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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且待晚照來 3674 2025-06-18 16:3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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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個子很高,總是一身淺藍,和雨後的天空一般清朗。


    望見屏風後的我時,每每眉眼一彎,唇角盛上笑意。


     


    我忙縮回頭,心底砰砰跳著,聽著外面的爹問道。


     


    「璉兒,喜歡這屏風嗎?」


     


    「沒。不,伯父,您接著說……」


     


    春風微微拂過室內,我的心也隨著輕顫。


     


    可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問起來,爹眼眶中含著淚花說,沈家,沈家叔叔好!忠言直諫,寧折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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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爹自己也被外放到了江州,直到今年才回來。


     


    爹知道沈白石就是沈璉嗎?


     


    爹一定知道。


     


    17


     


    「沈白石。」


     


    我走到他身邊,望著他,道。


     


    「你……你……」


     


    「也認出我了?」他輕笑道。


     


    「你沒事吧?」


     


    我禁不住牽住他,眸光落在他的腿上。


     


    「沒事。能有什麼事?」


     


    他語氣輕松,笑意卻不達眼底。


     


    「沈璉,方才妻子都要被人搶走了還不出手,是怕我們認出你嗎?」


     


    不遠處一聲哄笑刺耳,我咬牙轉頭,卻被沈白石按住。


     


    「他們說的沒錯。晚照,對不起。」沈白石歉然道。


     


    「為什麼怕被認出?」我拂開他的手,看著他道。


     


    「爹說過,沈叔叔忠言直諫,寧折不屈,是一等一的良臣。我們的家境是落魄,可家風決不落魄。」


     


    沈白石望著我的眸光顫抖一瞬,握著弓的手逐漸收緊。


     


    「是。晚照,你說得對。」


     


    我拉住他,「那我們去騎射。今天姐姐放出來的彩頭是一支玉釵,我求了姐姐好久都沒給我。你幫我贏過來行嗎?」


     


    他望向我,笑道,「好。」


     


    18


     


    獵場上,沈白石一馬當先,連中靶心。


     


    到最後場上除了他,恰隻剩下那個被救下女子的夫婿。


     


    他是臨安侯世子林守文,被救下的女子是賀侍郎的女兒賀松吟。京城人都贊的郎才女貌。


     


    沈白石和林守文比分追平。


     


    最後一箭,林守文先,他一箭射中九環,已經大汗淋漓。


     


    賀松吟來給夫婿擦汗。


     


    我見沈白石看著他們出神,忙也過來拿手帕給他擦汗,彎著眉眼道。


     


    「別緊張。來來。別人夫君有的,我們夫君也要有。」


     


    他卻蹙了眉推開,「別學人家。」


     


    我頭一次碰釘子,心下一怔。


     


    他上馬搭弓,正要射最後一箭。


     


    隻聽旁邊林守文赧笑,「娘子,我一定為你贏來那支玉釵。」


     


    沈白石拉弓的手驟然一緊。


     


    嗖得一聲,那支箭直直穿透靶心,釘在牆上,給報分的小廝都唬了一驚。


     


    我當即歡呼,卻見沈白石面色如常,把那玉釵轉頭送了林守文,定定望著賀松吟道。


     


    「當時新婚未送賀禮,如今這枚玉釵,權當補上。祝二位百年好合。」


     


    他一字一句,語氣珍重。


     


    我張大了眼睛盯著我的玉釵被拱手送人,正要擰眉說話,被沈白石牽過轉身便走。


     


    隻聽身後賀松吟失聲喊道。


     


    「阿璉——」


     


    沈白石握著我的手一緊,沒再回頭。


     


    走遠時,我甩開他的手,瞪他道。


     


    「說好了給我贏的!你做什麼送人?」


     


    「對不住。回頭我補給你一個更好的。」沈白石又牽上我。


     


    我氣哼哼地別開頭,心中一轉,又看向他,道。


     


    「那這算你欠我的,行嗎?」


     


    「行。」他無奈笑道。


     


    我勾起唇角,往前走了兩步,回頭道。


     


    「好。那諒你也買不起美玉。這樣,你給我做小工,打工償債吧。」


     


    他眉毛擰起又一挑,看向我。


     


    「這可是你剛說的,不許反悔。」


     


    他啞然失笑,「好。」


     


    19


     


    沈白石做了我的小工。


     


    可我卻總不好使喚他。


     


    每每幻視那個年少時我期慕的鄰家哥哥,卻和沈白石對不上號。


     


