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狗販子。
可能是因為作惡太多，犬之神降下懲罰。
我變成了一條狗。
1
今天運氣很好，我抓到了一條油光水滑的大金毛。
它很親人，一看就是有主的。
隻不過它的肚子幹癟，應該是吃慣了好的狗糧，走丟了之後餓到現在。
我隻用了一把狗糧，就將它引誘到了無人的昏暗小巷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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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這樣的大狗我不是第一次抓了。
相比較那些小型犬，我更喜歡這種大一點、性格又溫順親人的狗。
一來是它能夠賣出更加喜人的價錢，二來是這種大型犬因為體型的緣故，不會隨意的發瘋狂吠。
但是這隻金毛聰明的有些出乎了我的預料。
它似乎懂得簡單的思考，在察覺到隱秘的危險之後，居然想要逃跑。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裝了。
雖然活著的大狗更好賣，但是不受掌控的大狗我寧願少賺一點，也是絕對不會將它放走的。
我看到它對我呲牙，急忙抄起放在角落的鐵棍朝著它的腦袋招呼。
畢竟這種大狗咬起人來，也比小狗更讓人頭疼。
大狗鋒利的牙齒被我胡亂打斷，它滿嘴鮮血，嗚嗚的哀嚎著。
我曾經亂棍打S過無數條狗，而它也不過將成為我手中狗命的其中之一。
面對滿地的鮮血，我無動於衷，內心早就冰冷麻木。
鮮血固然可怕，但是……窮更加可怕啊。
大狗從汪汪犬吠到低聲唧哝，最後徹底停止了動彈，沒了聲息。
我看著被我砸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毛絨腦袋，重重的呼吸了幾口，這才找來黑麻袋將它裝了起來，帶去了狗肉館。
店老板看到我，掏出煙盒遞給我一支煙，衝著我笑：“喲，又來送貨啦老張。”
“嗯，這狗挺重的，品相皮毛也都不賴，要不是性格不太行，我肯定轉手賣出去，不賣給你。”我點燃煙深吸一口，鼻腔裡的血腥味這才被衝散。
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我將麻袋丟給了店老板。
他笑著打開看了一眼，拖著麻袋離開了。
“嘿，這狗確實挺沉的，我剛剛看了，肉很多，不錯。”店老板很快從後廚走出，熟練地將錢轉給我，又親切的拍拍我的肩膀。
“下次有貨還來啊，我多給你點。”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確認收款後就離開了。
回到車裡坐下，我緩了很久才開車回家。
說是家，其實也就是個三十平米的小房間。
沒有父母親戚，從孤兒院出來後踏足社會，我什麼都做不好，隻能被社會按在地上摩擦。
像我這樣的人，別說孩子，連個對象都找不到。
隨便拿起桌子上放的冷硬的面包填肚子，我灌了一瓶啤酒，就陷入了沉睡。
平日裡總是睡眠很好的我，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做夢了。
我夢見被我打的頭破血流的金毛扭曲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它衝我龇牙咧嘴，詛咒我不得好S。
我的內心一片冰冷，默然的看著金毛衝上來撕咬我的身體。
不得好S就不得好S吧，反正我現在渾渾噩噩的活著也就隻是為了活著。
2
“嗨，毛毛，你怎麼還在睡覺呀？快起來吃飯了！”
我是被一個小女孩兒歡快的聲音給吵醒的。
朦朧的從夢裡醒來，我看見一張可愛的、圓乎乎的小臉兒正笑嘻嘻的湊在我的面前。
我猛然清醒過來，噌的一下站起身。
怎麼回事？我不是在家裡睡覺嗎？這是哪裡？這個小女孩兒又是誰？！
可我一站起身，就發現了不對。
以我成年人的身高，現在站起來居然才到這小女孩兒的腰間。
“毛毛，你怎麼啦？是不是我嚇到你了？”
小女孩兒顯然也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她就又笑起來。
