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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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放出去不到三日,京裡立刻沸沸揚揚,到哪裡都有一種歡樂的氣息。
這事兒一聽就特別假,但是細究起來又有幾分真,這就給了大家一些琢磨的空間。
聊八卦如品茶,滋味越品越有。
而且這種涉及到閨房事的八卦,大家遮遮掩掩,傳到當事人那兒的時間就格外長。
時間越長,就越難找到八卦的源頭。
不過,這事兒到底還是傳到了三皇子府裡。
三皇子妃聽了這個八卦,立刻就去了胡姬的房裡,要當場驗明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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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一驗一鬧,卻發現這胡姬竟然是個奸細。
她憑著美貌入了三皇子府,就一直潛伏在三皇子身邊,伺機傳遞情報。
她做得隱蔽,若不是這次被查得徹底,說不準還能一直隱藏下去。
三皇子妃不敢自專,立刻上報了皇帝和皇後。
其實他倆要是感情好,她肯定第一時間先通知三皇子,夫婦二人也好商量個對策。
不過兩人的感情著實淡薄,三皇子妃心心眼眼裡想的都是如何保全自己。
老皇帝果不其然地大發雷霆,三皇子急匆匆地趕到的時候已經遲了。
雖然他立刻就把那胡姬扔進天牢,然後自己跪在宮外請罪,可是皇帝仍然拒不見他。
聽桂枝姑姑說,皇帝是對三皇子起疑心了。
我抱著拂塵站在去往皇帝書房的必經之路上,看見皇後急匆匆地趕去求情,連我站在一邊沒有給她行禮都沒發現。
謝清涼感慨:「也是歪打正著。」
我笑而不語。
他好天真,好單純。
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兒。
不過我還是叮囑謝清涼:「我要出京一段時間,若殿下有什麼事,你立刻告訴我。」
如今謝家和元洵綁得很緊,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謝清涼對我的態度也不再那麼苛刻了。
甚至還會叮囑我:「西疆路途遙遠,你一路當心。」
我摩拳擦掌,「咱家是奉旨去撫恤恩賞的,自然有人沿途保護。」
他欲言又止,低聲說:「你在外頭,不要總是對人笑。」
我覺得這句囑託有點奇怪,但轉念一想,他大約是怕我丟了份兒,到時候連累謝夢瑤。
不過他是白擔心,按我現在的身份,我再也不用給人陪笑了。
都是看別人給我陪笑。
這次我是去宣布晉封彭長青和顧聞山的,彭長青升了一等忠勇伯,顧聞山正式接章西疆軍。
至於顧霖霖,就賞了個封號,賞了點珠寶緞子啥的。
我感覺顧霖霖虧大發了。
幹一樣的活,給點首飾就打發了,老皇帝心夠黑的。
而且他的意思是還讓顧霖霖接著幹,卻又不給她個正式的將軍身份。
什麼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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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遇見元洵後,第一次離開他身邊。
他顯得比我還要焦慮。
我安慰他:「不必擔憂,隻盯著點三皇子。這次是咱們贏了,但皇後一定會有後手的。」
元洵隻低聲說:「你路上千萬小心,銀子可帶夠了?」
笑話,這一趟出去我可不是花錢的,那是收錢的,路上經過的地方都護府,必然都會給我準備豐厚的盤纏。
我本來奇怪元洵怎麼越大越磨磨唧唧了,但轉念一想,這孩子從小被我母雞護小雞似地長大,也能理解。
我去的時候不光帶了聖旨,還帶了許多補給,包括許多謝夢瑤特地讓我帶給顧霖霖補身體的滋補藥材。
不過等我真的見到顧霖霖的時候,我發現她比之前還胖了一點。
轉念一想也能理解,她日日大羊腿子啃著,羊奶牛奶喝著,大約是比日日喝紅棗蓮子羹的謝夢瑤更健壯。
但是顧霖霖胖竟然隻胖肚子。
這令我不解。
顧聞山看見的一瞬間愣了,然後如山鷹呼嘯般地衝過來,「阿淵!」
他結結實實地把我抱了個滿懷,身上的鐵甲硌得我生疼,帶著塵土和淡淡的血腥氣。
我掙扎地探出頭,「顧將軍,別來無恙?」
形如人而實則大狗的顧聞山恨不得把我全身上下仔仔細細檢查一遍,「阿淵你瘦了!可有好好吃飯?晚上給你烤羊腿,好好補補身子!」
我輕捷地跳開,「雖然辛苦趕了一路,但咱家是來給各位封賞的,你的羊腿我也吃得!大家都還好吧?那個姓彭的可有礙手礙腳?」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阿淵,其實——」
我按住他,「一會兒再說,咱先把正事辦了!」
顧聞山、顧霖霖和彭長青三個人跪在我面前,聽我裝模作樣地念了那佶屈聱牙的聖旨,又一本正經地領了賞。
顧家兄妹把其他人都趕走,然後給我煮了熱奶茶,端來了牛乳點心。
我大快朵頤,「這個好吃,到時候我帶一些回去。」
我一抬頭,看見他們兩人正在交換眼神。
我不解,「——可是有何難事?」
兩人互相看看,都露出了一種難以啟齒的表情。
然後彭長青也擠進來,三個人來回交換沉默的眼神。
我指了指彭長青,以為是這個外人在的關系,索性暗示,「彭將軍是否先去休息?」
彭長青沒有動。
顧家兄妹也沒有驅趕的意思。
咋的,現在他們仨最好了?
