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警方再次詢問了郝佳，郝佳回來之後，確認了我的猜想。
詢問的重點已然變成了曹官麒在強奸案始末的所作所為。
夜裡，李誠發給我和郝佳送來了盒飯和水。
我上前接過這些東西的時候，李誠發小聲罵了一句。
“脅從犯，他媽的。”
我愣了一下，倒不是因為王岱他們意料中的無恥行徑，而是因為李誠發明顯動了真火。
可李誠發忽然嚴肅起來，用他那雙眼睛審視著我。
“這一切，其實從一開始就都是你的安排吧。”李誠發問道。
“從你故意被抓開始，你的復仇計劃也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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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奈地笑笑，感覺到郝佳握緊了我的手。
“所以，王岱汙蔑你，你就招了。”
“曹官麒跑路了，銅谷組織替考的黑料就泄露了。”
“眼看王岱要脫罪了，校園霸凌和強奸案就跟著來了。”
“有個紕漏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
李誠發的目光從我臉上移開，他看向了郝佳。
我挑了挑眉，也偏頭看向郝佳，隨即就想明白了。
“你們查監控的時候，發現了郝佳，她當時應該正在給那些家長散布有人替考被抓的事情。”
李誠發點了點頭。
“可你當時甚至都沒被送出來。”
“李警官批評的是，下次我一定注意。”
我能感覺到李誠發對我們依然沒有惡意。
他沒打算接我的玩笑話，反而嚴肅地看著我。
“為什麼不直接交給警方？”
我坦然地接受他的審視：
“因為我不確定把證據交給警方的結果會是怎樣，我不可能拿我在乎的人的安危去賭。”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人心。”
李誠發沉默了。
良久，他看著我和郝佳說道：
“對你們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以及作為一名警察，我，很抱歉。”
我向他點頭致謝：
“謝謝你，李警官。”
21
在候問室裡熬了一晚上，郝佳靠著我的肩頭熟睡。
天放晴了，差不多該收場了。
曹官麒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是他一手組織了宏志班這個大型替考團伙，包括但不限於使用高利貸和非法監禁等手段控制槍手人身自由。
也是他盜竊王岱的證件，妄圖找我這個槍手冒名替考，“毀掉天才富家少爺的錦繡前程”。
還是他脅迫王岱犯下了對郝佳的侵犯，隻為滿足他變態的窺視欲。
這樣拙劣的劇本，偏偏沒有證據奈何得了他，確實讓人窩火。
不止李誠發，我和郝佳走出警局的路上，碰到的每一位警察都是同樣的憤怒。
甚至，那個罪魁禍首已經先於我和郝佳，被取保候審。
此刻他正獰笑著看著我和郝佳，那眼神裡的意味不言自明。
這就是為什麼，我和郝佳明明手握證據，卻還要苦苦等待機會。
受害者忍氣吞聲，在陰暗處舔舐傷口；作惡者瀟灑肆意，鐵證如山依舊能夠逃脫制裁。
這還是在警方全力以赴，輿論一邊倒的局勢下達成的。
頂罪的曹官麒就算把牢底坐穿又能如何？
王家會給他一大筆錢，是他這輩子老老實實工作絕對賺不到的數目。
王岱進去玩一陣子就能出來，而我和郝佳即將面對王家最兇殘的報復，前路不詳。
我笑著感謝每一位警官的幫助，笑著回應郝佳的關心，但是我恨！
恨王岱這樣仗勢欺人的二世祖！
恨曹官麒這種為虎作伥的狗腿子！
更恨我自己，在最關鍵的時候無能為力！
所以接下來，才是我精心為他們準備的大禮。
我把U盤交給了李誠發。
我媽出事當晚，和郝佳的通話一直沒掛斷，裡面清楚地呈現了那晚發生的事情。
我媽趕到現場的時候，阻止了正在施暴的王岱，救下郝佳。
之後，我媽讓郝佳先行逃離了現場，所以她並不知道後續的具體情況。
