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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死後的第十年 3367 2025-06-18 14:3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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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像是在囈語,小小的聲音固執地喊著。


     


    「白雪,別怕。」


     


    「白雪,我在。」


     


    「白雪,別走。」


     


    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決堤。


     


    6


     


    成鈺傷得不重,雖然縫了二十多針,但觀察一晚就能出院了。


     


    我爸媽來的時候看到我很意外,但是他們沒說什麼。反而欣慰地拉著我,感謝有我照顧成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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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反手抱了抱他們,或許是母女連心。我媽忍不住湿了眼眶,她一連說了好幾聲好閨女。


     


    「你真像我女兒啊。」


     


    我想叫一聲媽,可我知道我們是不能相認的。


     


    他們已經承受了一次離別,不能再承受第二次。


     


    回到病房裡,成鈺眼神空洞,見到我才又有了光。


     


    他說:「今天嚇壞了吧?」


     


    我搖搖頭:「老師才是真的嚇壞了我。」


     


    「您還記得昏迷前說了什麼嗎?」


     


    成鈺彎了唇角,露出很懷念的神情來。


     


    「記得,我好像看見你師娘了。」


     


    他低下頭,輕聲道:「你師娘說,該放下了。」


     


    我走過去擁住他。


     


    「老師,你還有我。」


     


    事情到這裡已經成功了一半,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該怎麼把身體還給秦柔了。


     


    我嘗試了很多辦法,不停地搖轉運珠,抑或是夜深人靜拼命喊秦柔的名字,都沒有半點作用。


     


    這事愁得,我做紅燒肉把糖當鹽放了做出來齁得要命,成鈺直呼我謀S。


     


    他大概也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便問我為什麼煩惱。


     


    我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了。


     


    我說廣東不下雪,我想看雪。


     


    成鈺說這有什麼難的,他可以帶我去東北。


     


    我們把成慕白交給我媽,商量著這個寒假就去東北。看極光,看雪景,吃凍梨。


     


    可能是樂極生悲,也可能是秦柔的身體在排斥我這個外來的靈魂。寒假越近我就越困頓,常常一天能睡上十幾個小時。


     


    我想去看醫生,成鈺卻說女孩子冬眠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我擔心秦柔的身體,想偷偷去醫院看看。成鈺就用手摸摸我的腦袋:


     


    「我就是醫生,哪裡還用得著你去醫院啊?」


     


    他給我開了藥,但並沒什麼用,我依舊嗜睡。


     


    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天,醒來時在成鈺的懷裡。


     


    真好,這麼多年了還是那個洗衣粉牌子的味道,聞著安心。


     


    他的懷裡太溫暖了,讓人忍不住想拱一拱。


     


    我悶在他的懷裡,成鈺在我額頭落下一個吻。


     


    我大概是睡迷糊了,胡亂不清地說著話。


     


    「阿鈺,我夢到我S了,好可怕啊。」


     


    他大概也是剛睡醒,聲音沙啞卻溫柔。


     


    「不要亂想了,你不是在我懷裡嗎?」


     


    我猛地睜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成鈺均勻地呼吸,他應該沒有意識到。


     


    我伸手抱住他,心想,若是個夢,就沉眠在此刻吧。


     


    第二天難得清醒,我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買了排骨玉米準備燉湯。


     


    一陣風刮過,耳邊無端響起了一陣風鈴聲。


     


    家裡什麼時候買了風鈴?


