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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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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是石磯娘娘,三界第一美人。


     


    因為愛上了一個凡人,被天界變成了一座山。


     


    從此等待變成了我唯一的宿命。千年的風沙泥沼,日曬雨淋將我的身體變得滿目瘡痍。


     


    三千年後,我終於等到了他。這次,他伏在我身側,溫熱的呼吸打在耳邊:


     


    「妖女,還不快來受S」


     


    01


     


    昆侖墟的月光比別處清冷些。


     


    我蜷在瓊玉林海最高的枝椏上,看銀輝從鱗狀玉葉的縫隙落下來。月光墜在我的翡翠裙裬,在腳下聚成蜿蜒的溪流——直到一個滿身是血的人族青年跌進溪水,染紅了整片月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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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他攥著半塊未雕完的玉料抬頭,眉骨裂開的傷口裡嵌著星砂,那是擅闖天庭禁制的標記,


     


    「可否借些清水?」


     


    我赤足踏碎月光凝成的幻境,發間十二道金鎖發出細碎聲響。


     


    三千年前有個傻子說要給我打世上最美的首飾,最後卻用月光髓煉成這些鎖鏈,說能鎖住昆侖的春天。


     


    「凡人飲不得月華。」我並指削下塊玉髓,冰晶在他傷口綻成蓮花,


     


    「公子來尋S?」


     


    他忽然笑了,眼尾皺起細紋時像極了記憶裡某個人:


     


    「來尋玉。」


     


    溪水突然泛起漣漪,我腕間玉镯感應到什麼似的發燙。青年腰間的玄鐵劍柄上,分明刻著三足金烏的圖騰——這是判官筆的標志。


     


    發間金鎖突然發出輕鳴。三千年前,那人為我打造鎖鏈時,特意嵌進去了傳音玉片。我望著眼前人與記憶中重合的眉眼,山風卷著瓊花瓣掠過他染血的額角。


     


    原來三千年光陰輪回,他竟真的再次踏入這片注定埋葬我們的林海。


     


    這一次,他卻把我忘了。


     


    02


     


    初見玄明,是在瓊玉林海的滿月之夜。


     


    那時我尚未化形,嵌在補天石中的元神渾渾噩噩。每日聽著玉虛宮晨鍾暮鼓,看仙鶴銜來霞光織雲錦,日子無聊得很。


     


    直到他的劍鋒挑破晨霧,金石相擊的脆響驚醒了沉睡萬年的靈石。


     


    「姑娘的發飾好生特別。」他倚在月華樹下,玄色衣襟浸著血。我認出這是前日誤闖天庭禁制的人族遊俠,本該被天雷劈得神魂俱滅,此刻竟還能撐著笑眼打量我的金鎖。


     


    我拂袖掃開滿地碎玉,月光凝成的玉髓順著指尖滴落他傷口:


     


    「公子擅闖昆侖,倒不像是為求長生。」


     


    「我來找世上最幹淨的玉。」他任我療傷,目光卻落在我腕間流動的玉石紋路上,


     


    「姑娘可知昆侖墟有種月光玉,遇血不染,見濁不蝕?」


     


    玄明用劍指向我還未成型的靈石身軀,指尖流淌的劍氣像春日解凍的溪水,


     


    「你這靈石竟能吸收我的純陽劍氣。」


     


    我貪婪地吮吸著突如其來的溫暖,玉石表面開始浮現出細密裂紋。


     


    當最後一縷劍氣滲入石心,昆侖山巔騰起七色光柱,剎那間我化作人形,蜷縮在尚未消散的靈氣中,低頭看著滿地破碎的玉屑。


     


    「莫怕。」他解下銀絲暗紋的披風裹住我赤裸的身軀,掌心貼合我後背時,純陽真氣如溫泉漫過經脈,「元始天尊說今日有靈物得道,原來是你的造化。」


     


    我盯著他腰間玉佩上"玄明"二字,突然伸手觸碰他眉間朱砂。那點殷紅在指尖暈開,燙得我慌忙縮手,卻聽見他低笑:「剛化成人形,還不習慣?」


     


    03


     


    後來我才得知,他以一己之力突破天界戒律,被天尊破格收下當做玉虛宮首徒。


     


    這個頂著人族皮囊的遊俠,總能在月圓之夜找到瓊玉林海最珍貴的玉髓。有時是赤紅如血的鳳凰淚,有時是青若遠山的龍鱗玉。


     


