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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遲歡 3990 2025-06-11 15:3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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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飢荒那年,我被賣到了極樂坊。


     


    吃飽穿暖的代價是婉轉承恩。


     


    宋隱是恩客裡最窮的那個。


     


    床榻之上又最愛紅眼眶。


     


    後來,窮書生成了狀元郎。


     


    聘貼比屍體先到一步。


     


    我隻能一襲嫁衣,六月喜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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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隱臉色黑紫,和我今早吃的豬肝很像。


     


    我沒忍住,吐了一地。


     


    圍觀人群捂鼻後退。


     


    “敢調戲昭寧公主,留全屍都是恩賜了。”


     


    “怪不得會求娶妓子。”


     


    “什麼鍋配什麼蓋嘛!”


     


    趙媽媽掐腰罵道:


     


    “都滾開,什麼東西,也來嚼舌根。”


     


    “我春風樓的姑娘,隻有S,沒有嫁人這一說。”


     


    “人都臭了,小五,捆了丟亂葬崗喂狗!”


     


    嘔出酸水泗透了紅蓋頭。


     


    模糊視線裡,我瞧見官兵收二十兩銀子,嬉笑離開。


     


    趙媽媽推我進門,罵道:“人各有命,別做狀元娘子的夢了。”


     


    屋外的調笑被隔絕。


     


    我腳下一軟,狠狠磕在門框上。


     


    脹痛透過紅綢鑽進骨髓。


     


    我扯下蓋頭:


     


    “什麼狀元郎,一個窮書生。”


     


    “他配不上我。”


     


    我抬起頭,對上趙媽媽微紅的眼圈:


     


    “宋隱命不好,我不一樣。”


     


    我是個看的長遠的妓子。


     


    情到濃時,也會資助幾個讀書人。


     


    偶爾會有回報。


     


    我爬起身,回屋翻出所有金銀,輕聲開口:“我不等宋隱替我贖身了,我自己來。”


     


    趙媽媽面色白了又紅,掐著我的胳膊:


     


    “天下這麼亂,你贖身能幹嘛!”


     


    “留在這裡不好嗎?”


     


    以前,確實很好。


     


    風吹不到,雨淋不到。


     


    可人總是喜新厭舊的。


     


    我脫下嫁衣,笑道:


     


    “阿琉在昭寧公主府謀了份肥差,請我過去享福呢。”


     


    “她說京城繁花似錦。”


     


    “我想去看看。”


     


    阿琉是春風樓第一個贖身的。


     


    城郊的王鐵匠打了四年鐵,買了她,成了親,帶她離了這個傷心地。


     


    趙媽媽扔給我一支木簪,冷笑:


     


    “繁花似錦隻屬於天潢貴胄。”


     


    “小心被吃的渣都不剩。”


     


    2


     


    我找到了阿琉……的墳。


     


    王鐵匠打著哈欠,不耐煩開口:“你瞪我做什麼,她辦事不力,被昭寧公主降罪,關老子什麼事?”


     


    我撥開墳頭的雜草:“她怎麼會去昭寧公主府呢?”


     


    王鐵匠摸了摸鼻子:


     


    “窮唄,還能因為什麼?”


     


    “要不是買她花了四年積蓄……”


     


    風聲漸急,辱罵的話淹沒料峭秋風裡。


     


    王鐵匠打了噴嚏,攏了攏衣衫:


     


    “別來我家找我,讓我娘子看見了誤會。”


     


    “八月十五呢……呸……真晦氣……”


     


    我跟到王鐵匠家。


     


    隔著窗戶,他小心翼翼替人描眉,像是對待稀世珍寶。


     


    就像從前對阿琉一樣。


     


    墓碑上的墨痕未幹,枕邊人已有心上人。


     


    “呸,狗男人,把自己娘子賣了換窯子裡的妓子。”


     


    賣扁食的大娘啐了口,義憤填膺。


     


    我買了碗扁食。


     


    大娘麻溜開鍋,嘴裡一刻不停:


     


    “這家琉娘子可是能幹的緊。”


     


    “漿洗掃灑、繡花,去年,還給我孫子鏽了肚兜呢!”