     


    我尋著聲音發現是從成鈺書房發出的,打開門就看見掛在窗前的風鈴不斷搖晃著。


     


    鈴音悅耳,卻也讓人昏昏欲睡。


     


    我把風鈴摘下來扔在一邊,果然清醒不少。再看去,成鈺的書桌上擺了一堆書,無關醫學都是些什麼靈魂學說的。


     


    我翻出了他做的筆記,那上面寫著一個身體裡隻能有一個靈魂。


     


    他把一個靈魂圈了出來,打上加重符號,旁邊寫了五個字。


     


    隻能留一個。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早就知道我是誰了,之所以按耐不說是想讓我活下去。


     


    讓我作為秦柔一直活下去。


     


    我穿好衣服去學校找他,臨出門前照了下鏡子。


     


    真奇怪啊,睡了這麼多天,秦柔的面色卻那麼蒼白。


     


    我看著這張臉似乎就能聽到她在說話。


     


    她很虛弱,如果再睡下去就不復存在了。


     


    我摸上鏡子,小聲道:「再一會,隻要一會。」


     


    成鈺見到我很是意外,但他還是盡可能揚起了笑臉。


     


    「怎麼,今天不困嗎?」


     


    我搖搖頭,告訴他我餓了,想再去吃一次酸辣粉。


     


    成鈺放下工作,拉著我的手笑話我小饞貓。


     


    已經十二月了,馬上就要新年了。


     


    我說我想看雪,我等不及寒假了。


     


    成鈺愣了愣,說好。


     


    他還想掛上那串風鈴,被我一把奪過扔了。


     


    我說不清那時候成鈺的表情。


     


    他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站著,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等著家長的責罰。


     


    我決定不再隱瞞,結結實實抱住了他。


     


    成鈺撫摸著我的後背,聲音裡帶著哭腔。


     


    「白雪,你回來啦?」


     


    「你回來,還走嗎?」


     


    我不知如何作答,愣了半天才哽咽著問:「什麼時候發現的?我一直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呢。」


     


    成鈺眼角都紅了一圈,可能是十一月的天真的很冷了,叫他不住地抖動。


     


    「你一睜眼我就知道,秦柔對我的稱呼隻有一個,就是成老師。她不吃辣也不會做飯。她是我最得意的學生,學習方面無可挑剔,唯獨生活上是個白痴。」


     


    他說著說著就蹲下來用手捂住臉,聲音變得斷斷續續。


     


    「我一直知道的,那是你,那就是你!我記得你做的菜,紅燒肉一定會放多多的糖,你喜歡甜口。洗衣服一定要用橘子味的洗衣液,睡覺的時候要抱著公仔,不然就是抱著我。」他抹掉了眼淚盯著我,「十年了,我終於等到你了。不走了好不好,白雪,我求求你留下來。我們一起照顧慕白長大,伺候二老晚年。就當是為了我,求求你,留下來好不好?」


     


    我沒說話,因為我知道我一開口定然是成鈺不願聽的。他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深吸了一口氣:「沒關系,就算你會走,現在也走不了不是嗎?」


     


    他踉跄著步子,走到垃圾桶旁把那串風鈴又撿了回來。


     


    「那些書?」


     


    「是關於靈魂學的,這段時間我拜訪了很多研究非自然現象的專家。」


     


    「所以你才買了這串風鈴嗎?」淺藍色的,像大海一樣瑰麗溫柔的顏色。


     


    我突然想起來,我和成鈺都是內陸的,從來沒見過海。從前的規劃裡說過要去的地方,活到人生過半卻從未踏足。


     


    成鈺固執地拿著風鈴,似乎隻要它在,我就不會離開。


     


    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扣開成鈺的手指,這一次遠遠地扔開了風鈴。一聲脆響,是風鈴摔了個稀碎。


     


    成鈺不可置信地盯著我,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的聲音。


     


    「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殘忍。」


     


    他抬起我手,轉運珠的繩子不知何時已經磨損得隻靠幾根線連接了。


     


    「我S的時候都沒來得及和你好好告別,這一次就把以前的遺憾都補上吧。」


     


    成鈺怔了下:「還有多少時間呢?」


     


    「不管多少都足夠了。去看海,去看雪,去拍照,隻要你記得這是我們一起經歷的就足夠。」


     


    成鈺說好,他很用力地抱了我一下。


     


