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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賜雪 3950 2025-06-16 17:4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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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如前世。


     


    我頹廢許久,才重振旗鼓。


     


    卻大勢已去。


     


    沈疏這人向來知道,打蛇打七寸。


     


    越多人因我的無能而S,我越會在自責中難以自拔。


     


    若不是我在毀滅中重建自己,還有個橫空出世的九千歲幫我擋了麻煩,恐怕前世,早早就神不知鬼不覺S在了沈疏的連環套裡。


     


    可這些,我都不能與皇兄說。


     


    我看著他憔悴病容:「不必換了內宮人手。阿兄,我不需要你用命為我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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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映霜靜靜地看著我。


     


    他那雙眼睛,像能看透世間萬物。


     


    良久,他說:「映雪……你已經答應我一件事了,我就更不能讓你陷入兩難。不礙事,那藥於我,本就無用。」


     


    「我的病,藥石無醫。」


     


    他輕輕嘆了口氣,早就接受了命運。


     


    「能為我的妹妹再做些什麼……」


     


    「阿兄願意。」


     


    23.


     


    皇兄離世這日,京城一連下了幾日的大雪,竟停了。


     


    外面白茫茫的,看不清顏色。


     


    枝頭落下捧積雪,來去無蹤。


     


    碰巧砸在沈疏將跨進門的鞋上。


     


    他還是那副朗月模樣,整理的幹幹淨淨,不沾塵埃。


     


    不像是送行,更像赴一場遲了很久的約定。


     


    他這些時日,徹底掌控了朝政。


     


    和內衛。


     


    整齊劃一的劍刃出鞘聲,一如前世,將我釘S在紫宸宮門口。


     


    沈疏冰冷地開口:「誰讓你們在天子寢宮前鳴兵了,放肆!」


     


    我轉身,衣袖拂起碎雪。


     


    紅衣烏發,朱唇似血。


     


    沈疏面色扭曲了一瞬。


     


    我哂笑道:「沈相,逼宮都逼了,還講究這些做什麼?」


     


    「難不成,還是想裝模作樣,當個忠臣良將,送皇兄一程?」


     


    「樓映雪,你是他的親妹妹!」


     


    沈疏胸膛劇烈地起伏,轉臉對身邊人吩咐:「扒了她的衣裳,擦了她的唇脂!」


     


    「誰敢碰本宮!」


     


    我怒喝一聲,甩袖,指向殿內。


     


    綺音垂頭,恭敬地高舉雙手。


     


    「你一個亂臣賊子,也配指點本宮?」我自綺音手上拿起一包空了的藥粉:「沈疏,你給皇兄下毒多年,圖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沈疏瞳孔一縮。


     


    他穿這層幹幹淨淨的人皮太久了。


     


    以至於驟然浮現出怨毒時,讓人覺得陌生。


     


    他抬眸看向我:「你和他說了什麼?」


     


    我眯著眼,抖了抖藥粉:「說你狼子野心,這些年來,一直在給他下毒!說一直勾結南蠻的內賊,就是你。」


     


    「雍州之禍,也是你。」


     


    沈疏神經質地「哈?」了一聲,喃喃自語:「毒?你是這麼跟他說的……?」


     


    「樓映雪,你可真是……」沈疏深吸了一口氣:「真是該S啊!」


     


    下一秒,兩個侍衛一把鉗住我,逼著我跪下。


     


    沈疏居高臨下地望著我:「算我小看了你,剛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還有心力與我作對。雍州之禍?禍在你無能啊,樓映雪。他們都是為了你S的!」


     


    饒是過了一世,聽了這話,我的手仍不自覺狠狠顫動一下,隨即穩定下來。


     


    我避而不答:「本宮無能、本宮該S?沈疏,那你呢?」


     


    我胸膛劇烈地起伏:「你對得起皇兄無條件的信任嗎?他是個溫柔的人,他愛天下子民,你卻安排了雍州之禍,如果他知道,他會恨S你的。」


     


    沈疏被我激怒,徹底撕掉了那層偽善的皮。


     


    他微笑著說:「裝傻不好嗎?糊塗的活,總比清醒的S要好啊。樓映雪,你沒S在雍


     


    州,真是太可惜了。」


     


    「你畢竟是他的親妹妹,還要我親手了結你。」


     


    我意有所指:「是啊。他是傻,不然怎會養你這隻白眼狼?」 


     


    「沈疏,你真的,一點都不對他感到愧疚嗎?」


     


    他詭異的笑一頓。


     


    隨後笑容越來越扭曲癲狂:「……不。」


     


    分不清那是不,還是一句癲笑之餘的嘆息。


     


    我垂眸,「既然家國,君臣,對你來說都沒有意義,本宮無話可說。隻是沈疏,你敢不敢進去,對著他的屍身,再說一次?」


     


    他擲出的回應,是一枚令籤:「皇宮內外,」


     


    「一個活口不留。」


     


    沒有任何猶豫。


     


    無人在意,籤子上沾滿了血跡。


     


    隻有他瘋狂的笑,和他捏碎揉進掌心裡,破碎的指甲。


     


    24.