    我問他,「你還記得我嗎?你總來我家。」


     


    他歪歪腦袋,故意道,「那個流著鼻涕偷看我的小姑娘啊?知道知道。」


     


    我推他個倒仰,臉紅道。


     


    「誰流鼻涕啦?也……也沒有偷看你。小氣鬼,誰會喜歡你。」


     


    沈白石順勢躺平在了草席上。


     


    「是啊。誰會喜歡我。」


     


    「你還記得獵場上我救下的女子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可我家出事後,她第一個來解了婚約,嫁給了別人。」


     


    柳風輕拂,他面上盡是陰翳。


     


    我睫毛顫了顫,抬眸道。


     


    「沈白石。」


     


    「嗯?」他一隻手搭在額頭,隨意應了一聲。


     


    「你很好。」


     


    他似乎一顫。


     


    我接著道,「不止是從前,現在更好。」


     


    「我讀過四書。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沈叔叔是這樣,爹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我看向他,「你總說自己又窮又沒志氣,可我知道,是你不願意同流合汙。『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否則以你的能力,即便不可入仕,隻做門客也能俸祿萬鍾。」


     


    他的手仍遮在臉上,神色莫辨。良久,他輕笑了一聲,起身看我。


     


    「晚照,你高看我了。」


     


    他眸色柔和,久久地望著我。


     


    我臉色發紅,窘道:「你看我做什麼?」


     


    他忽而上手揉我的頭發,笑道。


     


    「在我眼裡你一直是那個嬌嬌小小的小姑娘呢。」


     


    「沈白石!」我頓時著惱,就要捶他,「我正經和你說話——」


     


    矮牆外忽地劈裡啪啦響起鞭炮聲。


     


    他騰地笑跳起來,拉起我,往門外走去。


     


    「今天村東王大爺家的大兒子成親,走,吃席去。」


     


    我被他拉著,急道,「你——」


     


    他卻已經急急地和第一個遇見的大爺開始了寒暄。


     


    鞭炮聲喜慶熱烈,我終是斂了眸。


     


    20


     


    盛京落了大雪,春節將至。


     


    一整個臘月,沈白石看診收來的銀子還沒捂熱,就被我拿去添置了年貨。


     


    扎燈籠,寫對聯,裁衣服,我能自己學的就不費銀子。


     


    沈白石笑說我像從沒過過年一樣。


     


    可隻有我知道曾經的春節有多冷清。


     


    娘親早逝,爹爹常年在外,大姐二姐都自我記事起已經嫁了人。


     


    年年歲歲,聽著外面的煙火聲,我獨守著空空的院落,看著婆子們吃酒賭錢。


     


    如今條件簡陋了許多,手上雖然扎了些傷,心底卻比從前充實自在。


     


    我興衝衝地布置著,看著這個院子,一點點地,更像一個家。


     


    「當家的,這樣貼總行了吧?」


     


    沈白石站在木梯上,扭頭比著春聯的位置,手指已經凍得通紅。


     


    「可以可以。」我笑著點點頭,接著指揮下一個門聯。


     


    到了除夕這天,我等著去看西河的煙火會。


     


    從前,隻能在四四方方的院子裡瞥見遠方的半朵煙花。


     


    天知道我多想親眼一瞧。


     


    我催著沈白石,「快去,晚了佔不到好位置了。」


     


    21


     


    天將黑時,天又落起了雪。


     


    四處冷呵呵,因人群推推搡搡,我站也站不穩,沈白石忽地抱我上了樹。


     


    「這裡舒服。我從前常在這裡看煙花。」


     


    窩在一團,呼吸相聞。


     


    煙花還未炸開,我的心卻不住地怦怦跳動。


     


    「吃年糕嗎?」


     


    我搖搖頭。


     


    他翻了翻包袱,道,「我還帶了蜜餞、麻花、福團兒,你吃哪個?」


     


    我搖搖頭,「哪個都不吃。」


     


    他皺眉摸上我的手腕,「近來你怎麼胃口這樣差,是不是生病了?」


     


    我笑著抽回手,依然搖頭。


     


    不是生病,是高興。


     


    我知道沈白石要送我禮物啦。


     


    三年前,他還是沈璉的時候,一手雕刻的功夫就聞名盛京。


     


    隻是家裡出事後,他再不肯做了。


     


    他雖不能再入仕,卻不能辱沒了沈家,不願別人把他當作個工匠。


     


    可近日,他不知從哪兒弄來塊美玉,成日悄摸摸打磨著。


     


