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和姜歲是同父同母的親生姐妹。
爸媽偏愛她,卻不喜歡我。
隻因為她是父母先婚後愛後誕下的珍寶,而我隻是商業聯姻下意外的產物。
爸爸總是對我說:「歲歲年紀小不懂事,你這個當姐姐的多讓讓她。」
媽媽也附和:「就是,她可是你親妹妹。」
我聽話照做。
卻在姜歲因車禍需要大量輸血的時候被帶到私人醫院裡去給她充當人肉血袋。
可是他們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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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小就患有很嚴重的貧血。
01
從小我就知道,
我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
姜廷煜和林黎是豪門聯姻的典範。
彼時他們都有各自的愛人,卻在家裡的幹預下被迫分手,到最後隻能接受安排迅速結婚。
因此,他們憎恨這段父母權威下結合而成的婚姻,更對這段婚姻下的產物——也就是我,不抱有任何期待。
我剛滿周歲的時候,就被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扔到了老宅,由年事已高的爺爺扶養。
而後他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再也沒有回來。
直到五歲,我和父母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爺爺雖然嚴厲,但卻待我很好。
會拄著拐杖親自接送我去幼兒園,會冒著炎熱的天氣帶我去遊樂場,也會擔心我的未來,偷偷給我存上一筆不菲的基金,作為我未來生活的保障。
可是在我六歲那年,這個可愛善良的小老頭永遠離開我了。
與此同時,
世界上和我血脈相關的另外一個人來到了這個世界。
我的妹妹。
家裡的司機把我送到了醫院。
我站在門外,看著滿臉喜色的爸爸媽媽,心裡卻在想。
他們從來沒對我這麼笑過。
多可笑。
在我不知道的這兩年裡,父母的感情竟然離奇地升溫了。
兩年前,公司出現了危機,我的父母攜手共度了難關,成為了知己,感情越來越好。
多麼狗血的先婚後愛劇本。
姜歲,歲歲年年,就是愛情下孕育的珍寶。
而我,姜隨,就是可以隨隨便便丟掉的垃圾。
就連名字都可以看出來,愛在往哪邊傾斜。
02
我走進病房,扯了扯姜廷煜的衣角,喊道:「爸爸。」
姜廷煜看到我,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我艱難地仰起頭,看著和記憶裡一樣高大的爸爸,聲音裡帶了哭腔:「爸爸,你昨天為什麼不接電話?」
「你媽媽昨天晚上突然要生了,我急著把她送到醫院。」
「可是…」
「行了。」姜廷煜不耐煩地皺起眉,「你能不能懂點事,沒看到你媽媽現在很虛弱嗎?別在這礙事,有事情回家再說。」
他喊司機把我帶走了。
我想說的話到底還是沒來得及說出口。
爺爺昨天臨終前,一直想見姜廷煜一面。
或許是因為愧疚,或許是因為擔憂,他頭一次後悔主張了這門不幸的婚事,一生要強的老爺子到最後也是紅了眼,沒能親口對兒子說上一聲抱歉。
我不知道姜廷煜到底有沒有接到那個電話。
或許是真的沒接到。
也可能是根本不想接。
畢竟他時至今日都在記恨著當初爺爺棒打鴛鴦的舉動。
這麼多年,他愣是硬著心腸沒來過一趟老宅,甚至在爺爺八十大壽那天,他這個做兒子的依舊缺席。
爺爺的葬禮是由姑姑一手操辦的。
姑姑姜然是個很厲害的女強人,年紀輕輕就掌管著姜氏集團的經濟命脈,把集團上下幾千人管理得井井有條,三十多歲依舊孤身一人,未婚未育,把人生活得相當精彩。
在我的記憶裡,我對這個和爺爺一樣面冷心熱的姑姑頗有好感,但交集並不多。
因此我也實在沒想到,在爺爺的葬禮上,她竟然會提出收養我。
姜廷煜當場便冷著臉拒絕了:「我和小黎都還在呢,我們的女兒還用不著姐姐您費心。」
林黎也說:「我們會好好照顧隨隨。」
姜然沒搭理他們,而是蹲在小小的我跟前,耐心問道:「願意以後和姑姑一起生活嗎?」
彼時我年紀還小。
下意識地看了姜廷煜和林黎一眼,見他們搖頭,我也就沒敢答應,而是嗫喏地低下頭。
姜然很寬容地摸了摸我的腦袋,笑道:「沒關系,以後有事還是可以來找姑姑。」
她站起身,對對面的夫婦二人直言不諱地說:「聽說你們新得了個女兒,叫歲歲,歲歲年年,真是個好寓意。我就希望,你們對待兩個孩子,能夠一碗水端平。」
姜廷煜還是冷著張臉:「那是自然。」
後來在無數個失望的瞬間,我也曾設想過,要是我那天答應了姜然,我的人生會不會由此開始改變。
隻可惜世界上本就沒有如果。
03
爺爺S後,我沒有了家。
葬禮過後,
我順理成章地被姜廷煜帶走。
他把我帶到了他的家裡。
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來這裡。
我怯生生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坐在沙發上局促得像個外人。
林黎滿臉疲憊地從嬰兒房走出來,看到我,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隨隨來啦?」
我慌忙站起身:「媽媽。」
看到我這副膽小怕事的模樣,林黎下意識第皺了眉,最後還是放松了語氣,說:「以後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我低下頭,聲音低微:「好。」
心裡卻控制不住地難過。
可是媽媽,
這裡難道不是本來就是我的家嗎?
