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爹總是想把手掌縮回袖子裡。
大夫有些急了,「你再收回去,這手日後恐怕就不能用了!」
我爹安分了下來。
我輕笑一聲。
卻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個虛弱的女聲。
我抬眸,瞧見幾年未見的長姐。
她穿著寬大的素衣,臉頰甚至有些凹陷,瘦削孱弱,偏肚子生得大大的,好似要吸幹她的血一般。
身後跟著的兩個婢女卻窄腰豐臀,眼含秋波,看起來吃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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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姐的眼睛失去了光澤,她舔了舔幹枯的嘴角,驚疑不定地開口。
「我聽說靈兒她,她……」
「她S了。」我平靜地看著長姐。
長姐身形一頓,眼眶一點一點紅了。
「我有孕四月,回來晚了。」
其實當年二姐嫁人時,我給長姐寫了一封信。
希望她回來勸勸二姐,我爹那邊我可以來解決。
那封信沒有回音。
我爹總說長姐嫁了人便忘了自己是孟家的女兒了。
淮南侯給的太多,他這話也隻在家裡說說。
我卻知曉,長姐從前再溫順恭敬不過,事事妥帖。
可高門府邸是會吃人的。
她這樣的人,嫁入淮南侯府,沒有好日子過。
長姐的身份做不了妻,或許是妾室,又或許是……外室。
我不耐煩和長姐在這看我爹那副哭喪的樣子,拉著她去了我的院子。
偏遠僻靜,我很喜歡。
長姐看到時卻露出愧疚的神色來。
「若當初你和我和靈兒一般,便不用受這些苦。」
我深深看著她,「這種苦,我還挺愛吃的。」
我告訴了長姐二姐的事,以及我馬上便會嫁給齊允澤。
長姐手一頓,杯盞摔碎在地上。
她驚愕地看著我,眼中燃起了怒火。
「姐妹怎能嫁一夫?!爹是瘋了嗎?」
「況且你有那樣的能力,若是齊允澤發現,怎會容你?」
我有些可惜地上的碎片,認真地看著長姐的眸子。
那裡面有擔憂,有關心,有憤怒。
唯獨沒有算計。
「長姐,你不必為我擔憂,我是自願嫁去的。」
「齊允澤欠我二姐的命,總該還給我。」
6
我自幼會吸取旁人的氣運。
我爹背地裡沒少叫我災星,連帶著家裡的下人都嫌我晦氣。
唯獨我娘和兩個姐姐悉心照顧我。
我娘經常為了我爹暗自垂淚。
大部分時間,我都是跟著長姐和二姐長大的。
她們拉著我學詩詞讀策論,帶我上樹下水,一同胡鬧。
若沒了這些男人,我早就過上了好日子。
「我不想害人,可為什麼他們總不讓我過好日子呢?」
我深深地嘆氣,目光落在長姐的肚子上。
她身形一僵,不再說話。
長姐隻能待一日,我們在夜裡躺在一張榻上,聊了許久,像幼時那般。
三日後,齊允澤果然來娶我。
不過並非他親自來,而是他手下一員虎將。
那人生得粗狂野蠻,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
見了我,他笑得古怪。
「將軍說了,孟靈是個蕩婦,他不會親自來接你。」
周圍迎親的人吹起了口哨,頓時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團。
他們攔住了轎門,在一旁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笑了,忽然扯下一半的蓋頭來,不緊不慢道:「既然將軍並非真心想娶,孟娆今日便不嫁了。」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臉色大變。
他們欺負我,丟人的便是我孟家和孟娆,以及我那S去的二姐。
