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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南歸朝暮 4149 2025-05-13 16:4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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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我醒來時,正完好地躺在床上,身邊已不見賀朝的蹤影。


    他給我留了一封書信。


     


    信中說他未得召私自回京,陛下罰他將功補過。


     


    他又要帶兵打仗,會盡快回來的。


     


    他拿走了我的一對耳鐺當作念想,等回來後再給我賠罪。


     


    我將信鎖在妝匣的最裡層。


     


    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看到江善從姐姐的房中出來。


     


    姐姐依依不舍地伏在他耳邊不知說些什麼,江善不住地點頭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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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倒像是對姐姐言聽計從。


     


    送走江善,姐姐倚在門邊冷冷地看向我。


     


    「我竟不知,妹妹什麼時候攀上了小侯爺,連我這個做姐姐的都瞞著。」


     


    我坦言:「我也不知道他怎麼認識我,或許是因為小侯爺憐貧惜弱。」


     


    「像他這種王侯之子,不過是圖個一時新鮮,等玩膩了就會拋棄你,你還是別在他心上花心思得好。」


     


    前世姐姐也說過一樣的話,以至於我一直對賀朝有所懷疑,並沒有完全信任他。


     


    如今看來,姐姐早就恨我恨得牙痒痒。


     


    我笑著問:「難道江善就對姐姐一心一意嗎?都說商人輕諾,姐姐也要小心為妙。」


     


    「江郎有本事將我脫了樂籍,他還要娶我為妻,自然是賀朝比不上的。」


     


    如今姐姐也不裝了,處處都要壓我一頭。


     


    有些話我不打算告訴她,隻讓她先做幾天美夢好了。


     


    14


     


    自我做了頭牌後,王公貴胄的邀約便絡繹不絕。


     


    隻要去府上彈個曲子,流水般的恩賞便呈上來。


     


    前世姐姐時不時來跟我哭窮,不肯拿出一分給邊關的父兄。


     


    我竟天真的以為她真的沒有錢。


     


    如今我不過才做了一個月的頭牌娘子,腰包便鼓了起來。


     


    眼看著就要到冬日,我特意讓人去街上買了棉衣。


     


    因為怕引人注目,布料並不是上等,但裡面塞了厚厚的棉花。


     


    我又在衣裳裡面塞了不少銀票,並著一封信給了驛館小倌。


     


    我爹因為黨爭被牽連,但我始終堅信他沒有罪,總有一天陛下會還他清白。


     


    前世他沒有等到就被凍S了,這一世我一定會拼盡全力保住家人。


     


    我給父兄他們寄東西的事情被姐姐知曉,她很氣憤地來找我。


     


    「為何你給爹爹寄東西不知會我一聲?」


     


    我茫然地看著她:「為何要知會你?」


     


    「若是被別人知曉我們是林相的女兒,定不會再與我們接觸,萬一江郎知道了不要ŧú⁹我怎麼辦?」


     


    原來姐姐前世扣下我的錢不肯給爹爹寄,是怕別人知道她的身份。


     


    我不禁冷笑:「教坊司的樂姬都是獲罪而來,我從不怕別人知道我是爹爹的女兒,若江善因此不要你,說明他也不是什麼值得託付的人。」


     


    「你懂什麼!」


     


    姐姐怒極,上手狠狠推了我一把。


     


    她這一推也算是和我徹底撕破臉皮。


     


    自那以後姐姐便不再與我來往,甚至迎面撞見也不搭理我。


     


    這一世她沒有成為頭牌,掌事嬤嬤很快便逼著姐姐去接客。


     


    聽說姐姐先是不肯,但聽說對方是王府的人便主動坐上了轎子。


     


    自那之後,除了江善來找姐姐,每日有不同的人出入她的房中。


     


    前世姐姐一直罵我不知廉恥,給林家丟光了臉。


     


    可是她如今卻自詡即便身陷囹圄卻心靈高潔,瞧不上其他接客的姐妹。


     


    好幾次因為搶生意她和別的姐妹大打出手。


     


    「你們都是出賣皮囊的下等娼妓,而我才是真的與他們靈魂合一。ƭû⁽」


     


    姐姐的炸裂發言已經在教坊司內傳揚開來,自然也傳到了我的耳朵裡。


     


    15


     


    江善倒是從一而終,隔三差五便來看望姐姐。


     


    他花了大價錢走通門路,終於得了法子能幫姐姐脫樂籍。


     


    正巧賀朝也從邊塞凱旋歸來。


     


    他約我去京郊泛湖,說有重要的東西要交予我。


     


    湖光暮雪,水面上隻有一艘孤舟。


     


    賀朝扶著我走上船板,簾子被掀開,滿鬢花白的男子探出頭來。


     


    「阿南。」


     


    「爹!」


     


    我不可置信愣住,隨即飛奔過去。


     


    船艙內,爹爹和大哥圍著暖爐微笑著看我。


     


    不過五年時光,爹爹蒼老了許多,我快要認不出他。


     


    連大哥都添了白發,明明他走時才剛十九,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你們怎麼會……」話說出口,我忍不住哽咽。


     


    「是賀小侯爺接我們回來的,若非他幫忙,林家不可能翻案。」大哥感激地看向賀朝。


     


    翻案?