還沒等我表露出不滿,彭長青先哐當一聲跪下了,那聲音,我都為他的膝蓋擔心。
「末將罪該萬S,求徐公公開恩,末將可以S,可霖霖她是無辜的,都是末將的錯!」
我眯起眼睛。
「你做了什麼?」
顧霖霖哎了一聲,「算了,阿淵也不是外人,再說,這肚子也快瞞不住了。」
她誠懇地看著我,「我懷孕了。」
我眼前突然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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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她,又看了看彭長青。
最後看向顧聞山。
然後我對顧霖霖發出了心底的疑問:「真的是他的錯?」
彭長青看起來不像是有這種膽子的人。
顧霖霖嘿嘿一笑,「其實是我酒後——」
我眼前一陣發昏。
我表示西疆還是太遠了,東廠的制度還不是特別完善,這麼大事竟然瞞了我這麼久。
我思考一會,問孩子是打算養這兒還是送回京呢?
顧霖霖說自然是西疆,就是不知道怎麼跟元洵提,讓我替她去問問。
我能理解顧霖霖,元洵娶兩個,她自然也想娶兩個。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幸好西疆天高皇帝遠,藏一個孩子不是難事兒。
彭長青框框給我磕頭:「多謝徐公公!」
顧老將軍原先還擔心顧霖霖跟元洵一年也見不上一次,後代難以保證,如今有了孩子,他十分滿意。
反正無論孩子的爸是誰,那不都管他叫爺爺麼。
我感覺這家人可能刀口舔血慣了,就喜歡這種驚險刺激、腦袋栓褲腰帶上的感覺。
謝夢瑤讓我帶的滋補的東西可能也就一顆大人參能頂用,這兒坐月子都喝熬得乳白乳白的羊湯,吃大塊的肉,估計喝不上她那些甜滋滋的玩意兒。
不過老皇帝賞的綢緞布料還是能給顧霖霖的孩子做點尿布啥的。
我立刻就寫了密信給元洵,請他恭喜顧霖霖新添一個孩子。
我覺得他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是個大度的人,立刻回信說顧霖霖身體重要,馬上就送大夫和產婆來。
而且如果有人問起來,他願意當孩子名義上的爹。
顧霖霖很滿意,也願意認他做名義上的丈夫。
彭長青也很大度,他歡天喜地地做顧霖霖實際上的枕邊人。
顧霖霖雖然懷著身孕,但每天還在教場裡舞刀弄槍,隻是不怎麼騎馬帶兵了。
不過彭長青最近忙著跟西疆最大的部族商量著互市的事兒,也並不怎麼動兵刃。
隻有顧聞山每日還率兵巡邏,顧霖霖在瞭望塔上時刻關注她哥。
今天顧聞山巡邏的時候把我帶上了,主要是為了指給我看我們收復的失地,順便打個獵。
「你來這麼久,也沒帶你出去溜溜,怪不好意思的。」顧霖霖說,將我推上馬。
我又不是狗,不需要溜啊。
不過我不想辜負她這番好意。
顧聞山帶著一隻蒼鷹,他在地上騎馬,那鷹就在天上悠悠地轉。
我們放著韁繩,任馬兒隨意地走。
「西疆是不是很好?」顧聞山問。
我點點頭,看著一望無際的草原,「真的很好。」
「那你要不要留下來?」顧聞山急切地問,「我可以用軍功換你出來——」
突然,那鷹發出幾聲尖利的叫。
顧聞山止住了話頭。
他矯健地躍下馬,側耳趴在地上傾聽,如狼一般地眯起了眼。
「有一隊騎馬的人在往我們這邊跑,不知要做什麼。」顧聞山的表情嚴肅起來。
他打了個呼哨,那鷹俯衝一段,又鳴叫了兩聲。
「阿淵,你先回去。」
他一拍我的馬,「通知霖霖。」
我不再多言,掉頭就走。
不成為他的負擔就已經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貢獻了。
我騎術十分一般,在宮裡的跑馬場學的,但盡管如此,我還是拼盡全力地策馬奔跑。
「快——再快——」
我耳邊似乎聽見兵戈相交的冰冷聲音,但是我不敢回頭。
耳邊似乎還有破空而來的箭矢的聲音。
馬有些失控了,但是我也不敢停。
等我看見援軍的時候,我才終於意識到該勒緊韁繩。
最終,我囫囵個兒地從馬背上滾了下去,小腿似乎失去了知覺。
痛暈過去的前一刻,我似乎摸到了湿漉漉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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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顧霖霖的帳子裡,腳腕劇痛。
我正努力思索著怎麼用拐棍,顧霖霖掀開簾子進來,默默與我對視了半晌。
「沒事了,我哥已經把他們打退了,是不滿赫赫部落與我們籤訂互市協議的一些遊兵。」
「你小腿是脫臼了,大夫已經給接上了。」
我安靜地等著她下一句話。
「你來葵水了。」
我還是沒吭聲。
顧霖霖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抱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