    這日他捧來的,卻是串會唱歌的月光鎖。


     


    「十二道鎖扣對應十二元辰。」他指尖拂過我垂落的發梢,金鎖自動纏繞成發飾,「就算哪天我老眼昏花,也能循著鎖芯的玉磬聲找到你。」


     


    玉石洞穴裡浮動著淺金晨曦,我趴在寒玉床上數著石筍滴落的水珠。玄明總說我這般不像得道仙子,該學山下凡人女子端莊些,自己卻總縱容我在他研讀典籍時往墨池裡擲蓮子。


     


    「昨夜教你的清心訣可背熟了?」他握著玉簡從洞外走來,袖口沾著新採的雪魄蘭清香。晨光給銀線滾邊的道袍鍍上金邊,連發梢凝著的寒露都成了璀璨星子。


     


    我翻身用雲紗遮住眼睛:「那些彎彎繞繞的咒文,哪有看你舞劍有趣。」


     


    話音未落便撞進他含笑的眸子,驚覺這個角度能看清他喉結旁淡青的血管,隨著說話聲微微震顫。


     


    「今日帶你去採玄霜玉露。」他忽然轉身,耳尖泛著可疑的紅,「玉虛宮要煉九轉金丹,需極陰時辰凝結的寒露做引。」


     


    我赤足踩過他投在地上的影子,腕間銀鈴驚起洞外棲息的青鳥。山徑上千年古藤垂下紫玉般的果實,他時不時駐足講解藥理,骨節分明的手指拂過葉片時,連葉脈都泛起柔光。


     


    「當心!」


     


    斜刺裡竄出的黑影帶著腥風,我被他攔腰攬到身後。太阿劍出鞘的清鳴聲中,看清那是隻通體赤紅的猙獸,五尾掃過之處草木盡枯。


     


    「是濁氣。」玄明劍鋒絞碎魔物時,我嗅到他後頸滲出的冷汗氣息。


     


    三個月前昆侖地脈震動,各洞府都傳出靈獸墮魔的消息,連元始天尊都在玉虛宮頂日夜燃著定魂香。


     


    他突然悶哼一聲,猙獸碎裂的魔核竟化作黑霧纏上手腕。我下意識咬破指尖點在他眉心,混著靈血的玉露滴落剎那,黑霧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胡鬧!」


     


    他第一次對我沉了臉,攥住我流血的手指時卻在發抖,「補天石所化的靈體最忌血氣外溢,若引來...」


     


    尾音消失在彼此突然貼近的呼吸裡。我的掌心還貼著他劇烈起伏的胸膛,隔著七重鮫绡衣料,竟分不清他和我哪處心跳更慌亂。


     


    「別怕玄明,這隻是玄霜玉露,能撐住片刻,等到太乙師兄來即可。」我抱住他,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04


     


    我在寒潭邊數到第九百七十三圈漣漪時,終於等到他出關。太乙真人親自布下的淨魔陣困了他整整四十九日,玉虛宮首徒被心魔所侵的消息到底還是沒壓住。


     


    「瘦了。」我踮腳拂去他肩頭落梅,裝作沒看見那截藏在衣領下的捆仙索勒痕。鎮魔淵的罡風在他眼角添了道細痕,倒比從前的悲憫更鮮活。


     


    他忽然握住我滯在半空的手,指腹薄繭摩挲著腕間雪魄蘭烙印:「那日你喂我服下的,根本不是玄霜玉露對不對?」


     


    潭水映出我陡然蒼白的臉。是了,能淨化上古濁氣的唯有補天石本命精元,哪是什麼月露凝霜的小把戲。我掙開他的手往梅林深處跑,卻被漫天飛旋的花瓣攔住去路。


     


    「石磯,看著我。」他聲音浸著梅香落在我發抖的脊背上,「你可知當我發現元神中藏著你的...你的...」向來持重的人竟也會詞窮,灼熱的吐息燙得我後頸發麻。


     


    我轉身不小心撞翻了他捧著的玉匣,十二顆明珠一時間滾落草叢。每顆珠子裡都封存著記憶碎片,每顆碎片裡全是我的身影——我在紫藤架下偷喝他釀的梅子酒,趁他打坐時往道袍袖袋裡塞蝴蝶,還有昨夜趴在雲頭上看他跪在戒律堂受刑……