因為生產後的身材走樣,育兒,工作不順以及激素分泌,林黎患上了產後抑鬱症。
她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經常在家裡摔東西。
而我,就是她發泄的對象。
她看不慣我這副膽小怕事的模樣,更不喜歡我的沉默寡言,總是恨鐵不成鋼地教育我要行事得體,落落大方。
她常說:「是爸爸媽媽N待你了嗎?還是缺你吃的缺你穿的,為什麼總是一天到晚板著張臉,真是不討喜。」
我的性格不討人喜歡。
似乎所有人都這麼說。
久而久之,我也開始產生自我懷疑,我的性格是不是真的就那麼糟糕?
與我完全相反。
妹妹姜歲幾乎分毫不差地按照林黎期待的那樣長大。
她長的晶瑩可愛,白白嫩嫩,愛笑,嘴巴甜又會來事兒,似乎所有人都喜歡她。
就像所有人都不喜歡我一樣。
從始至終,
我都作為姜歲的對照組而存在。
無數人在我耳邊說過。
「隨隨,你要學學妹妹,多笑笑。」
「隨隨,你看你妹妹,嘴多甜啊。」
「隨隨,太內向了,像你妹妹一樣,小嘴叭叭說個不停,多可愛。」
在所有人的關愛下長大的姜歲,恃寵而驕,也漸漸養成了得理不饒人的性子。
她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
即使那些本來是屬於我的。
04
我從小學大提琴。
我人生中的第一把大提琴是爺爺送我的,價值萬金,我一直用到現在。
可以說是愛若珍寶。
可到了姜歲可以學琴的年紀,卻指定要我的這把大提琴。
林黎對姜歲說:「歲歲乖,媽媽給你再買一把更貴,更漂亮的,好不好?」
姜歲搖頭,眼裡浮上熱淚:「我不要,我就要姐姐的那把,為什麼爺爺不送給我隻送給她,爺爺是不是不喜歡我?」
「當然不是…」
她為難地看了我一眼。
就是那一眼,我知道林黎已經做出了決定。
果不其然。
她又轉過來勸我:「隨隨乖,這把琴讓給妹妹好不好?媽媽給你買一把新的。」
明明是同樣的話術,我卻覺得心裡冰冷。
我攥緊大提琴杆,臉色發白。
如果是其他的東西,房間,衣服,禮物,我都可以讓。
當然,我也早已經讓過無數次。
但這個不行。
這是爺爺留給我的。
對,不行。
我鼓起勇氣,第一次反駁了林黎。
「對不起媽媽,這把琴我不能讓給妹妹,這是爺爺留給我的。」
林黎臉色一下就黑了下來。
上班的姜廷煜也在此時歸家。
在了解清楚情況後,他不由分說地看向我,命令道:「姜隨,把它讓給妹妹。你長大了,要有個做姐姐的樣子,懂得禮讓。」
我臉色煞白,抱著琴連連後退。
姜廷煜還在斥責我:「還有,給媽媽道歉,你剛才太沒有禮貌了。」
我還在堅持:「爸爸,我可以和媽媽道歉,也可以和妹妹道歉,但是我的琴,我不能讓。」
「夠了。」姜廷煜冷冷地打斷了我的話,「姜隨,我沒有教過你嗎?對待父母要恭敬,對待妹妹要遷就。」
是。
他是教過我。
可是為什麼我就要恭敬,而姜歲就可以抱著他的脖子撒嬌,為什麼都是小孩,做姐姐的就一定要讓著妹妹。
我低著頭,眼眶紅了一圈。
姜廷煜卻越發不耐煩:「又哭又哭,也不知道這性格像了誰了,一天天地就知道哭,真是沒用。」
就在此時,姜歲晃著姜廷煜的手掌,軟聲道:「爸爸,我不要了,您別生氣。」
姜廷煜和顏悅色地捏了捏她圓鼓鼓的臉頰,說:「還是我們歲歲懂事。」
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而我就隻能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我垂下睫毛,默默把大提琴藏到身後。
05
這樣的戲碼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心裡那點微末的期待也在生活的雞零狗碎裡漸漸耗盡。
冷臉的爸,偽善的媽,跋扈的妹妹,還有這個破碎的家。
我不知道姜歲為什麼總是針對我,就像我始終不理解,為什麼世界上會有不愛自己小孩的父母。
我理解人心總有偏移。
但我不明白,停在我和姜歲中間的這杆秤,為什麼會永遠偏斜在她那頭。
高三成人禮那天,學校邀請父母來參加儀式。
我小心翼翼地和姜廷煜說了這件事,或許是那天他剛好心情不錯,難得地沒有一口回絕我,而是說,有時間他和林黎都會到場。
即使是託詞,也足夠我開心好幾天。
那天的儀式上。
我穿著漂亮的裙子,坐在椅子上也控制不住喜悅,來來回回張望著。
同桌許妍拍拍我的肩膀,眨眨眼,好奇問道:「難得見你這麼開心呢,說實話,我都沒見過叔叔阿姨。」
是啊,以往每次家長會,我的家長要不就是直接缺席,要不就是姜廷煜派助理來參加。
說是忙,其實就是不在意。
因為姜歲小學的家長會,他們從來都是雙雙到場,無一例外。
我抿抿唇,眼睛亮晶晶的:「今天就能看到了。」
等啊等。
等到同學們的父母都已經到場入座。
等到儀式馬上就要開始。
等到眼裡的失落都要遮掩不住。
我也還是沒等到姜廷煜和林黎。
我拿出手機,還是抱有一絲期待,一次又一次地撥打那個電話。
終於被接通。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