也幸虧她先走了，否則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我媽的確是在和王岱的爭執和推搡中心髒病發，但王岱在我媽發出求救之後，叫來了一直在不遠處等待善後的曹官麒。
兩人的談話內容就是：要不要將我媽送去醫院搶救。
最終，不想攤上人命的曹官麒還是決定送我媽去醫院，而王岱則離開現場。
警方這邊審訊嫌疑人的同時，那份錄音的備份也已經通過預約投遞的方式，出現在了各大媒體和網站負責人的眼前。
嚴懲S人兇手的呼聲高漲，這兩日來的鋪墊，讓王岱這個名字成為絕對的惡名。
他正在一次又一次地打破群眾的認知下限，也在不斷刷新群眾對罪犯的憤怒。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我的精心安排下，達成的效果。
這樣的熱度，這樣堪稱恐怖的輿論壓力，不要說王長忠，哪怕是賠上整個銅谷礦業集團也壓不住。
我要，他們身敗名裂！
22
我知道，僅僅憑借錄音和郝佳的證詞，不可能讓王岱輕易認下害S我媽的罪名。
不出所料，李誠發找機會告訴我，王岱堅稱我媽的確是心髒病發，可絕對沒有S在現場。
他和曹官麒在現場隻是被這突發Q況給嚇慌了神，反應過來就立刻將我媽送醫。
曹官麒自然和他統一口徑。
他們更是搬出事後醫院還搶救了兩天的證據，以此來證明自己沒有過失S人。
是的，我一開始控訴王岱的罪名就是過失S人。
而王岱和曹官麒的策略就是意外致人S亡。
這兩個罪名的異同在於：
主觀上，都沒有S人意圖。
客觀上，過失S人則分為兩種情況：
1.應當預見該行為會導致被害人S亡而沒有預見。
2.應當預見或已經預見該行為會導致被害人S亡，而過於自信認為能夠避免，最後沒有避免造成被害人S亡。
意外致人S亡則是指，行為人不可能或者根本不會預見的事件發生而導致被害人S亡。
簡言之，王岱和我母親生前的爭執推搡確實是她心髒病發的誘因，他對我母親的S負有一定責任，現在的問題是多少責任。
我母親發病時確切地向王岱求救，病發的後果可以預見。
如果我母親S在現場或者送醫的路上，則王岱當時的延宕就導致了我母親搶救不及時，滿足過失S人的第二類情形。
可惜，眾所周知，醫院給我母親做了兩天的手術。按照這個時間來看，王岱充其量是意外致人S亡。
他們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緊緊地抓住了意外這個說法。
而當他們把全部注意力投注到S人案的時候，自然而然會忽略掉那個已經被“結案”的強奸案。
但是警方不會忽略。
那則通話錄音真正的作用在於，告訴警方，他們二人真正的主從關系。
根據錄音裡暴露出來的情況，曹官麒對王岱的所謂“脅迫”不攻自破。
警方沒有辜負我的信任，以此為審訊關鍵，徹底摧毀了王岱的心理防線。
他自知難逃牢獄之災，隻能坦白從寬。
王岱是強奸案的主謀，已經成為板上釘釘的鐵案。
但是，這場戲的最後一幕，還得再等一等。
23
經過長時間的輿論發酵，其實不用再說什麼，王岱的背景，或者說銅谷中學的背景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位本市著名企業家現在可謂是真正紅極一時，風頭無兩。
而我還有一份大禮沒送出手。
這也是S人指控的真正證據。
關於我母親——確切的S亡時間。
我把兩年前那份醫院為母親出具的S亡證明，連同讓我和外婆籤下的手術風險同意書以及病危通知書都交給了李誠發。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那一份多名醫生籤字的指標數據報告——我母親送到醫院時的身體數據。
那還是一位醫生事後用匿名快遞的方式悄悄寄給我的，當時忙著給母親辦喪事，哪裡會注意到這麼不起眼的東西。
要不是搬家，我現在可能都沒注意到那個包裹。
醫院給出的S亡時間和那份指標數據上的信息互相矛盾，事實已經毋庸置疑。
如果不是那位醫生，也許我會一直被蒙在鼓裡。
警方的動作非常利落，不到一天時間，當初醫院的相關責任人已經全部歸案。
手術造假，騙取患者家屬高額手術費，這樣的汙點對一家醫院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