     


    「鎮魔淵的星子特別亮。」他突然用雲錦蒙住我的眼睛,聲音像浸在初融的雪水裡,「每顆星辰墜落時,我都怕那是你的眼淚。」


     


    唇上溫軟的觸感傳來,他的唇比我想象中柔軟,帶著淨魔香苦澀的餘韻。雲錦下的黑暗讓觸感無限放大,我能清晰描摹出他唇峰細微的顫動,像是春日第一片融化的薄冰。當梅香突然濃烈時,我才驚覺自己正咬著他的下唇,齒間滲出的血珠帶著灼人的溫度。


     


    「張嘴。」蒙眼的雲錦滑落半寸,他染著血色的唇近在咫尺。我下意識照做,被渡入口中的卻不是想象中的靈藥,而是顆裹著蜜霜的梅子——正是我們初遇那日,他為我摘的朱砂梅。


     


    05


     


    太乙真人發現玄明魔氣復發那天,我正在織女宮討教雙面繡技法。玄明說他最喜煙青色,我便想在他誕辰時,送件繡著蒼梧山全景的法袍。


     


    「仙子這並蒂蓮紋樣,倒像是凡間嫁衣。」織女笑著遞給我金蛟剪,雲霞染紅的指尖輕點我腕間守宮砂,「今天是採藥吉時,聽聞玉虛宮首徒又要閉關?」


     


    銀針猝然刺破指尖,血珠在煙羅紗上暈出妖異的梅。我抓起半成品往誅仙臺奔去,腰間傳訊玉符燙得驚人——玄明在鎮魔淵失控了。


     


    「師尊容稟。」他滿身是血,跪在冰面上的姿態依然挺拔如松,「弟子確實在寒潭底發現上古魔器殘片,正欲...」


     


    突然刺入肋間的照妖鏡打斷了他的話。我眼睜睜看著青銅鏡面映出他後背猙獰的魔相,九重天雷卻在此時劈開雲層。原來今日根本不是採藥吉時,而是玉虛宮布了三個月的誅魔局。


     


    玄明道袍下蜿蜒的黑紋,魔氣凝結的脈絡正順著脊骨蔓延,在他頸側開出血色曼陀羅。這三個月的閉關,根本不是祛除心魔,而是用截脈術強鎖魔種。


     


    隔著衝天而起的玄鐵鎖鏈,我看見他長發盡白,眉間朱砂化作滴血豎瞳。十二金仙的伏魔陣在他周身割出深可見骨的傷,他卻望著我笑,破碎道袍下露出我昨夜偷偷縫在裡衣的平安結。


     


    「S了我...」他嘶吼時口中噴湧的黑霧腐蝕著千年玄冰,「石磯,用你的補天石...」


     


    06


     


    「不要!」我撲出去時太乙的九龍神火罩已然祭出,玄明轉身拋來的護心鏡卻被天雷擊碎。那些鏡片在空中化作星子,拼出我們曾在蒼梧山巔共賞的銀河。


     


    我將未完婚的嫁衣拋向陣眼,金絲銀線在魔氣中寸寸崩裂。


     


    當第一道雷火穿透他胸膛時,我腕間的雪魄蘭突然瘋長。補天石本源感應到上古魔氣自動護主,卻將玄明身上逸散的濁氣盡數引渡己身。


     


    太乙驚怒的吼聲仿佛從極遠處傳來:「石磯你瘋了!這是祖巫濁息!」


     


    劇痛撕裂元神的剎那,我竟在玄明染血的瞳孔裡看見笑意。他破碎的指尖凝聚最後靈力,在我額間畫出逆轉乾坤的符咒。


     


    漫天雷火突然調轉方向,將撲來的十二金仙盡數掀翻。


     


    「快走...」他唇形微動,將我推入突然裂開的地縫。墜入深淵前最後的畫面,是他捏碎本命劍丹引爆誅仙大陣,白玉冠墜地時濺起的血珠,開成我鬢間永不凋零的朱砂梅。


     


    「...等山脈向東生長第九千個年輪,月光會從最細的裂縫滲進來。」玄明最後的耳語在識海響起,溫熱的呼吸仿佛還拂在耳畔,


     


    「到時候別怕疼,阿玉。」


     


    那是我在後來的三千年時光裡,最後一次見到玄明。


     