一碗香噴噴的肉絲面條推到了我的面前，小女孩兒輕柔地摸了摸我的頭。
“你肯定是餓壞了吧，我就說奶奶定的吃飯時間太晚了。”
我下意識的用腦袋拱了拱她溫暖的手心，突然愣住了。
我看到自己放在地上的手，不，準確來說是兩個毛茸茸的大爪子。
這熟悉的爪子……好像是一隻金毛犬！
瞳孔地震，我撞開擋在面前的小女孩兒，如同離弦的利箭，嗖的一下飛奔出去。
這裡好像是個農村，我輕而易舉的跑出了敞開的大門，找到了一條小河。
我伸頭去看水中的倒影，心髒緊張的咚咚直跳。
直到我看到伸著舌頭，哈哈喘著氣的金毛狗頭出現在水面，我懸著的心終於是S了。
我居然！變成了一條狗！！
“毛毛，你、你是覺得渴了嗎？”剛才被我撞倒的小女孩兒跟著我跑了出來，此時就站在我的身後。
她的聲音有些焦急，帶著關心：“你不要喝這裡的水，奶奶說喝河裡的水會生病的！”
“快跟我回家，我給你倒水喝！”
我伸出舌頭舔了舔幹幹的鼻頭，內心糾結了一下，還是選擇跟著她回去。
既然已經變成了狗，我除了接受現實，好像也沒的辦法了。
這個小女孩兒很明顯是我的小主人。
與其在外流浪餓肚子，不如安安穩穩的留下過頓頓飽的好日子。
見我回到她的身邊，小女孩兒開心的領著我回家了。
“二丫，你怎麼一大早就帶著毛毛出去玩了？”老太太正站在院子裡，看到我們回來，忍不住絮絮叨叨起來。
原來我的小主人叫二丫。
真可愛，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二丫嘿嘿笑著，拉著老太太的手撒嬌：“奶奶，剛剛毛毛渴了，跑出去找水喝，我去追它呢！”
“唉，我就說要把毛毛拴起來吧，你偏不。”老太太無奈的嘆了口氣。
二丫一聽這話，小嘴巴就不滿的撅了起來。
“奶奶，毛毛是我的妹妹，哪有把妹妹拴起來的嘛！”
“我保證，一定會看好她，不讓她再亂跑出去了。”
二丫保證完，就噔噔噔的跑走，去屋裡端了一碗水出來，放在了我的面前。
老太太眼神軟和的看著二丫，沒有阻止她把家裡人用的碗給我一條狗用。
我還是第一次被人當家人對待，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挺不是滋味兒的。
埋頭喝了水，我又把飯給吃了個精光。
好久沒有吃的這麼滿足了……
我懶洋洋的躺在院子裡曬太陽，舒舒服服的閉上了眼睛。
3
變成狗已經一個多月了。
這一個多月裡，二丫和老太太對我都像家裡人一樣。
我從來沒有過的這麼舒心過。
突然發現，變成狗好像也不錯啊！
這天我例行習慣躺在院子裡曬太陽，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二丫，二丫，你在家嗎？”
這個聲音我熟悉，是隔壁家鐵蛋的聲音。
他是二丫的好朋友，比二丫大好幾歲，經常來家裡找二丫玩。
“我在家呢，鐵蛋哥！”
二丫一邊歡喜的答應著，一邊從屋子裡跑出來開門。
我懶懶的掀了掀眼皮，就繼續睡覺了。
“二丫，走啊，咱們還去秘密基地玩！”
“不了鐵蛋哥，我奶奶今天下地撿紅薯去了，我和毛毛得在家裡看家呢！”
“你奶奶不在家啊？”鐵蛋伸頭朝著院子裡看了一眼，眼睛滴溜溜一轉。
“既然你出不去，那咱們今天就在你家裡玩吧！”
“好！”二丫將鐵蛋讓了進來，兩個人就進屋去了。
我聽著屋子裡時不時傳出來的兩人的笑聲，悠闲地甩著尾巴。
可二丫突然的痛呼聲將我從昏昏欲睡驚醒。
“啊……鐵蛋哥，我疼！”
“能不能別這樣，鐵蛋哥！”
我猛然睜開雙眼，噌的一下站起身衝進了屋裡。
我看見鐵蛋把二丫壓在榻上。
“二丫，你別動，哥哥就親親你，不幹別的。”
汪的，小混蛋居然敢欺負我們家二丫！
簡直不是個東西！
我怒了，呲著牙就撲了上去，咔哧一口咬在了鐵蛋高高撅起的大腚上。
這下換成鐵蛋痛呼了。
“啊！S狗！你居然敢咬我！”
鐵蛋彈跳起身，嘴裡罵的很髒。
“汪汪汪！！”我嘴裡也罵的很髒，氣的追著他狠狠地咬了好幾口，都見紅了。
“你給我等著！我遲早弄S你！”鐵蛋邊捂著屁股跑，邊放狠話。
我低聲嗚嗚發出警告的聲音，看著他落荒而逃。
我本來還想去追的，但是二丫從身後抱住了我。
她很害怕，抱著我的脖子瑟瑟發抖：“毛毛……”
我瞬間軟了下來，低頭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她的頭：“汪……”
