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安扶著我靠在桌邊，在一片混亂中站起來，朝江意狠狠揮了一拳。
5
許知安跟江意打架的事很快傳開。
好在許知安收著氣力，沒下狠手，江意隻是臉上掛彩。
倒是那段錄音的事被有心者四處傳播。
江意在全校師生面前對許知安道歉，講臺上他看向我的眼神完全變了，我佯裝無知。
他下課後找到我，企圖打感情牌。
“當初我救下你，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我點頭：“確實，你挾恩圖報也是應該的。”
Advertisement
“……”江意沒討著好，氣得扔下一句走著瞧後便氣呼呼走了。
王老師說，許知安的人品和實力他心裡有數。
那天讓他做題證明自己，也隻是怕江意把事鬧大不好收場，畢竟全校上下都知道學校最大股東是我們溫家。
我衝王老師搖搖頭。
“老師，以後這種鬥毆活動我們家安安就不參加了哦。”
“江意以後跟我再沒有半點關系。”
“許知安才是我們溫家人，我希望學校能夠還他一個清白的身份，並還他參加競賽的機會。”
許知安讀懂了我的唇語，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看向我的眼神溫柔得像蘊著春水，快走兩步跟上我，伸手輕輕勾住我的小拇指。
“真的嗎？以後再也不理江意了嗎？”
很少見到他這樣欣喜的表情，我故意逗他。
“怎麼？你想讓我和他和好呀？”
許知安的頭頓時搖的像撥浪鼓。
【可愛鼠了！寶寶你是一隻可愛的導盲犬！】
【女主一笑，小狗被釣成翹嘴。】
【安安小狗開始護食了？發來！！】
許知安開始花更多的時間準備競賽，我偷瞄了一眼他的題，懷疑自己的腦袋真的摔壞了，完全看不明白，許知安察覺到我的視線扭頭看向我。
長得像隻小綿羊，打起架來倒是兇得很，眼角邊被江意蹭了一下，泛著烏青色。
“聽說你的眼睛受傷了？我帶了藥膏。”
我從口袋裡掏出藥膏，擠了一點在指尖，接著便順著他的胳膊摸到脖子到臉頰，最後落在緊張急促撲扇的眼睫旁。
許知安低下頭，幾乎將整個臉頰蹭進我手心。
藥膏清涼，指尖下的皮膚卻燙的驚人。
【許知安根本就是最純愛的小狗！】
【就這個直球女主爽！】
【小狗寶貝晚上回家都不舍得洗臉。】
眼角的烏青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很突兀，可惡！竟然敢對女娲畢設動手。
許知安似乎想起什麼，從裝滿課本的書包裡掏啊掏，掏出一把棒棒糖。
失明初期，每天都需要喝很苦的藥，每次喝完藥後總有一根我最喜歡的荔枝口味棒棒糖遞到我唇邊。
我一直以為那是江意。
“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
“請小姐原諒我，不要離開小姐。”
機械音響起，他的眼睛瞳孔裡隻有一個小小的我。
笨蛋，我隻是心疼了。
我揉揉他蓬松的頭發，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說。
“你才是最重要的，以後不可以受傷了。”
“如果你願意，可以永遠陪在我身邊。”
許知安盯著我的嘴唇很久，像是大腦宕機了。
向來反應速度快的他，半天不敢相信我說的話。
許知安呆住的表情實在可愛，真的很像一隻正在思考的小狗狗。
我沒忍住湊過去，在他頭頂輕輕rua了一把，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嘀咕。
“不許老是盯著我，不然親S你。”
【啊啊啊親！親S他！！】
【小狗熟透了，不敢想晚上小狗抱著主人的氣味的藥膏能幹出什麼事!】
許知安隻是用熾熱的眼神看向我，眼裡是難以言喻的喜悅。
狗狗不會說話，隻會用眼神愛我。
6
江意一遍遍給我打電話，我統統沒接。
晚上他站在溫家客廳，眼神陰鸷地看向大門方向。
許知安留校集訓，我獨自回了家。
一進門李叔便對我笑笑：“小姐，今晚是和同學有聚餐嗎？”
“沒有。”我無視江意黑下的臉，下了逐客令：“我倒是不知道江意同學還有私闖民宅的愛好。”
“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江意沙啞開口：“我們之間的一點小小的誤會就足以抵消之前的一切嗎？你不是喜歡我嗎？好，我現在給你這個追求我的機會。”
“李叔送客。”我不想聽他啰嗦。
“許知安來找過我，讓我離你遠點。”他突然開口，表情冷冷：“你們最近感情倒是挺好。”