可若我不嫁,眾人看的,便是齊允澤的笑話。
為首的疤痕男子連忙示意一旁的婢女蓋好我頭上的蓋頭,他沉著臉讓我上了花轎,嘴角冷笑。
「當初孟靈嫁過來,也是一聲不吱,唯恐壞了名聲。」
「誰家的好女像你一般,真是不知廉恥!」
我上轎的步伐一頓。
「誰家的將士多嘴如同村頭老婦?你們到底是上過戰場的,還是將軍府的窮親戚,來長見識的?」
那男人氣得要S,剛要出口,我爹緊張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他塞了些銀子給他們,路過轎門口時咬著後槽牙,無奈中帶著一絲懇求。
「你就別搞事了,老老實實嫁了吧!」
我冷哼一聲。
「別急,收拾完他們,我就回來收拾你。」
我爹聲音一僵,都沒等到娶親的轎子出發,就跑進了府。
那些人收了錢,沒再說什麼。
馬車前面敲鑼打鼓的人原本有氣無力。
可剛剛我一番不想嫁的做派,惹得百姓討論,他們隻能硬著頭皮又熱鬧起來,唯恐傷了將軍府的顏面。
一頂小轎子從正門抬了進去,喜房中紅燭高燃。
我扯下頭上的蓋頭,目光掃向這間屋子。
當初我二姐住的,便是這裡。
直到一陣急促有力的腳步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一回頭,房門大開,一身喜袍的齊允澤正眯著眼打量我。
7
我也打量著齊允澤。
他原來傷了一隻腳,如今這腿腳似乎已經痊愈了。
齊允澤頭頂的氣運很多,竟漸漸有了絲絲縷縷的紫氣來。
他挑了挑眉,「你看見了什麼?」
我不奇怪他知道我能瞧見他頭頂氣運一事。
畢竟我二姐那個憨傻的,恐怕來了將軍府沒多久,便將自己的底都交了出去。
我狀似好奇地指著他的頭頂。
「氣運旺盛,可成大事。」
當然,如果不娶我的話。
齊允澤似乎毫不意外,隻是敷衍地點頭,問我。
「你為什麼嫁過來?」
我疑惑道:「不是你想讓我嫁過來的嗎?」
齊允澤頓了頓,忽然笑了,眸中燃起了熊熊野心。
「孟娆?比你姐姐有趣多了。」
「你若乖巧一點,聽我的話,我可以保你一生無虞。」
我低聲應下。
齊允澤轉身便出了房間。
他並未說要我嫁過來做什麼,也並未留宿我房中。
二姐S後,外面都傳她是蕩婦,竟然私通外男。
齊允澤娶我一事,對外隻說孟家對他有恩,負他的唯有孟靈,罪不及家人。
人人都說他是有勇有謀又重情的男子。
隻有我知道,我二姐身上的疤痕絕非憑空出現。
齊允澤每每提到我二姐時,眼裡隻有揶揄和厭惡,卻沒有被背叛的憎恨。
男人啊,有了名利便舍得下糟糠妻。
這日,齊允澤接到了長公主的請帖,帶著我去了長公主府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齊允澤一路上都異常煩躁。
提到長公主,他便囑咐我。
「待會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鬧,隻等我去尋你。」
這話沒由來的奇怪。
我挑挑眉,溫聲應了下來。
直到長公主的鞭子落在我身上,我恍然知曉,我二姐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8
宴會上向來男女分席,齊允澤沒法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
我被長公主的婢女帶走時,席上竟無一人發現。
她命人將我丟進刺骨的河水裡,奄奄一息時將我拉了上來。
長公主年近四十,雖說保養得還不錯,但眼角的細紋仍然出賣了她的年齡。
聽說她和驸馬是一對怨侶,府上數不清的男寵面首。
隻是沒有鬧到眾人面前而已。
聖上一向疼寵自己這位姐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竟沒想到,齊允澤也是她的入幕之賓。
長公主這癖好也是奇怪。
對著那疤痕下嘴,不惡心嗎?