    有次我撞見,瞥到是個玉镯。


     


    可他不知是手藝生疏,還是量錯了尺寸,我偷偷戴了戴,太小了,戴不上。


     


    於是我這幾日便吃得很少,想著瘦一瘦,再瘦些就能戴上。


     


    玉镯被他藏了起來,可我想著,尺寸應當差不多了。


     


    沈白石突然說有事去個地方,從樹上跳下又接我下來,要我在石橋上等他。


     


    我正看雪,忽然一個面紗女子出現在面前。


     


    她撩開面紗一角,露出秀麗面龐。


     


    是賀松吟。


     


    她說要找我談談,拉我到僻靜處,第一句話就是。


     


    「宋小姐,把阿璉還給我,好嗎?」


     


    22


     


    他是落魄公子,她是曾經紅顏。


     


    她被家中安排無奈另嫁,又害怕耽誤沈璉的感情,於是故作決絕。


     


    可那次沈璉再次出現,她發現自己還是不能忘卻,想要放棄一切來尋沈璉。


     


    「可……你不問問,他還喜歡你嗎?」我低了眉,試探問道。


     


    她拔下頭上的玉釵。


     


    「若不在意,怎會比我夫君到得還快,飛身救我?若不喜歡,怎會贏下林守文,又將玉釵贈我?」


     


    「他……不是說是……新婚賀禮?」


     


    我心下不確定了幾分。


     


    「不過是為了氣我罷了。」她慘然一笑,「我成親那日,他在大雨中站了一天一夜,譏諷地笑著,到最後也沒能說出半句祝福的話。他不知道,我的心也同他淋著那場冷雨……」


     


    「可他……可他還給我雕了隻玉镯,你瞧……」


     


    我有些魂不守舍,從包袱裡慌慌翻找出那隻镯子,往自己手上戴,可手镯太小,怎麼也戴不上去。


     


    她走近,一看見就眸光顫動,含淚笑道。


     


    「這是當年他為我雕的那隻!


     


    「他說他摔了,可沒想到他還收著。宋姑娘,你還不明白嗎?」


     


    我道:「不可能。我親眼看見他雕的……」


     


    說著,我拉起她的手給她戴去,指尖有些顫抖。


     


    那玉镯聽話地滑到了她的手腕,像是遇見了真正的主人,不大不小剛剛好。


     


    玉質溫潤,手腕豐腴,相得益彰。


     


    我抬眸笑道:「是。是你的。還給你。」


     


    「煙花會快開始了。你應當……常和他在樹上看煙花吧?」


     


    我低眸自笑,說著再也抑制不住委屈,轉身跑進了人群。


     


    23


     


    煙花在此刻炸開了。


     


    第一朵,第二朵……五彩斑斓的星火照亮了天空。


     


    人人都仰著頭,興奮地往河邊跑去。


     


    我低眸往外,顯得格格不入。


     


    沈白石同我擦肩而過,他焦急地穿過人群。


     


    我回頭看見他恰遇上了賀松吟。


     


    二人並肩,立在了燈火闌珊處,言笑晏晏。


     


    我忙轉過來往前,慌慌抿掉眼角的淚珠,提醒自己。


     


    一個人,一個人的除夕也可以過得很好。


     


    往年都是一個人過的,不是嗎?


     


    今年不一樣了。今年還更好呢。


     


    我可以出來玩了,看煙花,賞花燈,湊熱鬧,再沒管束……


     


    可為什麼這一切都沒了意思?


     


    餓了,餓得肚子好疼,買一個糖葫蘆回家。


     


    可家裡也好冷啊。


     


    沒有熱氣騰騰的年夜飯,沒有留著餘溫的煙花筒,連一個人也沒有。


     


    我笑了兩下,咬了一口糖葫蘆,又澀又苦。


     


    我吐了出來,將餘下的也丟到了雪地裡。


     


    雪很大,紅豔豔的糖葫蘆上不一會兒就落了層薄雪。


     


    還是好冷啊。


     


    家裡大門緊閉,我進不去。


     


    去大姐家吧?


     


    不行。


     


    大姐一定在參加宮宴,不能給她添麻煩。


     


    我縮在石獅子後面,聽著遠處的煙火聲,隻覺寂靜。


     


    我……我想我娘了。


     


    可是娘長什麼樣子,我都不記得了。


     


    隻知道,娘懷裡總是暖暖的,可以睡覺。


     


    淚水撲簌簌沾湿了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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