     


    “可惜遇見了不堪託付的,被賣給昭寧公主府了。”


     


    “那昭寧公主府是什麼地方……”


     


    大娘止住話頭,撥浪鼓似朝四周窺視。


     


    我又買了兩碗,笑著開口:“昭寧公主府賞錢多,我也想去呢。”


     


    大娘湊到我身邊,聲如蚊喃:


     


    “我老頭子給昭寧公主府送菜。”


     


    “流水似的人被從後院抬出來啊。”


     


    “兩個月前,聽說狀元郎S在那裡呢!”


     


    “姑娘,你可別要錢不要命!”


     


    大娘放下扁食,袖口一翻,拿走了桌上的五兩銀錢。


     


    扁食燙嘴。


     


    銀錢灼心。


     


    我花了十兩,把自己賣進了昭寧公主府。


     


    掌事嬤嬤眉頭舒展,贊許點頭:


     


    “是個有遠見的,跟在昭寧公主身邊,榮華富貴都在後頭呢。”


     


    “走吧,昭寧公主急等著呢。”


     


    3


     


    我這一輩子,被賣過兩次。


     


    第一次,是飢荒那年。


     


    我五歲,被爹賣到了極樂坊。


     


    爹老淚縱橫,哭著同我道歉:


     


    “皎皎啊,這世道太糟了,我們必須往上爬,才不會被人欺負。”


     


    “你哥哥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他做了官,才能改變這個朝代啊!”


     


    爹的眼角高腫。


     


    不是哭的,是昨夜被縣令兒子踹的。


     


    因為我太餓了,和縣令兒子養的狗爭了一口食。


     


    縣令兒子生氣了。


     


    爹護著我挨了一腳又一腳。


     


    我伸出手,髒髒的,糊了爹一臉:“爹不哭,皎皎願意去。”


     


    第二次,我十三歲,我被賣到了春風樓。


     


    第三次,是現在,我把自己賣進了昭寧公主府。


     


    掌事嬤嬤帶著我去了昭寧公主臥房。


     


    遠遠地,我聽見皮鞭破空聲。


     


    嬤嬤推開門,洶湧的春色撲面而來。


     


    簾紗拂動,人影憧憧。


     


    掌事嬤嬤恭敬開口:“殿下,您要找的人來了。”


     


    我跪在地上,直到簾後喘息漸漸止。


     


    昭寧公主依在面首懷裡,嗓音帶著春後黏湿:


     


    “她?怎麼是個女子,懂得床榻之事嗎?”


     


    掌事嬤嬤彎著腰:“昭寧公主有所不知,她是窯子裡出來的,調教面首可是一流。”


     


    昭寧公主捂嘴輕笑:


     


    “行,那就讓她試試。”


     


    “做得好,有賞。”


     


    “做不好……”


     


    昭寧公主手中的皮鞭抽在面首臉上,皮肉相接紅了一片。


     


    那面首沒忍住,喊了聲疼。


     


    昭寧公主揮手:


     


    “真吵。”


     


    “拉出去,割了他的舌頭。”


     


    昭寧公主秀眉緊蹙。


     


    臥房內,丫鬟顫抖著跪了一地。


     


    我想,割的應該不止舌頭了。


     


    昭寧公主踱到我身邊,腳尖踩在我肩膀:“你不怕?”


     


    我垂著頭:“能惹昭寧公主生氣,是他的榮幸。”


     


    昭寧公主長眉微挑,嘴角勾起:“倒是個知趣的。”


     


    “蕭衹還沒回來嗎?”


     


    掌事嬤嬤堆起笑:“殿下,四皇子奉命賑災,再有兩月,就回京了。”


     


    昭寧公主面皮微冷,嗤笑:


     


    “他算哪門子皇子?”


     


    “就是我養的一條狗。”


     


    “還是一條不聽話的狗。”


     


    昭寧公主眼皮下垂,斜睨著我:“你會訓狗嗎?”