“你明明喜歡的是我，為什麼要維護那個啞巴？”
“就算那條錄音是真的，我有說錯嗎？”
“其實你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吧，他隻不過是你的一條狗而已。”
“演戲騙騙我也就算了，可別把自己也騙了。”
我氣極反笑。
“你有什麼值得我喜歡，許知安比你強一千一萬倍，你也配提他？”
“我從來不騙自己，你才是逢場作戲有一套，長個豬腦子還要玩離間計。”
“你這種人給我提鞋都不配，沃爾瑪塑料袋都沒你能裝，找我不就是因為我停了你的卡嗎？”
“來找你爹要錢態度就好點，沒準我心情好還能再打發你三瓜兩棗。”
【爽！女主會罵多罵！】
【太好了！是清醒女主！我們有救了！】
【什麼？我們小狗要上桌了？小狗黨狂喜！】
江意被我戳中心事，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幾乎咬牙切齒。
“別怪我沒提醒你，當時要不是我及時把你送到醫院，你還能活到今天嗎？”
“整整兩年我日夜不離地照顧你，我付出了一片真心不求回報，我隻想你能擺正自己的態度。”
我實在聽不下去江意的鬼話，將手機裡雪山那天晚上的視頻甩到他面前，又隨手抽過擺在展示架上的鞭子，繞著沙發抽他。
“江意，你是不是以為我的眼睛這輩子都不會好了？你要是敢作敢當，我還認你是個男人。”
“一邊對我下藥一邊頂替許知安照顧我的功一邊還拍視頻詆毀我。”
“你就是這麼騙我的？”
江意急退兩步，絆倒在地，被我打的嗷嗷叫。
我一腳踩在他肩膀上，低頭笑了。
“真當我不能拿你怎麼樣？溫家的手段想見識見識嗎？”
“你的真心值幾個錢？裝垃圾桶都嫌惡心。”
“我喜歡的是許知安，從來不是你這個髒東西。”
【打得好！爽！】
【我是做驛站的，這種是撕了碼的大件貨，還沒付清。】
【寶寶你別打啦，別給他打爽了。】
大門被人推開，外頭下著雨，許知安的臉藏在夜色裡，渾身湿透不知道在雨裡站了多久。
他彎腰撿起滾落在他腳邊的手機，臉色陰沉，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許知安。
江意見勢不妙留下一句給我等著後，落荒而逃。
“許知安，你回來啦。”我跑去門口對他比著手語，目光在接觸到他的發頂時意識到他的情緒不高，握著手機的手在微微顫抖。
“你怎麼不讓我安排司機去接你，淋這一身雨……”
我說不出話了。
許知安的眼淚落在我的手背，像最熱烈的情話灼傷了我的心。
他的表情湿漉漉的，目光委屈地看向我。
“小姐，是我做的還不夠好。”
“對不起。”
7
我牽著許知安手安慰了他很久，告訴他這不是他的責任。
過了好半天才慢慢平復了情緒。
任由我站在沙發邊擦他的頭發。
他的目光黏在我身上，一刻也不舍得離開。
突然抬手輕輕碰了碰我的睫毛，痒痒的。
他朝我比劃手語：“可以看見我嗎？”
“當然啦。”我朝他湊近，呼吸驟然拉進，“這麼好看的許知安要是看不見真是太可惜啦。”
許知安幾乎是瞬間紅了，開始胡言亂語。
“我不好看。”
“咳。”李叔突然想起來廚房火忘了關，匆匆背過身離開了。
許知安根本就是一隻笨蛋小狗。
“為什麼？”我問他，“為什麼不告訴我照顧我的人一直是你？”
黑暗的時光對於曾見過光明的人來說是難以忍受的。
我發了很多次脾氣，砸碎了屋子裡一切可以砸的東西。
不吃藥，不說話，忍受不了任何細微的聲音。
可一直有個人守在我身邊，替我收拾殘局。
用幼稚的棒棒糖哄我吃藥。
禮貌又克制地拉起我的手，讓我觸碰花園裡的花、葉、風。
成為黑暗裡我唯一期待的存在。
可這麼重要的人我竟都認錯。
許知安嘴角微微往上翹。
“這樣就足夠了。”
“僅僅是這樣陪在小姐身邊我已經心滿意足，小姐無需知道。”
【已經在談了是嗎？！】
【純愛戰士應聲倒地。】
【快哉快哉！甜煞小生。】
“你喜歡我？”我不想讓他退縮，把他逼近沙發角，沒有錯過他慌亂到強作鎮定的微表情。
他輕輕點了一下頭。
過了一會又點了好幾下，慢慢騰出手朝我解釋。
“小姐很漂亮，又溫柔，是第一個用手語和我說話的人。”
“我很喜歡，很喜歡。”
“小姐，我很喜歡你。”
明明告白的是他，我卻覺得自己也快要燒起來了。
【隨一百萬！從江意壽命裡頭扣！】
【我把民政局給你們搬來了！結婚！現在就結婚！】
【看的我也開始一臉傻笑，一對絕世甜心大寶貝！】
許知安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的番茄臉。
“以後是什麼就說什麼，不許瞞著我，知道了嗎？”