     


    我比誰都清楚。


     


    那是什麼樣的情緒。


     


    ——無能為力,口是心非,不敢面對。


     


    我嘆息一聲,輕喚:「陸赦。」


     


    數隻利箭破空而來!


     


    暗處安插的暗衛與金麟衛訓練有序,離我三寸有餘的劍刃,被生生震開。


     


    刀劍觸碰時嗡鳴,伴隨著陸赦低沉的一句:


     


    「臣在。」


     


    形勢眨眼變化。


     


    我冷聲道:「來人,攔住他!亂臣賊子,也配進帝王寢宮內!」


     


    匆匆丟下場面,直奔紫宸宮內去的沈疏,在寸步之遙,被綺音縱身一躍,橫劍攔下。


     


    向來笑嘻嘻的綺音神色冷漠,嫉惡如仇,嫌惡道:「你這種人,也配進帝王寢宮?」


     


    沈疏沒有絲毫猶疑,迎身和綺音扭打在一起。


     


    他像條瘋狗,不顧招數,哪怕腿上被刺了兩劍,也不要命似的打飛了綺音的劍。


     


    在這個空隙,他往宮內踉踉跄跄地走去。


     


    陸赦一腳踹在他膝蓋窩上。


     


    他重重地倒下,摔得頭破血流。


     


    離殿門檻,就差一點距離。


     


    卻好似隔了山海。


     


    我開口:「沈疏,你確實不配。」


     


    「我是陛下欽點的狀元,丞相!」


     


    「我不配?我不配誰配!」沈疏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來。


     


    趴伏的姿勢讓他胸口悶得喘不上來氣,連帶著話都尖銳變調:「難不成,是你這個害胞兄注定短壽的禍害配?」


     


    陸赦下意識地貼我更近。


     


    他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我回握住,指尖冰涼。


     


    我沒有理會他的挑釁,隻是示意暗衛將他拖下去。


     


    沈疏掙扎撐起身,拼命向殿裡挪,指甲摳抓在青石板上,力度之大,暗衛幾乎都抓不住。


     


    他一句句小聲的「不要」像洇了血一樣,卡在喉嚨裡,隻有嘶啞的氣音。


     


    「樓映雪,你有什麼資格不讓我看他……」


     


    他似哭似笑:「放開我!我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陛下,你醒來看看,你醒來看看啊!」


     


    他這模樣,委實可憐至極。


     


    我垂眸,將「藥粉紙包」隨意一扔。


     


    我不願意接手查下毒一事,就是因為,我們都誤會了。


     


    這不是什麼毒粉,而是他勾結南蠻,才拿到的南蠻皇族聖藥,傳言能起S回生。


     


    沈疏這人,為了不把這層皮和南蠻扯上關系,連給皇兄服藥,都小心翼翼。


     


    我將那一日未盡之言說完:


     


    「不是毒S皇兄才要滅國。」


     


    而是皇兄S了,他才再無牽掛。


     


    不是不肯裝一輩子。


     


    而是皇兄S了,他再無裝模作樣的理由。


     


    陸赦站在我身後如影隨形,輕輕嘆道:「我隻是沒想到當初他口中想得到的,竟是這個。」


     


    我同樣輕輕嘆了口氣。


     


    想起來那日與皇兄的約定。


     


    我說:「放開他吧。」


     


    25.


     


    我們僵持了許久。


     


    直到沈疏因失血平靜了下來,我才蹲下身,與半倚靠在殿門口的他對視。


     


    我緩緩挑破他那些隱秘的心思:「沈疏,值得嗎?」


     


    你本可以早就動手。


     


    你本可以不必大費周章。


     


    皇兄把你當成了他想活的樣子。


     


    你又何嘗不是,把他當成你唯一的寄託?


     


    他沉默不語。


     


    「值不值得,本身就充滿矛盾。那本宮換個問法……你對得起誰?」


     


    「沈疏,穿著這層皮久了,你有沒有想過,幹幹淨淨地活著?我猜你是想的,可又對不起小時候的你自己。你靠仇恨活著,卻不自覺追逐著光明。」


     


    這些時日,我聽皇兄說了,沈家到底是怎麼對他的。


     


    排擠,辱罵,凌虐,打壓。連他的親娘,都S的毫無聲息。


     


    他若真表裡如一,的確稱得上是泥潭裡長出來的花。


     


    「你不如幹脆是個瘋子吧,」我憐憫道:「總好過你這樣,誰也對不起。」


     


    「哈……對不起?」沈疏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夠了,你懂什麼?你一個從小金枝玉葉長大的公主,受盡兄長疼愛,你懂什麼?你如果和我生在同一個環境裡,你會比我好到哪裡去?!」