時刻關注著市局這邊動態的媒體朋友們再度忙碌起來，輿論再次升級，當初的替考事件不知不覺已經發酵成了如今這等震驚全國的系列醜聞。
哦對了，那家醫院也是銅谷集團旗下的產業——銅谷醫院。
有這份證據，王岱的過失S人也成定局。
可笑的是，曹官麒這時候見大勢已去，忙不迭跟著翻供，將組織替考和校園霸凌的真相全部交代。
王岱毋庸置疑是校園霸凌的絕對主謀。
至於組織替考，銅谷中學的領導層，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被清算。
而隨著銅谷中學和銅谷醫院的暗箱操作接連被爆出。
宏志班的其他學生，大多和我有著相似的命運，他們如今也跟我一起加入了討伐銅谷的陣營。
學校名存實亡，大多學生都在準備轉學。
至於醫院，一石激起千層浪，各種醫療黑幕被爆了出來。
其中，以一名曾任職銅谷醫院的醫生為主力，他在網絡上公開了諸多醫院的黑料：包括但不限於搶救已S患者、隱瞞醫療事故、擅自摘取器官……
這些聳人聽聞的事情，引起了無比沸騰的民怨，銅谷醫院的招牌頃刻間就已經被輿論徹底砸碎！
不僅如此，和銅谷礦業集團常年處於競爭關系的那幾家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瘋狂吞並著銅谷的市場份額，進一步打壓著銅谷。
我從始至終都清楚，隻憑我和郝佳，能做到的極限在哪裡。
所以，要想徹底搞垮王長忠賴以生存的銅谷集團，隻有靠外力。
我需要做的，就是傾盡全力，給那些虎狼們撕開一個口子。
剩下的，隻管交給他們。
集團股票接二連三地經歷暴跌，每日跌停，集團市值縮水百億，之後還要面臨各種罪名之下的罰款。
他們的罪惡被曝光在陽光下，他們的名字也被釘上恥辱柱，永遠無法洗刷。
銅谷集團，難逃被各家吃幹抹淨的命運了。
而毀掉銅谷是制裁王長忠的先決條件。
掀起輿論，毀掉銅谷，徹底斷絕王長忠翻盤的一切可能性！
現在，銅谷大廈將傾，作為董事長的王長忠已經是分身乏術，董事和股東們對他的質疑和問責就足夠讓他頭疼。
警方這邊還有人時刻盯著他，他隻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步步小心如履薄冰，才有可能保全他自己。
然而我的復仇還沒結束。
我媽留下的日記才是那把能讓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刀！
24
其實，外婆一直都知道這本日記的存在。
我媽出事那天，那本日記就擺在她臥室的桌上。
後來是外婆把日記收了起來。
外婆的顧慮，我清楚。
她已經失去了女兒，不能再失去我這個外孫子了。
她怕以我的性子，看到日記之後會去做危險的事。
要是扳不倒王長忠，反倒是事後一定會遭到他們的報復。
甚至，S人滅口。
的確，面對陰險卑鄙的毒蛇，如果不能一擊致命，自己便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沒想到，一次偶然的搬家，倒是翻出了我必然要面對的宿命。
當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注定無法再去想象，在那個我仍被蒙在鼓裡的平行時空，我的未來。
我和郝佳站在市局門口，記者朋友們的熱情令人咋舌。
我和郝佳相視一笑。
這些天來，我們的確是活成了行走的大新聞。
“李警官，怎麼不讓我和記者朋友們聊聊天？”
坐在副駕上，我開口打趣道。
“別聊了，我怕你聊著聊著又給他們一點驚喜，說好了有證據要交給我們警察的！”
李誠發把著方向盤，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不久，車停在了小區外頭。
門上醒目的紅油漆還在，但是直播罵我的人早已不在，警方很早就在李誠發的建議下把這裡保護起來。
這趟就是專門帶著李誠發來家裡取那本日記的。
是的，幾個月前，我把那本日記又放回了外婆手上。
那時候，看著外婆那副見到珍寶失而復得的神情，我就知道，我能看見那本日記，八成是因為外婆忘了自己把它藏在了哪。
當時我鼻頭一酸，淚水止不住地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