二丫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沒有人可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負我的家人，沒有人。
直到太陽西下，老太太才從地裡背著一背簍的紅薯回來。
她看見二丫趴在我的身上睡著，眼神柔軟：“毛毛，辛苦你照顧二丫啦。”
她伸出手來摸我的頭，我乖順的任她撫摸。
二丫被老太太吃力的抱起放回床上，我突然想起正事。
跑到了她的腿邊咬她的褲腿。
“怎麼了毛毛？是不是餓了？”老太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仍舊笑呵呵的安撫著摸摸我的頭：“別急，奶奶這就去做飯給你們吃。”
我急得團團轉，小狗撓地板。
目光突然看到地面上的血跡，我拽著老太太的褲腿湊了過去。
4
老太太還沒看清楚地上的是什麼，家裡的大門就被人拍的震天響。
二丫也被驚醒了。
“二丫她奶，你在家不？開門！快開門！”
我一聽這個聲音，就忍不住露出了尖銳的獠牙，憤怒咆哮：“汪汪汪！”
老太太不明所以，警告的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毛毛，可不許咬人！”
“來了來了，鐵蛋他媽，啥事啊？”老太太去開了門，鐵蛋他媽帶著鐵蛋，氣勢洶洶。
她一眼就看到了跟在老太太身後的我，氣的杏眼圓瞪，指著我就罵：“就是這個畜生，咬我家鐵蛋！”
“啥？這咋可能？”老太太根本不相信，連連擺手：“我們家毛毛脾氣好著呢，從來不咬人。”
“從來不咬人？”鐵蛋媽氣壞了，拉著鐵蛋就給他褲子扒了：“你瞅瞅，都給我家鐵蛋咬成啥了？！”
“我剛帶著鐵蛋從城裡打了疫苗回來！”
“這……”老太太還是不太相信，她遲疑的低下頭來看我。
我做了壞事，有些心虛的低下頭，發出委屈的嗚嗚聲。
“我不管，給鐵蛋打疫苗花了我五百塊，包扎傷口也得八百的醫藥費，你還得再給精神損失費一千塊！”
“你、鐵蛋媽，毛毛咬人是她不對，這醫藥費我們家確實應該給，但是精神損失費……”
老太太有些拮據的搓了搓手。
鐵蛋媽不依不饒，冷笑一聲：“精神損失費掏不出來是吧？那行。”
“都是鄰裡鄰居的，我也不逼你，你把這狗打S了給我家吃狗肉，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不行！”老太太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二丫原本受了驚嚇躲在屋子裡，聽到這話也從屋裡跑了出來。
“不要！不怪毛毛！”二丫眼眶紅紅的，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她抱著老太太的手臂，哭了起來：“奶奶，都是鐵蛋哥趁你不在家欺負我，毛毛看不下去才咬的他……”
“什麼？！”老太太又驚又怒。
鐵蛋媽也急眼了，眉頭一皺，尖聲罵了起來：“你這S丫頭，小小年紀不學好，就學會撒謊了是吧？”
“你倆才多大年紀啊！我家鐵蛋怎麼可能欺負你？！”
“是真的！”二丫哇的一聲哭的更大聲了：“鐵蛋哥說我奶奶不在家，就上我家玩！”
“本來我們就是在看電視，他突然摸我，還說要親親我……！”
“撒謊精！
“我沒有撒謊！”
老太太氣的發抖，打斷了鐵蛋媽和二丫的爭吵。
“鐵蛋，你說，你是不是欺負我們家二丫？”
鐵蛋疼的臉皺成一團，目光惡狠狠的盯著我：“我沒有欺負二丫！”
他汪的！我瞬間呲牙，目露兇光。
鐵蛋被我嚇一跳，趕緊躲在了他媽的身後。
“哼，有沒有欺負我們二丫，我打電話給她媽媽查了監控就知道了！”事關孫女，老太太態度也很硬氣。
我很欣慰。
鐵蛋不知道我們家有監控，這會兒一聽這話，急忙拉了拉他媽的手。
鐵蛋媽瞬間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鐵蛋一眼，剛剛還兇神惡煞的一張臉擠出了討好的笑容。
5
“哎喲，二丫她奶，你看，這就是小孩子之間玩鬧嘛！”
“孩子還這麼小，他能知道啥呀！”
“都是鄰裡鄰居的，我看這事兒就算了吧，你就把醫藥費賠給我們，回頭把毛毛拴起來就行了。”