     


    他譏笑道:「支撐我做這些的,是仇恨啊。什麼對得起對不起……都是蝼蟻而已,與我何幹?你踩S一隻螞蟻,會低下頭來看看嗎?這些蠢人,拜高踩低,沒一個好東西……我隻是要踩在他們頭上,有錯嗎?從小到大,命運從未善待過我,我又何須善待命運!」


     


    泥潭裡靠著恨活著的人,畸形長大。


     


    當他終於找到一點活著的意義時,卻又發現,自己在捉弄他一生的命運面前,什麼都留不住。


     


    留不住生老病S。


     


    愛不能光明正大。


     


    又或許陰溝裡的淤泥,不配談、也不懂得愛與不愛。


     


    他向來一絲不苟的發冠散亂,墨發如瀑,血絲黏連,露出了惡鬼的本相。


     


    沈疏生生嘔出一口心血,滿眼血絲,一字一頓道:「至於值不值得?當然值得!因為你們都要給他陪葬……天下都該給他陪葬!老天無眼,他那樣的好人,憑什麼不長命!他S了,這天下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陸赦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沉沉:「好詭辯。但你想過,這是你的陛下,想要的嗎?」


     


    我輕輕搖頭:「你瘋了,沈疏。」


     


    自己的苦難,不是加害別人的理由。


     


    更別打著為了皇兄的名義,傷害他愛的天下。


     


    沈疏仰頭。


     


    忽地衝我詭異一笑。


     


    他盯著我:「樓映雪,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和你拖這麼久?」


     


    沈疏掏出火折子,要發出信號彈,喃喃自語:「陛下……臣請你看煙花……」


     


    「整個皇宮,都要給你陪葬。」


     


    早有暗衛瞄準他的一舉一動。


     


    我就要下S手。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虛弱的聲音自沈疏身後響起。


     


    「應瀾。」


     


    沈疏的手一頓。


     


    我閉了閉眼睛,長嘆一口氣。


     


    我讓開身:「天下有沒有存在的必要,你不該問我,你該問皇兄。」


     


    他當然不會拖住我這麼久。


     


    若不是答應了皇兄的請求,我怎會聽他絮叨這麼久?


     


    至於他埋下的那些炸藥,早在我掌控之中。


     


    他沒選擇,皇兄留給他那條體面的路。


     


    26.


     


    皇兄神色復雜,悵然若失。


     


    他說:「天成七年,探花宴上,朕臥病在床,沒能赴約,同你去看廟會的煙花。」


     


    「但那日,你偷偷帶進宮放的煙花,我看見了。」


     


    皇兄聲音滯澀:「我知道是你。」


     


    我攥緊了陸赦的袖子,拿下的命令在舌尖滾動。


     


    陸赦同樣SS盯著沈的動作,稍加安撫地撓了撓我的掌心。


     


    我是不信任沈疏的。


     


    我以為,當沈疏意識到這是一個兵不血刃的局,會垂S掙扎,會不可置信。


     


    可他嘴唇又神經質地抖了半晌,隻迷茫道:


     


    「……你知道是我?」


     


    沈疏慌張地丟下火折子。


     


    他在皇兄平靜洞悉的目光中,突然感到自慚形穢,拼命擦幹臉上的血。


     


    他想整理好衣冠,手卻抖的不成樣子。


     


    怎麼也整理不好。


     


    我往前一步:「皇兄!」


     


    陸赦拉住了我。


     


    他不著痕跡衝我搖了搖頭。


     


    我抿了抿唇,沒有再制止皇兄。


     


    皇兄靠近他,俯身,一點點替沈疏理好衣襟,擦幹血痕。


     


    他說:「映雪其實同我說了,那藥的來源。」


     


    「一步錯,步步錯。」


     


    「收手吧,應瀾。」


     


    他叫了他的字,一如既往。


     


    一個癲狂的沈疏,和一個平靜下來的沈疏,中間也隻是間隔了一句——


     


    收手吧,應瀾。


     


    我的手輕飄飄地落下。


     


    收兵器的聲音幾不可聞。


     


    沈疏同樣張了張嘴。


     


    他沒有問,陛下,原來你設計我。


     


    他沒有說,陛下,原來你也沒選擇我。


     


    他隻是啞然:「臣……」


     


    似有千言萬語。


     


    最後隻化作一句——


     


    「遵旨。」


     


    27.


     


    我確實沒想過,沈疏這等瘋子,伏法這般容易。


     


    他甚至連火折子,都不敢丟在皇兄腳邊。


     


    生怕髒了他一般。


     


    反倒真應了那句,再瘋的人,也有其軟肋。


     


    積雪埋了厚厚的一層。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同陸赦並肩而行。


     


    我忽然問:「陸赦,你剛剛為什麼要制止我?」


     


    陸赦沉默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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