許知安又慢慢點了一下頭。
猶豫了一會，輕聲地說道：
“小姐，我想親你。”
我腦袋暈乎乎的，仿佛微醺般點了點頭。
接著一個輕的像羽毛的吻輕輕落在我臉側。
8
江意的視頻被人舉報了。
很多人才發現網上爆火一陣的清貧校草和特效打碼的富家女視頻，男女主竟是許知安和我。
江意幾乎是一夜之間變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這件事對學校的影響很不好。
學校立馬廣播通報，開除江意。
在我改變心意後，江意仿佛從此失去了男主光環，運氣越發倒霉起來。
我給他的一切權利和購物卡被我收回，失去我的資助之後，江意才發現自己連最便宜的房都租不起隻能在網吧過夜，吃了上頓沒下頓。
就連那張勉強能看的臉，也在晚上騎車去和網戀對象見面時摔了一跤留下一道可怖的傷痕。
爬起來發現網戀被騙了，對面是一個四十多數用變聲器的大叔。
甚至網上開始流傳新的視頻。
視頻中江意被一個女生奚落後又狠狠推開，額頭撞在桌角血流如注。
發覺我在關心江意的新聞後，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的許知安不滿地理直氣壯，手比劃得飛快。
“想要小姐看著我。”
“摸摸我。”
“親親我。”
【救命！小狗開竅了！甜S我！】
【摸啥？摸哪？我好像那個大黃丫頭。】
【女主吃這麼好？能不能讓我演兩集！】
“好啦，我的心裡隻有安安寶貝。”我伸手拍拍他的腦袋，又親親他的耳朵，他這才滿意地舒展眉頭。
晚上放學江意就站在我的邁巴赫邊，許知安隔在我和他之間，像隻進入警戒狀態的小狗。
“溫純，最近做夢總是夢到你。對不起，我做了太多的錯事。”
他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切了洋蔥。
“我沒有機會跟你一起參加高考了，當初答應你一起去北京的學校，現在也實現不了。”
他又朝我靠近一步，語氣懇切。
“我已經在快餐店裡找了份工作，養活自己。”
“我相信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不是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嗎?溫純，我們還有機會嗎？”
我牽住許知安的手：
“做了太多錯事，就用下半輩子慢慢贖罪吧。”
“我們有沒有可能，你心裡還沒數嗎？”
江意苦笑兩聲，摸了摸額角的紗布。
“我已經體會到你的痛苦。”
“曾經為你做過的一切我都會對自己做一遍。”
“下給你的藥我也喝了，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了。”
我實在忍不住想罵他。
“有病吧，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回心轉意的。”
“S遠點，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好罵！】
【別髒了自己的手寶寶。】
【小狗寶寶被冷落了，emo中，快抱抱他！】
江意裹著破爛的外套離開了。
許知安下一秒就黏了上來，手語中透露著語無倫次。
“你再也不喜歡他了？”
我點頭。
“隻喜歡我。”
我繼續點頭。
“不準騙我？”
我又點點頭。
“從不騙你。”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像漫天聚集了星光。
我也輕輕笑了，眼中倒映著他的光芒。
屬於我和許知安的嶄新人生才剛剛開始。
9番外
我十歲時，許知安被爸爸帶回了家。
他的父母從爸爸工地十八層的腳手架上摔下，獨留下他一個人。
許知安出生沒多久生了一場大病後失去了聽力，他的世界從此被按下靜音鍵。
那時年幼的許知安用警戒、抗拒的眼神看向我，像隻小小的棄犬。
我塞給他一隻巧克力，拿著手語書蹩腳地朝他比劃我唯一學會的一句手語。
“我愛你。”
每天見面我都朝他比劃一次，他的表情漸漸從麻木到無奈，伸出手回應我。
“小姐，這句話不是這樣用的。”
我翻著書對比了好幾遍，發現他在反駁我。
“我不管，我就要這麼比。”
“以後你每天見面也要這樣跟我打招呼。”
彼時小小的許知安紅透了臉，輕輕點了點頭，卻一次也沒比過。
我不知道，在我被黑暗困住的兩年裡。
許知安站在我面前，沉默地說了無數聲的我愛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