     


    4


     


    我訓的第一條狗,是宋隱。


     


    五歲那年,我在極樂坊遇見了宋隱。


     


    她娘人美心善,不嫌棄我年齡小蠢笨。


     


    我過了一段好日子。


     


    在極樂坊的第三年,寒州起了兵亂,極樂坊被燒了。


     


    我和宋隱被小憐姐姐藏在枯井裡。


     


    井蓋合上前,六歲的宋隱扯著嗓子喊娘。


     


    我SS捂住他的嘴。


     


    宋隱咬著我的虎口,失光的眼睛泛著水意,嗓音嗚咽破碎:“我……要……娘……”


     


    我趴在他耳邊:“不許出聲,不然,我就扔了你。”


     


    宋隱的眼淚掛在睫毛上,將落未落。


     


    我和宋隱藏在井裡三天。


     


    直到歌舞停歇,馬蹄陣陣遠去。


     


    我才背著宋隱爬出來。


     


    小憐姐姐赤身躺在雪地裡,硬邦邦的。


     


    她的手好涼啊。


     


    明明之前替我擦眼淚的時候,那麼軟,那麼熱。


     


    五歲那年,我想要一口饅頭,沒得到。


     


    如今,宋隱想要娘,也沒得到。


     


    宋隱拽著我的手,小心翼翼:“阿姊,我可以哭了嗎?”


     


    他很聽話。


     


    我點點頭,壓下眼眶的澀意,望著昭寧公主:“我會。”


     


    “隻要昭寧公主想要的,我都會做的很好。”


     


    昭寧公主撥弄垂下的鈴鐺,笑得開懷:


     


    “太子哥哥送的面首到了吧,讓她訓。”


     


    鈴鐺脆生生的。


     


    和當年宋隱的哭聲一樣動人。


     


    我會一直記得的。


     


    5


     


    窯子嘛。


     


    遇見不行的人也不奇怪。


     


    我學會了做戲,也學會了無聲無息地下藥。


     


    這樣,他們就還會來找我,我就能掙更多錢。


     


    我把藥方改良,呈給了昭寧公主。


     


    御醫檢查得仔細,最後隻是紅著老臉點頭。


     


    昭寧公主躺在榻上,發髻松散,揮了揮手。


     


    御醫恭敬告退,掌事嬤嬤扒開我的嘴,把藥丸喂了下去。


     


    我很順從。


     


    昭寧公主眼底多了幾分興趣。


     


    我輕聲開口:“能為殿下試藥,是我的榮幸。”


     


    昭寧公主腳尖勾起我的下巴,笑意盈盈:“你想要什麼呢?”


     


    人總有想要的東西,用著才能放心。


     


    就像爹賣我要錢。


     


    我陪著宋隱,是想要小憐姐姐的愛。


     


    我擠出幾滴淚:


     


    “東巷王鐵匠騙我錢財,負我真心。”


     


    “我想請昭寧公主給我討個公道。”


     


    昭寧公主嘴角微勾:


     


    “這批面首,你調教的很好。”


     


    “沒讓本宮失望。”


     


    “本宮賞你這個恩典。”


     


    真好。


     


    昭寧公主賞了我很多銀錢、首飾。


     


    有很多很多很多個二十兩。


     


    掌事嬤嬤睨著我手腕的玉镯,冷嘲熱諷:


     


    “真是能幹啊!”


     


    “說不定馬上就越過我了。”


     


    我摘下玉镯,塞進掌事嬤嬤手裡:


     


    “您從小陪著昭寧公主,任誰也越不過您啊。”


     


    掌事嬤嬤皺紋散開,像是陳年豆腐,笑的顫動:


     


    “哎呦,是個懂事的。”


     


    “我就說,選你入府是對的。”


     


    我笑著倒了一杯又一杯酒:


     


    “還需要嬤嬤您多栽培。”


     


    “嬤嬤,昭寧公主可有什麼禁忌,他人碰不得的?”


     


    掌事嬤嬤臉頰泛紅,得意洋洋:


     


    “這你就問對人了。”


     


    “沒誰比我更了解昭寧公主。”


     


    “昭寧公主嘛,禁忌說多也多,說少也少。”


     


    “你隻記住一條,聽話。”


     


    “昭寧公主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不要像那什麼狀元郎一樣,昭寧公主不過是讓他侍奉一夜……”


     


    冷風陡起,卷起雪花砸向窗棂。


     


    掌事嬤嬤打了個噴嚏,醉醺醺開口:


     


    “才寒露,今年雪怎麼下得這樣早。”


     


    “話說,昭寧公主養的狗該回來了啊。”


     


    瑞雪兆豐年。


     


    可我差點因為這條狗,活不到開春。


     


    6


     