    07


     


    往日的記憶像大霧散去。


     


    沒想到三千年後的第一次見面,他竟然成了鬼帝的判官。


     


    「你身上有月光的氣息。」再次睜開眼時,玄明正握著刺入我胸口的鎖魂針。他的瞳孔泛著忘川水的幽綠色,判官筆尖抵在我脖頸:


     


    「但本官記得,所有昆侖精怪都該被鎮壓在瑤池底下。妖女,還不快受S。」


     


    鎖魂針在血肉裡攪動的劇痛,竟不及他眼中陌生冷光的萬分之一。


     


    我握住他顫抖的腕骨,任憑判官筆在頸間劃出血痕:「大人不妨再仔細看看,」拽著他的手按向心口,「鎮壓精怪的鎖鏈,可會流出滾燙的玉髓?」


     


    山腹突然傳來冰晶凝結聲,玄明袖中掉出半塊殘缺玉牌——是我們當年在月華樹下立的婚契。沾了玉髓的判官筆突然發出悲鳴,筆杆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痕,那些被忘川水模糊的記憶正從裂縫裡滲出光來。


     


    「阿玉...」他瞳孔深處的幽綠突然褪去半分,鎖魂針「當啷」掉落。他顫抖的指尖還未碰到我鬢邊金鎖,鬼帝的青銅棺椁已破開地脈撞進山體。棺中伸出九條縛魂鏈,瞬間穿透玄明即將凝實的魂魄。


     


    「判官玄明,私盜往生筆、擅改凡人命簿,現判你永世鎮於酆都血海。」鬼帝的聲音震落無數山石,


     


    「至於石磯娘娘——」青銅棺蓋緩緩掀開,「您若願用昆侖地脈換判官一縷殘魂,本座倒是可以...」


     


    我直接捏碎了昆侖山核。


     


    08


     


    我吞了昆侖山核。


     


    玉石經絡在血脈裡瘋長,發間金鎖化作遮天牢籠。紫薇星君的法相被玉刃削去半邊,二十八星宿的陣旗在玉雨中燃燒。那些被我點化的精怪前赴後繼衝向誅仙臺,用玉石俱焚的姿態撞開天門。


     


    玄明的殘魂被鎖在雷雲深處,聲音輕得像要消散,「阿玉,當年我選擇當判官,就是為了...」


     


    九重驚雷劈散了他未盡的話語。


     


    我望著掌心開始玉化的肌膚,突然想起他說要帶我去看東海日出的約定。於是整座昆侖山脈發出悲鳴,地火裹著玉石衝上九霄,將三十六重天燒出個窟窿。


     


    他們抽我靈脈煉成捆仙索時,我在笑。元始天尊說補天石本該無心無情,是我強求來的情愛釀成大禍。可他們不知,真正鎖住玄明元神不散的,是那夜月桂樹下他喂我吃下的半顆石心。


     


    很早以前,玄明開始教我辨認星圖時,玉虛宮的晨鍾已敲過三輪。他總說我既通曉上古靈石篆文,便該學些正經術法,卻又在我故意把天樞認作搖光時,將星輝凝成糖霜灑在我發間。


     


    「當年共工撞斷不周山時,女娲娘娘取的就是你本體這種五色石。」他握著我的指尖在沙盤上勾畫星軌,青檀香混著崖柏氣息籠罩下來,「你可知自己本該是鎮壓四海的聖物?」


     


    我忽然轉身,鼻尖堪堪擦過他襟前雲紋:「那你可要仔細些,當心我把昆侖山也熔了補天。」


     


    尾音被他突然貼近的唇封住,北鬥七星在我們相觸的睫羽間流轉,沙盤裡的星砂騰空而起,化作漫天細碎的銀河。


     


    那夜我們偷了太乙真人埋在蟠桃樹下的千年醉,跌跌撞撞闖進月宮禁地。玄明用劍氣削落半闕廣寒宮的琉璃瓦,說要給我造頂墜滿桂魄的星空帳。我伏在他背上數他發間沾的銀桂,突然驚覺他道袍下隱隱現出魔紋。


     


    「別動。」我咬破舌尖在他後頸畫淨魔咒,混著酒氣的靈血卻被他反手攥住手腕。


     