鐵蛋媽突然轉換了態度，老太太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她心裡憤怒不已，但想著大家都是鄰居，挨得這麼近，如果現在就撕破臉皮，她們這一老人一小孩兒的也不是人家一大家子的對手。
深呼吸壓下心中的情緒，老太太點了點頭。
“那好吧，畢竟都是孩子，這也沒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我一會兒讓二丫爸把錢打給你。”
“不過，我們家把毛毛拴起來了，你回家也得好好的教育一下鐵蛋，這才多大年紀！”
“是是是，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訓這混小子！”鐵蛋媽連連點頭，拉著鐵蛋就走了。
送走了鐵蛋母子倆，老太太把大門關上，目光復雜的看著我。
“奶奶，不要把毛毛拴起來……求求你了！”
二丫可憐巴巴的抱著老太太的腿，老太太這次卻沒有再縱容她。
溫暖的大手撫摸我的頭顱，老太太的聲音很沉：“毛毛，謝謝你救了二丫。”
“對不起，奶奶要把你拴起來，不要怪奶奶。”
“這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我乖巧的低下頭，任由一條重重的鐵鎖鏈拴住我的脖頸，拴住我的自由。
如果不把我拴起來，村子裡的人知道有一條會咬人的狗，為了自己家裡的孩子，也會想方設法弄S我的……
可是二丫還小，她不懂。
她哭鬧，絕食，用了很多辦法，老太太都沒有再縱容她。
又過了幾天，一輛小轎車停在了家門口。
二丫的爸爸和媽媽回來了。
他們要把二丫接走。
“不，我不走！我要和奶奶和毛毛在一起！”
二丫哭的很傷心，我也很傷心。
我不想二丫走，但是她必須要走。
我也怕她會受傷害。
老太太掉著眼淚，揮著手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寶貝丫頭送走了。
到了夜裡，她坐在我的身邊，將我抱在懷裡，無聲的撫摸著我的皮毛。
我感覺頭頂的毛湿漉漉的，是老太太在哭吧。
我也想哭。
我的小主人，我的小姐姐，走了。
6
我和老太太在鄉下相依為命，鐵蛋還是會經常從我們家門口路過。
每次他都會朝我露出陰沉的眼神，用石子砸我。
我不在乎，起身躲到狗窩裡去。
反正他敢過來，我就敢咬他。
日子過的很平靜，但我還是會經常想起二丫在我身邊的日子。
我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溫暖的懷抱，想念有她陪在身邊時，總是樂呵呵的老太太。
老太太老了，我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她也很想念二丫吧，我時常看著她抱著二丫的娃娃坐在院子裡，一坐就是一天。
後來她大概自己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她將我脖子上的鎖鏈解開了。
那天下午，陽光暖融融的，平靜無風的院子裡，老太太一下一下為我梳理著毛發。
她說：“我們家毛毛也是個大孩子了呀。”
“毛毛也很想二丫吧？”
我低聲嗚咽著，趴伏在她的腿邊。
“毛毛，你走吧，去找一個你喜歡的新家。”
“老婆子我一輩子沒離開過村子，也不認識什麼人。”
“我不敢把你託付給村子裡的人，他們不會收留一隻咬人的狗。”
老太太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隻是我能聽出她濃濃的悲傷。
“我想讓二丫把你帶走，但是她的爸爸媽媽不允許。”
“毛毛，對不起啊……”
“走吧，你走吧，去找你的家！”
我哀鳴著，不斷舔舐她的手心。
奶奶，我不走，不要趕我走。
我是你的毛毛，是二丫的毛毛。
老太太哭了。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打我，想要趕我走。
我也哭了。
我能感覺到有淚水從我的眼睛裡流出來。
最後老太太累了，她渾身失了力氣，抱著我哭的稀裡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