    我來到昭寧公主府的第三個月整,見到了蕭衹。


     


    昭寧公主口中的狗。


     


    他正跪在地上挨打,像是受不住,彎了下脊背。


     


    彼時,我正給昭寧公主送今晚的湯藥。


     


    白玉瓷杯破空而來,我閃躲不及,挨了個實在。


     


    手中湯藥傾斜,盡數落在昭寧昭公主腳邊。


     


    初冬的寒氣卷著藥香升空。


     


    我倒在地上,雲霧蒸騰中,對上一雙猩紅的眼。


     


    我愣住,竟忘了告罪。


     


    下一瞬,臉頰重重挨了一鞭。


     


    昭寧公主臉色漲紅,嬌聲怒罵:“賤婢,你想燙S本宮嗎?!”


     


    蕭衹移開眼,勾唇譏笑:


     


    “皇姐是身子虛空了嗎?還需要喝湯藥?”


     


    “怕不是活不長了?”


     


    嘲諷之意明顯。


     


    昭寧公主的皮鞭轉了方向,打在他的眉骨。


     


    一下又一下。


     


    蕭衹手腕撐地,不偏不躲,像是逆來順受慣了。


     


    直到藥香散盡。


     


    昭寧公主扔了破爛的皮鞭,倒在軟塌上。


     


    她腳踝被濺到的幾滴藥汁已經幹涸。


     


    怒氣也已經沉底。


     


    昭寧公主踹著氣,衝我抬了抬下巴:


     


    “你不是有媚藥嗎?”


     


    “給他下,看著他,不許他疏解。”


     


    “本宮要他生不如S。”


     


    我如夢初醒,顫聲應是。


     


    離開前,我聽見昭寧公主怨毒的聲音:


     


    “蕭衹,你娘害S我母妃。”


     


    “活該父皇不要你。”


     


    “你欠我的,你就該留在我身邊做一條狗。”


     


    7


     


    進京這一路,我打聽了許多消息。


     


    妓院、茶樓、說書攤、走街串巷的小販……


     


    我終於對這些天潢貴胄了解三分。


     


    可顯然,並不夠。


     


    比如,我知道,皇帝有兩個兒子,太子和四皇子。


     


    比如,我知道,皇帝隻有一個女兒,是先皇後所生,極得寵愛,尊貴無比。


     


    比如,我知道,昭寧公主和四皇子感情深厚,二人合府同住。


     


    可我不知道,四皇子蕭衹被圈養在昭寧公主府。


     


    我更不知道,蕭衹住的地方,還不如昭寧公主府的小廝。


     


    我更不敢相信,蕭衹和宋隱長得那麼像。


     


    蕭衹蜷縮在床上,手腳被SS捆住,額頭浮上一層薄汗。


     


    他鼻尖泛著不正常的紅,嗫嚅著:


     


    “好熱……”


     


    “娘……”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沒娘的孩子總是愛喊娘。


     


    我之前也總是喊,尤其是生病的時候。


     


    極樂坊被毀之後,我帶著宋隱跟著流民向南逃。


     


    可風霜太急了。


     


    我隻能把袄子裡的棉絮拆了出來,縫進宋隱的復褥中。


     


    我怕他撐不到江州。


     


    我怕小憐姐姐還沒過奈何橋。


     


    可我先病倒了,倒在離江州十裡的地方。


     


    高熱。


     


    好多人都是這樣S的。


     


    流寇四竄,人人自顧不暇,分不出一點善心了。


     


    宋隱的哭聲漸漸遠去,我隻能嚇唬他:


     


    “離我遠點,不然,你也會S。”


     


    “你朝南跑,不許回頭,不許哭,不然,我也不要你了。”


     


    宋隱臉頰凝著霜花,冰涼的淚砸在我手心:


     


    “阿姊,我去給你找大夫,阿姊——”


     


    可憐兮兮的,像極了白瓷娃娃。


     


    我娘給我買過一個,被妹妹不小心打碎了。


     


    後來,再也沒機會買了。


     


    恍惚中,我好想看見我娘衝我招手。


     


    我張開嘴,猛烈的風灌入口腔:


     


    “娘……娘……我不是故意害爹被打的。”


     


    “你……別丟下……我。”


     


    眼皮沉重,我再也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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