    素來清冷的眼瞳泛起赤金暗芒,他把我困在月桂樹虬結的根脈間,尾音浸著陌生的喑啞:「石磯,別鬧。」


     


    09


     


    昆侖墟上空的雷雲壓得極低,一聲巨響打斷了我的回憶。


     


    「石磯,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何時?」


     


    十萬天兵列陣時震落的星火墜在玉石臺階上,燒出焦黑的痕跡。我抬手撫過鬢邊微微發燙的金鎖,十二道鎖鏈從發尾垂落,在狂風中化作遮天蔽日的玉石牢籠。


     


    紫薇星君的聲音混著雷鳴傳來:「私縱凡人擅改天命,如今又聚眾抗旨。今日若不伏誅,這昆侖墟便要與你同葬!」


     


    指尖掐碎的玉髓凝成萬千利刃,我望著雲層中若隱若現的誅仙臺,忽然想起玄明消散那日的月光。


     


    那時他也是這樣仰頭望著天兵,染血的掌心緊緊攥著要送我的玉佩,直到天雷劈碎他最後一縷神魂,玉佩上雕刻的並蒂蓮仍映著清輝。


     


    「星君可知,」我輕笑出聲,碎裂的玉刃化作暴雨逆天而起,「你們的天規律法,遠不及凡人掌心溫度。」


     


    10


     


    「成了!那妖女被鎮壓了!」


     


    歡呼聲穿透混沌時,我正將最後半縷神魂注入金鎖。十萬天兵的靈力與二十八星宿的法陣在頭頂交織成網,卻無人發現我故意泄出的破綻——方才擊碎的玉石並非要害,而是承載著玄明殘魂的月光髓。


     


    山體開始凝固的瞬間,發間金鎖突然發出灼熱震顫。三千年前消散時留下的玉佩竟從地脈深處浮出,玉中並蒂蓮的紋路在月光下鮮活如生。


     


    我感覺到整座山脈都在隨著玉佩光芒脈動,那些被天規抹去的記憶正順著玉石紋理復蘇。


     


    「...等山脈向東生長第九千個年輪,月光會從最細的裂縫滲進來。」玄明離去前的耳語在識海響起,溫熱的呼吸仿佛還拂在耳畔:


     


    「到時候記得接住我,阿玉。」


     


    三千年後的月蝕夜,第一道裂縫出現在山陰。


     


    青銅棺椁撞碎巖層時,我正捧著玄明即將消散的魂魄。鬼帝的縛魂鏈穿透他心口,那些被忘川水侵蝕的記憶化作黑蝶,落在我的玉石身軀上便灼出青煙。


     


    「用昆侖地脈來換。」鬼帝的指甲劃過山體,「或者看他魂飛魄...」


     


    山核在掌心碎裂的聲響格外清脆。


     


    巖漿裹著三千年的月光玉髓衝天而起,十二道金鎖在火雨中熔成星河。


     


    玄明眉心的往生印突然綻開,露出裡面用判官筆寫就的血書:


     


    「我願以十世輪回,換石磯一瞬血肉之軀。」


     


    昆侖山巔的積雪開始消融,第一道裂痕出現在朝陽升起的方位。我望著那道漸漸擴開的縫隙,忽然明白他當年說的「找玉」是何意——他要找的從來不是冷玉,而是困在玉石中的魂。


     


    11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陰霾,我感受著指尖久違的溫度。玄明的呼吸拂過我的頸側,山下傳來新生的精怪們追逐打鬧的聲響。


     


    「這次換我等你。」我把山核殘片塞進他掌心,玉石正從腳踝開始向上蔓延,


     


    「等昆侖向東再長九千年...」


     


    他忽然吻住我即將玉化的唇,往生筆在空中畫出逆轉符:


     


    「不,我們回家。」


     


    ——全文完——


     


    12


     


    番外


     


    如今的瓊玉林海常有奇景。


     


    每當月華最盛的時辰,纏繞古樹的金鎖會化作人形。玄衣判官與玉石精怪坐在雲端,腳下是星火流轉的萬裡山河。


     


    偶爾玄明會指著某處新生的裂縫嚇我:「娘娘再不收斂靈力,昆侖又要長個駝峰咯。」


     


    我晃著腳踝上新打的金鎖笑出聲,鎖芯玉片映出人間熙攘。


     


    人間有個背著劍匣的少年正抬頭望月,發間玉簪的紋路像極了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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