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我的一點點私心與……偏愛吧。”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很輕，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邪神大人，是不是出事了？”我有些不安。
“不要這樣叫我，我有名字，叫我名字。”夜無月強調。
我試探性地喊出他的名字：“夜無月？”
夜無月頷首：“以後都這麼叫我。”
這一刻夜無月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更像是一個至交好友，甚至是……
或許我不該再用“祂”，而該用“他”來代稱夜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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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一連在古堡中住了幾日，夜無月教會了我如何使用神明的權柄。
偶爾我能聽到難以理解的古怪聲音在耳邊囈語，夜無月都說不要緊，讓我不要理會。
這裡的日子很好，就是好幾天都沒見到招財了，讓我掛心。
夜無月說它溜出去玩了，等玩夠了就會回來。
夜無月最近也挺忙的，除了陪我吃飯和教學外，很少能見到他。
之前我給很多詭異都刷滿了好感度，現在既然回來了，我便想去探望下他們。
神明的力量讓我可以輕松離開古堡，隨意降臨到詭異世界的任何一處。
我去了第一個副本BOSS賣女孩兒的小火柴處。
這個BOSS的外形像是一根等人高的火柴，一言不合就要燒S玩家。
小火柴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送去了馬戲團打雜，在馬戲團裡吃夠了苦頭。
為了演出效果，馬戲團把她裝扮成火柴，澆上汽油，想要表演一出火場逃生。
但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現問題，表演時小火柴逃生失敗，在所有人的面前被活活燒S。
S後她怨氣衝天，來到這個詭異世界成為了副本BOSS。
通關條件要麼是打敗小火柴，要麼是消除小火柴的怨氣。
我選擇了後者，因此與她成為了朋友。
“小火柴，我來看你啦。”我走入副本大門，看到滿地黑血，心生不安。
我趕緊跑去副本最裡面，小火柴倒在地上，身子正一點點崩解，又很快恢復原樣，隨後再次崩解……
周而復始。
察覺到我的到來，她猛地從地上豎起，化作一團猙獰火焰撲向我。
我閃避開，用夜無月共享的力量將她控制住，發現她嘶吼得像是個失去理智的怪物。
自打進入這裡後便泛起的不安不斷擴大，我取出可以讓人恢復理智的“神明之泉”給她服下，很快小火柴便恢復神智。
見到我的第一眼，她開心極了：“萱萱，你真的回來啦！你的心願是什麼？我幫你完成。”
“我的心願已經完成，你剛剛怎麼了？”我關切地問，還能感受到她體內無法平息的瘋狂。
小火柴眼神躲閃地低下頭去，細弱的雙臂推著我往外走：“萱萱你回家吧。以後不要來這裡了。”
你之前可一直讓我多回來看看你呢。
不等我再開口詢問，一聲悽厲的“喵嗚”聲猶如山呼海嘯般衝來，引起的衝擊波讓整個天地都顫抖起來。
這是招財的大招！
下一秒，巨大化的招財雙目通紅地闖進來，不管不顧地攻向我和小火柴。
招財也失去了理智！
神明之泉已經用完，我控制住發狂的招財，卻沒辦法讓它恢復理智。
夜無月的力量在這裡無所不能，為什麼我沒辦法讓招財恢復正常？
像是感受到了我的困惑，在招財狂亂的嘶吼中，夜無月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他素來淡漠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不忍之色。
夜無月抬起手，一股黑紅霧氣從招財身上溢出，緩緩融入他體內。
招財不再瘋狂，身子變回正常貓咪大小，落入我懷中。
它像是完全不記得剛剛的事，習慣性地蹭蹭我：“萱萱，我好想你呀。”
我心疼地揉著它的小腦袋，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到難以理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8
小火柴偷偷瞄了眼夜無月，小聲說：“其實這才是我們的本相。”
我不明白。
見夜無月沒有阻止，小火柴才敢繼續說下去：“我們是詭異，是怪物，S戮與吞噬是我們的本能。”
“我們流浪在世間無處可去，無處不在。”
“夜無月大人可憐我們，創造這方世界收留我們，並獨自承擔起我們的瘋狂，讓我們能夠擁有一絲理智。”
“可隨著詭異越來越多，夜無月大人承擔的瘋狂即將臨界，這個世界隨時都會崩塌。”
“這個時候你來了。”
“那麼多玩家裡，隻有你不歧視我們，不僅願意傾聽我們的難處、一視同仁地幫我們完成心願，甚至還會送我們珍貴的禮物。”
“萱萱，你讓我們恢復了人性、找回了自我。”
能夠幫到他們，我很高興：“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小火柴啜泣得厲害，沒能說下去。
招財耷拉著腦袋說：“世間不公太多，導致詭異的數量越來越多，這個世界快承載不住了。”
“主人拉你們進來做任務，是為了平衡詭異們的人性與瘋狂，從而穩定這個詭異世界。”
“可凡人的力量終究有限。”
“主人承載了太多瘋狂，體內的神性即將超過人性……”
招財沒再說下去，我卻大致都明白了。
一旦夜無月的神性佔據上風，他將成為真正的“邪神”，再難保留絲毫人性。
“我該怎麼幫你們？”
招財語氣低落：“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誰都幫不了我們。理性殘留的最後時光中，大家都想幫你完成心願。”