快窒息時,長公主讓人將我拖了上來,幾鞭子甩在我身上。
我疼得頭頂冷汗淋漓,目光愈發冷了下來。
她卻笑了。
「你們小門小戶的女子,都這般能撐嗎?」
「也是奇了怪了,齊郎那般英武的男子,怎麼會喜歡這樣的?」
長公主瞧著手裡的鞭子,喃喃自語。
可不到片刻,她的神情就變得陰狠毒辣起來,手上的鞭子揮的虎虎生風。
鞭子即將落在我身上時,我迅速翻身,SS握住鞭身,猛地一拽。
長公主驚呼一聲,朝我的方向倒了過來。
我一個側身,朝著她的臀部狠狠踹了一腳,將她踹到了河裡。
「你也跳下去,他不就喜歡你了嗎?」
下一刻,不遠處的樹林裡,一道身影飛快地跳了進去。
為了不惹人注意,長公主隻帶了兩個婢女。
她們想要摁住我,我從身上掏出一把匕首,想了想還是放了回去,冷聲道:「有空抓我,不如想想怎麼救你們的主子。」
「畢竟她S了,你們也沒有好果子吃。」
那婢女一聽,連忙跑到河邊瞧下面的動靜。
不過多時,齊允澤便撈起了長公主,她SS地抱住身旁的男人,時不時蹭蹭齊允澤的胸膛。
長公主目露恨意,聲音卻矯揉造作:「齊郎,你若不來,孤恐怕就要被你的新婦害S了!」
「孤可是你的人,你就不心疼嗎?」
我捕捉到了齊允澤眸中的一絲厭惡。
心下了然。
於是齊允澤還未說話時,我就跪在了地上,脊背挺得很直,聲音冷然嚴肅。
「還請殿下莫要開這種玩笑。」
「我夫君是保家衛國的將軍,不是南風館的戲子,今日是我衝撞了殿下,臣婦願一人承擔。」
「隻希望殿下莫要做出出格的事,辱了我夫君的名聲。」
9
長公主氣得松開了齊允澤,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誰給你的膽子?!」
「來人,把她拖下去,做成人彘。」
我咬著唇,目光驚恐,卻又堅定地看向長公主,適時地露出寧S不屈的模樣。
在婢女粗暴地將我拖起來時,齊允澤開口了。
「殿下身份高貴,何苦為難臣的新婦?」
新婦二字似乎刺激到了長公主。
她目光沉沉,幽怨地盯著齊允澤。
「原本,孤才應該是你的新婦。」
「好不容易沒了一個,你又娶了一個,齊郎,你就這般厭惡我?」
「先前那個S前可還念著你的名字,你不喜歡孤,孤便毀了你喜歡的人。」
一瞬間,我腦子裡轉過了數個SS她的方法。
可惜,都要驚動了旁人。
齊允澤僵硬地摟住長公主,聲音溫柔了些許。
「殿下,臣對你是什麼心思,你還不知嗎?」
「這孟家女臣留著有用,若是這個S了,可找不到第三個了。」
長公主目光轉了轉,拉著齊允澤的衣襟轉去了別處。
「齊郎,夜深了,恐要著涼,你先同我換件衣裳去。」
直到我回到將軍府,齊允澤都沒能回來。
我給家中的鋪子掌櫃去了一封信。
孟家因著長姐和二姐的緣故,這些年也做上了皇商,有自己的消息網。
我爹從前將家中之事攥的緊。
可他畢竟年邁,忍不住在臨終前多享樂些,那些事便由我代勞。
所幸我年幼時沒什麼事,整日便愛鑽營這些。
暗中收攬了不少掌櫃與我做事。
長公主名叫周念盈,是當今陛下的親姐姐,她的驸馬卻是一介白衣書生。
這位算是個十足的戀愛腦,可惜前幾年因著和驸馬吵架,誤落入賊人之手。
齊允澤奉命去尋,找到她時長公主衣衫不整,撲進了他的懷裡。
我大抵明白了,這是一樁英雄救美的佳話。
隻可惜妾有情,郎無意。
齊允澤娶我二姐時,許是也想用我二姐擋刀,讓長公主S了這條心。
也方便他做些旁的事。
我又想起二姐出嫁前眼中的期盼和希翼。
她從前最喜歡帶著我去山野裡採花。
無論如何,她都不該S在這兩人手上。
10
齊允澤再出現時,神色十分坦蕩,甚至還帶了一絲溫柔。
「你那日為何要替我說話?我們從前見過?」
「你同你二姐很不同,她終究是過剛易折,想來在家中沒少欺負你吧?」
「你進了將軍府便是我的人,日後在這裡都可聽你的。」
我眼中浮現出仰慕的神情,臉頰有些泛紅。
「我是將軍的妻,自當為將軍說話,將軍莫要多想。」
「當初將軍來求娶我二姐時,我年紀尚小,已經不記得了。」
說完,我轉過身去,不再搭話。
隻是繼續做著一雙新鞋。
齊允澤自負無比,卻又因著上過戰場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