     


    爹爹點了點頭:「沒錯,陛下已經讓為父官復原職,這些年你受苦了孩子。」


     


    這一切想做夢一樣不真實。


     


    算上前世的五年,我已經整整十年沒有見過他們。


     


    若阿娘沒有S在流放的路上,我們全家就算真的團圓了。


     


    賀朝很有眼力見地退了出去,給我們一家人說話的空間。


     


    我欲言又止:「爹爹,阿姐她……」


     


    爹爹面色一冷,大哥也別扭地轉過去。


     


    「被流放的路上你娘得了重病,我們本來在衣裳裡藏了銀兩想去給她買藥,可是翻的時候卻發現銀兩被掏空了。


     


    「那件衣裳,是你阿姐縫的。」


     


    怎麼會這樣!


     


    我想起來了。


     


    我們剛進教坊司的時候,阿姐給了掌事嬤嬤不少好處。


     


    我當時還很好奇,她究竟哪裡來的銀兩。


     


    爹娘給我們留的勉強夠我們活下去,卻遠不夠賄賂嬤嬤。


     


    如今想來,她花的,是娘的救命錢。


     


    原來前世她不僅害S了爹爹和大哥,連阿娘都是因她而S。


     


    她真的S一萬次都不夠。


     


    16


     


    如今阿爹官復原職,我和阿姐也被教坊司送回林家。


     


    賀朝和江善同一日來府上下聘。


     


    雖然阿爹對姐姐失望至極,可是她畢竟是林家的女兒,在她出嫁前還是許她住在家裡。


     


    隻是她身邊時刻有人看著,不許她隨意走動。


     


    下聘當日,阿姐在家中鬧了起來,她說什麼也不肯嫁給江善。


     


    因為江家是商賈之家,如今已是官家小姐的她根本瞧不上江家。


     


    江善直接拿出阿姐給他的信物,一件繡了阿姐名字的手帕。


     


    這種私密之物隻有親近的人才會有。


     


    江善揚言若是阿姐失諾,便將他二人之前的事傳揚出去,到時即便京中的乞丐都不會娶她。


     


    姐姐沒想到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江善竟然變了臉。


     


    由阿爹做主,定下了江家的婚事。


     


    我與姐姐定在同一日出嫁。


     


    出嫁的前一晚,大哥約我去後花園見面。


     


    「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在你出嫁前告訴你,就當作是你的新婚禮物。」


     


    大哥從一個盒子裡拿出一枚玉佩,竟然和賀朝給我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樣。


     


    我驚訝:「這不是賀家的家傳玉佩嗎?」


     


    「沒錯,隻是你不知道,這枚玉佩本是一對。當年你剛出生時侯府就定下了你和賀朝的婚事,那個渾小子總是來咱家偷看他未來的小新娘,這枚玉佩就是老侯爺給的信物。」


     


    賀朝來偷看過我?


     


    可我完全不知道。


     


    「他打從一開始便認識我?」


     


    大哥點了點頭。


     


    我記得幼時大哥總說前院有野狗,不許我靠近,還時不時拿著掃帚去打狗。


     


    難不成……那隻 野狗就是賀朝?


     


    「好在他是個值得託付的人,這枚玉佩該物歸原主了。」


     


    我收下玉佩,心中五味雜陳。


     


    賀朝從未與我說過這些。


     


    17


     


    出嫁這日鑼鼓喧天,林府外難得的熱鬧。


     


    出門時父親告訴姐姐,自她出嫁,這個家便與她再無關系。


     


    隻當是從未養過她這個女兒。


     


    姐姐一把掀開蓋頭,見父親的神情決絕,淚如雨下:


     


    「您就是偏心妹妹,昨夜大哥還偷偷給了她東西,難道我就不是林家的女兒嗎?」


     


    父親神色疲倦:「你從前做過的一樁樁一件件,早已不配做我們林家的女兒,早些出門去吧。」


     


    姐姐被兩個丫鬟按著往外拖。


     


    她掙扎著罵我:「都怪你!我詛咒你被賀朝厭棄,日日遭他毒打,餘生生不如S!」


     


    她的詛咒實在惡毒,大哥在身後捂住我的耳朵,不讓我聽那些話。


     


    我卻不以為意。


     


    再難聽的話我都聽過。


     


    18


     


    新婚的第三日,賀朝與我一同回門。


     


    他這幾日就像剛開葷的狼崽子,纏我纏得緊,終於等回門時能讓我歇歇。


     


    誰知在回侯府的馬車上時他就忍不住動手動腳。


     


    我一巴掌將他拍開,紅著臉下了車,說要跟著馬車走。


     


    賀朝也跟著跳了下來,拉著我的手一同前行。


     


    回去的路上我們路過了江宅。


     


    在京城主街上,一間一進一出的小院子。


     