    「這是偷來的時間, 回報我十年來度日如年的思念。」


     


    冬天的海邊沒什麼好玩的,踩著靴子跟漁民趕了趟海。這是生平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大海,風吹得成鈺頭發亂糟糟的。他在巖石上站著拍了許多照片。


     


    年輕的時候忙於工作沒有時間,現在終於空闲下來。成鈺按著我的計劃列了情侶必幹的一百件事。


     


    吃同一個冰淇淋, 一起扯著嗓子在 KTV 幹嚎諸如此類許多許多許多甜蜜又幼稚的事。


     


    成鈺終於又開心起來, 每一天都會揉著我的頭發。像剛剛在一起的時候把下巴擱在我的腦袋上, 瓮聲瓮氣地叫著我「老婆」。


     


    我差點都忘了,這是最後的告別。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變得很累,睡了一整天都不醒。朦朦朧朧中感覺自己飄了起來,大概是時間真的到了吧。


     


    我跟成鈺說:「最後一件事是去看雪。」


     


    其實我們的本本上才劃到第五十七件,但是成鈺沒說什麼。


     


    他隻是把每一天都盡力過得充實。


     


    我們去看了雪,東北的雪有腿那麼深。穿的衣服把我們兩個裹成了大胖子, 又因為積雪舉步維艱。


     


    一開始成鈺還能拉著我走,後來身上出了汗把衣服汗湿了。又熱又重,偏偏迎面刮來的刀子風還能讓眉毛都掛上一層冰霜。


     


    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


     


    我走不動了,我不走了。


     


    我賴在雪面上耍賴,讓成鈺推著走。


     


    等鬧騰夠了就回酒店,把衣服脫得光溜溜的,貼著供暖吃雪糕。


     


    凍得牙齒冰涼,直打顫。


     


    我們還去看了極光。


     


    這邊是黑的,那邊是白的。像一柄利劍把天分成了兩半,圍繞著它的是女王的寶石。零零散散落了許多,璀璨奪目, 不可正視。


     


    成鈺把脖子上的吊墜取下來, 那上頭掛著的是我的結婚鑽戒。


     


    他說等他有錢了要給我換個大的, 換個四萬的, 四十萬的。


     


    我捂著嘴做出驚喜的樣子來。成鈺舉著鑽戒, 單膝跪地。


     


    「白雪女士, 你願意再一次嫁給我嗎?」


     


    我在雪地裡轉圈圈,像個瘋子一樣大喊。


     


    「我願意!」


     


    成鈺把他十二年前的承諾重新復述了一遍。


     


    「我, 成鈺這輩子隻愛白雪一人。沒有例外,沒有理由,她是我的唯一, 永遠的唯一。」


     


    他站起來,我順勢撲倒在他懷裡。


     


    「直至S亡將我們分離。」


     


    這是我人生中最開心的日子,沒有哪一天能和現在相比。


     


    但我們都知道分別是注定的。


     


    我靜靜地躺在成鈺的懷裡, 他控訴我的殘忍。


     


    「你已經離開一次了,為什麼還要讓我承受第二次離別?」


     


    我握緊了他的手。


     


    「成先生, 你這種想法是不對的。人啊, 要懷有感恩的心, 你應該感謝老天給了我們第二次相處的機會。人的一生本來就是不斷分別的過程,你以為的離開可能隻是換了種方式陪伴在你身邊。就好像我,其實這十年我無處不在!」


     


    成鈺被我逗笑了, 捏著我的臉說我油嘴滑舌。


     


    我閉上眼,暗示他動手吧。


     


    手上的轉運珠被解開了,我感覺整個人一輕,緊接著就飄在空中了。


     


    成鈺四處張望, 最終鎖定一個方向。


     


    深愛之人是可以彼此相望的嗎?


     


    我低下頭,發現那顆鑽戒仍戴在我的手上。


     


    我依偎在他身邊。


     


    晚安,吾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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