示欄上。
人們都巴巴地跑來看我熱鬧，卻沒想到我真的一分錢都沒有貪汙。
看著公示結果，他們這才啞口無言了。
王大利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切，之前沒有又怎麼樣，誰不知道現在大頭是補償金！
「誰知道你不讓我們籤字，是不是在打補償金的主意，說到底還不是想以權謀私！」
這次不等他們說話，我先把早就遞交上去的辭呈報告拿了出來。
「不用這麼擔心，我不幹了。」
話音剛落，就又有人接上話茬。
他拉著我的胳膊：「那瀝青路剛剛鋪了一半，還有一半沒完工呢！你得把這活幹完！」
我笑了。
「我自掏腰包補貼村裡修路，沒人念好不說，還有人汙蔑我貪汙恨不得把我送進去。
「這活，我哪敢繼續幹啊？」
剩下的那一半誰愛修誰修，反正我不管了。
再說，沒了這村幹部身份的桎梏，幹起一些事來倒是會方便許多！
6
我下崗了，王大利就迫不及待地頂了上去。
上任第一天，王大利就用大喇叭廣播。
「全體村民請注意，全體村民請注意！
「開發商已派人到村委會，同意土地徵收的村民請到村委會集合，請大家盡快到村委會集合。」
目之所及的村民們，呼啦一下就全都快步跑到了村委會。
為了看熱鬧，我也湊過去看了看。
到了一看才發現，來籤字的人，是我當時談的人的直屬下級。
與我洽談之人說好了按照正常的土地徵收標準進行補償，唯一的可能就是……
眼前大腹便便的胖子想中飽私囊了。
一畝地獨吞 7 萬，真大的胃口！
偏偏那王大利還傻呵呵地給大家介紹。
「這位就是徵收咱們村土地的大老板，願意給咱們一畝地足足 6 萬塊錢的補償！」
王大利瞄到了人群中的我，「之前有些人為了一己之私，遲遲壓著大老板這邊不願意籤字，就是想要從中獲利！
「但是我王大利不一樣，我王大利就是想真心實意地給大家做點實事！上任第一天，這不，我直接把大老板請過來了。」
他剛剛說完，村長居然也跟著站了出來。
「大利幹事的確快準狠。」
此話一出，所有人就都回頭看向了我。
眼底帶著各種各樣的神色，鄙夷，厭煩，惡心等等，總之沒一個拿好眼神看我的。
「好了，大家同意以 6 萬塊徵收土地的舉手！」
全村人，每家每戶都派了代表來，所有人都在高高舉手。
「現在不同意的請舉手。」
這次，高高舉起手臂的隻有我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