    其實以江善表現出來的財力大可以買更大的宅子,卻不知為何隻住在這樣小的一間宅院。


     


    門內傳來陣陣哭喊聲,似乎是姐姐。


     


    巷子口幾個婆子邊摘菜邊闲聊。


     


    「這家新婦剛娶進門,結果發現自己是做妾,當晚就鬧騰起來,卻被毒打一頓,哭了整整一夜。」


     


    「可不?也不知有什麼深仇大恨,打了整整三日還不停歇。」


     


    我聽著有些心驚,忙催促賀朝快些離開。


     


    「需要我做什麼嗎?」賀朝問我。


     


    「你什麼都不必做,我阿娘因她而S,她早就不是我姐姐了。」


     


    賀朝握住我的手,快步離開。


     


    19


     


    林望北日日被江善毒打。


     


    終於一日她趁江善出門做生意時逃了出來。


     


    她沒有回林家,而是去了教坊司。


     


    掌事嬤嬤收留了她,可轉頭卻將江善請了過去。


     


    聽說那日姐姐在街上被江善打得難以起身,她捂著肚子說她已經有了身孕。


     


    可江善卻啐道:「自我與你結識便從未與你同房,你的孩子又怎麼會是我的?」


     


    姐姐被打得有些神志不清, 自那之後便變得瘋瘋癲癲。


     


    江善不再限制她的自由,而是任由她衣衫不整在大街上到處抓人發瘋。


     


    街上的孩子都知道有個瘋婆子喜歡唱曲, 若碰到成雙結對的夫妻, 便衝上去抱著人家的夫君叫相公。


     


    連巡邏的官差看到她都頭疼。


     


    又一年春日, 我與侯府老夫人一同出城禮佛。


     


    許願我肚子裡的孩子țŭ₅能平安順遂。


     


    在街上突然馬車一驚,猛地停下。


     


    隻聽到外面一陣喧鬧, 簾子被驟然掀開, 一把匕首刺了進來。


     


    我下意識捂住肚子,老夫人抬起一腳便飛了出去。


     


    她老人家身手矯健,三下五除二便將刺客拿下。


     


    難怪賀朝總說他的武功都是他娘教的。


     


    刺客竟是林望北。


     


    她看起來並不像是瘋子, 那雙眸子如同毒蛇,恨不能將我吞噬。


     


    「我全都知道了, 如今你的人生都是偷了我的!


     


    「我要你S!」


     


    我扶著肚子走出馬車,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看來姐姐也知道了前世的事。


     


    隻是她剛知道,一切都晚了。


     


    「你錯了, 如今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阿娘、邱大人都是你害S的,連爹爹和大哥也差點因你而S,你一直自詡清高, 不過是為你的自私而找的借口。」


     


    「那是你們蠢!」姐姐笑得癲狂, 「明明前世我都嫁給了賀朝, 他卻在新婚之夜為你殉情,真是個蠢貨!」


     


    老夫人聽得一臉疑惑,「殉情,什麼殉情?」


     


    「沒什麼,不過是她的瘋言瘋語罷了。」


     


    無論姐姐如何叫囂自己沒有瘋,趕來的官差還是強硬地將她拖走。


     


    當街謀S勳爵家眷, 按律是要下獄的。


     


    誰知姐姐突然猛地拔出官差腰間的佩刀, 竟直直地撞了上去。


     


    「再來一次, 我定能勝過你……」


     


    鮮血如注,姐姐倒在血泊之中斷了氣。


     


    20


     


    後來我與賀朝南下遊玩時,曾在船上遇見了江善。


     


    他牽著一位身懷六甲的婦人, 想必就是江夫人。


     


    他也認出了我,上前來與我和賀朝打招呼。


     


    他一改之前揮金如土的紈绔模樣,倒是彬彬有禮。


     


    我與他保持距離, 「我該叫你江先生, 還是邱先生呢?」


     


    他重新鄭重地行了禮:「在下邱善,見過侯爺、侯夫人。」


     


    其實姐姐若是肯上心查一查江善的底細,就會知道, 江善本名邱善。


     


    他是父親的門生邱振邦的兒子。


     


    在我家被抄家後,邱振邦冒S將我和阿姐救出來, 又託人要將我們送往侯府。


     


    可惜姐姐嫌棄侯府敗落, 不肯前去。


     


    她偷跑去官府檢舉了邱振邦,致使邱家因窩藏罪犯而獲罪。


     


    邱振邦被腰斬,他的家人也被誅S, 隻有在外求學的邱善逃過一劫, 逃到淮南一帶改名換姓。


     


    江善回京, 就是為了找姐姐報仇的。


     


    他與我們講述這些往事的時候並未避諱他夫人。


     


    「我與夫人伉儷情深,做這些都是她支持我,若無夫人, 我早已S在五年前。」


     


    兩岸青山背向而行,一如往事不可追。


     


    賀朝摟著我的肩站在甲板上望著前方天光雲影。


     


    往後,便都是風平浪靜的好時光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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