“現實世界的陽光好曬人，風吹在臉上也好疼，但能夠幫萱萱完成心願就太好了。”
我歉疚極了：“我的心願沒那麼重要，不值得你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招財和小火柴都急了：“怎麼會不重要呢？萱萱是我們最重要的人。你幫我們完成了心願，我們也要幫你，你值得心想事成。”
我更加歉疚地看向夜無月：“你要承受那麼大危險，還把力量分給我……”
“我是自願的。”夜無月打斷我，認真地說，“我也很想見你。”
“我承擔下所有詭異的瘋狂，因此也能感受到你對所有詭異的關心。”
“你在幫這些詭異恢復理智的同時，也在穩定我的人性。”
“若是沒有你，你們進入這裡的第一天，我就會被另一個我‘吃掉’。”
“萱萱，沒有你的話，我早就不再是我了。”
他的溫柔讓我更加難過：“我能幫你們做什麼嗎？”
夜無月對我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好好活下去。”
“往後你擁有我的力量，回到人間後不會再有人欺辱你。”
我難以接受這樣的結局：“可是我想和你們在一起。”
“我會在徹底瘋狂前把自己和這個世界的所有詭異全都封印起來。不要再回來，這裡不是家。”夜無月認真叮囑我。
小火柴的身子再次開始滲血，她趁著自己還有理智，掙脫掉我的手躲入亂石之後。
“萱萱你快走吧，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發瘋的樣子。”
不止是她，夜無月和招財的眼眸也染上了詭異的紅色，他們倆也隨時會陷入瘋狂。
時間快到了，所以夜無月才沒有阻止我了解真相。
夜無月按住炸毛的招財，嗓音沉啞地告訴我：“自我封印前，我會徹底斷掉與現實世界的通道。你不用試圖再過來。回去吧。”
他握緊我的手，想要將我送走。
我忽然說：“夜無月，我喜歡你。”
9
夜無月動作一頓，未被血色染透的眸子中泛起隱忍的喜悅。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卻什麼都沒有說。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我問。
“嗯，喜歡。”夜無月的聲線壓得很低，但我依舊能感受到他的歡喜。
可能是覺得這樣不夠，他又頗為正式地重復了一遍，“萱萱，我喜歡你。”
從通關副本時他對我的處處照顧，到現在他與我共享神明的權柄，處處都透著他的喜歡。
既然遇上了，我就不想錯過。
“夜無月，謝謝你分享給我的權柄。你可以再大方點，把你所承擔的瘋狂也與我共享。”
夜無月嚴詞拒絕：“不行。”
可現在已經不是他說了算。
他毫無保留地與我共享權柄，意味著我可以肆無忌憚地使用他的力量。
耳邊偶來傳來的囈語便是夜無月所承擔的瘋狂。
我用心傾聽，囈語化作嘶吼，拉著我的靈魂陷入瘋狂。
我的意識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這座圍困神明的囚籠第一次被外人闖入，我在瘋狂的海底看到了滿身枷鎖、動彈不得的夜無月。
我上前緊緊抱住他，血黑色的鐵鏈緊緊纏住我，那些瘋狂也湧向了我。
夜無月想推開我，可我們勢均力敵，他做不到。
他後悔了：“我不該把全部力量與你共享。”
“那你舍得對我小氣嗎？”我問。
他沒出聲。
他舍不得。
眾多詭異的瘋狂在我與他之間翻湧，我看到了世間疾苦，嘗遍了世態炎涼，體會到了人生百態。
隻不過是些能夠逼瘋人的東西，沒什麼了不起的。
現在的我擁有邪神的力量，我不怕這些。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意識處於渙散與清醒的交疊狀態。
我看到了千瘡百孔的詭異世界，看到了那些陷入瘋狂而不斷彼此吞噬的詭異，還透過兩界通道看到了人間。
這些詭異來自人間，不該任由他們崩潰而人間歲月靜好。
“壓制住不好的念頭。”夜無月的聲音傳來，讓我一下驚醒，打消了把所有詭異放去人間的念頭。
我學著他的模樣，一點點吸收外溢的瘋狂，心頭瘋長的惡念終於慢慢消散。
夜無月給了我神明的力量，我以此承擔了神明的責任。
等到大部分詭異都恢復正常，已經是一個月後。
詭異世界崩塌了一半，但在我和夜無月的狀態穩定下來後可以慢慢重建。
古堡花園中，熱氣騰騰的巧克力紅茶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招財喵喵叫地撲進我懷中不停撒嬌，比我喂它深海小魚幹時還要高興。
夜無月正在繪制重建詭異世界的圖紙，時不時會詢問我的意見。
懸浮在空中的畫作栩栩如生，一副精美的風景圖正隨著我們倆的心意緩緩顯現。
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詭異都來自人間，目前來看數量還在不斷增加。長此以往，就算我們兩個一起分擔他們的瘋狂，也早晚會有無法承受的一天。得從源頭解決。”
這麼簡單的原理，我不信夜無月沒有想到過。
夜無月語氣平淡：“我是邪神，若是幹涉太多人間事務多，會讓人間沾染上邪異力量，逐漸變成第二個詭異世界。”
人間是詭異瘋狂的來源，同樣也是他們人性的根本。
如果沒了人間，詭異們陷入徹底的瘋狂，就都沒救了。
我有些氣餒：“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夜無月衝我一笑：“你不是邪神。”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
我是人類，我可以幹涉人間事物。
我與夜無月相視一笑：“那就看我的吧。”
招財眼睛亮閃閃地問：“萱萱，你要統治人間嗎？”
“不用那麼麻煩，隻需要建立起正常的秩序，讓所有不公都得到公平的處置，自然就沒有那麼多詭異了。”
詭異數量減少，我和夜無月的負擔自然也會減少。
無論是人間還是詭異世界，都會變得越來越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