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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啞妾 3699 2025-06-19 15: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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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要吵醒他們,因為人間的苦,吃不完。


     


    16


    全村隻有我在心裡叫他陳小五,別人都喊他喜鵲仔。


     


    因為他小時候上樹掏鳥窩,被喜鵲啄到跌下樹,摔得鼻青臉腫,人盡皆知。


     


    從此喜鵲仔成了他的名字。


     


    「我這是個好名字。」他再來喝酒時又自說自話起來,「喜鵲是報喜的,怎麼不好呢!」


     


    他打獵是一把好手,哪怕是天寒地凍時,他也有辦法捕到隱匿的獵物。


     


    獵物得手後,他總是要來喝酒的。


     


    陳小五沒有什麼朋友,他幾乎將所有的話都對我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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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阿婆摸索著來酒坊給我送飯,陳小五腳步踉跄地跑去扶年阿婆。


     


    「年阿婆,你也是神仙。」


     


    陳小五又講胡話了,可是年阿婆很開心,她拍著陳小五的手,又送了他一份桂花酒。


     


    下了一場大雪後,陳小五突然不來酒坊了。


     


    再出現的時候他一瘸一拐,形態甚是滑稽。


     


    他和往常一樣,坐下要了一小壇桂花酒。


     


    我沒有給他酒,反而給他端了一大碗骨頭湯。


     


    陳小五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湯,撓了撓頭,很是不好意思。


     


    「山裡路滑,我大意了。」


     


    前陣子大雪天陳小五照舊上山去布陷阱,誰知道腳下踩空,骨頭摔斷了兩根。


     


    年阿婆知道以後熬了骨頭湯,讓我帶給陳小五。


     


    我不會寫字,隻能指了指湯,又指了指他的腿,然後豎起大拇指。


     


    喝了骨頭湯能好得快點。


     


    陳小五盯著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問道:「還有嗎?」


     


    我沒聽懂,是覺得湯不夠喝嗎?


     


    他擺擺手,和我解釋:「我有個朋友,想讓他也補補身子。」


     


    陳小五交到了朋友,我替他開心,給他裝了一小罐骨頭湯。


     


    他拎著湯,笑嘻嘻地誇我:「小神仙,我替我的朋友謝謝你!」


     


    陳小五的朋友就是張言之。


     


    17


     


    張言之原先不是桂花村的,是因為爹S娘改嫁,才來了桂花村。


     


    可惜娘過不久也沒了,沒人願意養他,最後是村長家收留了他。


     


    他已經是懂事的年紀了,村長看他長得俊俏,又是個男丁,懷了私心供養他。


     


    羅有梅對他一見傾心,不讓任何人靠近他,在村裡人眼中他就是羅家的贅婿。


     


    張言之沒有朋友,同齡的男生總是議論他,說他是村長買來做婿的,用皮囊換飯吃。


     


    羅有梅也從不讓姑娘靠近張言之,他就像被圈養的牛羊,生活裡隻有主人。


     


    陳小五在山腰撿到了昏迷的張言之,看起來張言之似乎想要翻山離開桂花村。


     


    他背著張言之走在下過雪的山路上,一下子摔斷了兩根骨頭。


     


    但也因此和張言之成了朋友。


     


    陳小五沒有把張言之送回村長家,還答應了他等養好傷就親自帶他翻山。


     


    他們太相似了,都失去了摯親,都孤身一人,都渴望朋友。


     


    有人看到了張言之,沒兩天羅有梅就親自帶人來接他回去了。


     


    陳小五隻說是自己喝醉傷到了張言之,這才一直幫他養傷,並沒有透露張言之想要翻山離開的事。


     


    餘下的日子裡,陳小五獵到了好吃的,抑或是從酒坊拿到的骨頭湯,都會一並給張言之送一份。


     


    他告訴我張言之的日子不好過:


     


    「村長不讓他考鄉試,說他有個秀才的身份就能娶妻了。


     


    「還逼著他娶羅有梅,不聽話就不讓他吃飯。


     


    「小神仙,什麼酒能解人間愁啊?」


     


    陳小五又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囈語,大家都過得不容易。


     


    臘月天,村裡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年阿婆的身子卻不大好了。


     


    她喊我到床前,叮囑了我好些事,她說酒坊生意雖好,對我而言總不是長久之計,若是有天酒坊開不下去,我也不必執著,有釀酒這門手藝,也可去城裡尋條活路。


     


    年阿婆是擔心我一個小啞巴,沒有親眷,會被欺負。


     


    「知道太多秘密,不是好事,要走遠些才安穩。」


     


    我記下了年阿婆的囑咐,她說人們沒法接受熟人知道自己太多秘密,想要活得穩妥必須要離開村裡的人。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恐怕這個年關就要走了。」


     


    第二天,陳小五帶了張言之來酒坊的後院,這裡隻有我自己。


     


    他偷偷摸摸地說:「村長家去祈福了,我們翻牆來喝新釀的桂花酒。」


     


    羅有梅算是心疼張言之,默許了陳小五這個朋友的存在。


     


    我比畫著告訴他酒坊可能要關門了,因為我要照顧年阿婆。


     


    陳小五知道年阿婆身體不好時很是震驚,他跪在年阿婆的床前哭道:「老神仙,你不會有事的。」


     


    年阿婆拍拍他的手,笑了笑:「你忍心讓老神仙一直瞎著眼麼,婆婆我要回天上了,以後天天庇佑著你。」


     


    我站在後面哭,哭著哭著突然頭暈目眩,一旁的張言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18


     


    我不會說話,也不識字,郎中給年阿婆開的方子我隻好去求助陳小五。


     


    他識的字也不多,於是張言之便主動擔起了幫阿婆去城中藥鋪抓藥的任務。


     


    村子裡的人都喝過年阿婆的酒,張言之要幫年阿婆,於情於理羅有梅都阻攔不了。


     


    每次張言之把藥送到酒坊的時候,都會給我帶一包蜜餞。


     


    他什麼話也不說,我看向他,他就慌張地低下頭。


     


    陳小五幾乎每天都陪著年阿婆,我後來才知道,陳小五剛出生的時候,是年阿婆四處給他借了奶,幫他活了下來。


     


    怪不得陳小五說神仙是救命的,年阿婆確實救過他的命。


     


    除夕夜,家家戶戶都要守歲,村子裡一眼望去喜氣洋洋。


     


    陳小五隻有自己一個人,便來陪著年阿婆和我一起過年,午夜時鞭炮聲響起,年阿婆撐過了年關。


     


    我心裡開心,後半夜年阿婆睡了,我便從桂花樹下挖出一壇酒,請陳小五喝。


     


    他喝得搖頭晃腦,誇我能幹:「小神仙,你釀的酒沒有人不愛喝。」


     


    忽然有聲響傳來,是張言之翻牆進來了,他趁著村長家都睡著了偷偷來找我們。


     


    「這是我寫的,希望老天保佑年阿婆平安健康。」


     


    張言之從懷中掏出了火紅的對聯,他的字雋秀飄逸,陳小五看見了直拍手。


     


    我們把對聯貼在了大門前,然後三個人就坐在院中一起喝桂花酒。


     


    天氣雖然冷,可酒氣暖人,喝著喝著我們都紅了臉。


     


    陳小五撿起了一片樹葉遞給張言之,毫不吝嗇地和我誇贊著他的朋友。


     


    「言之什麼都會,就連一片樹葉也能吹出高山流水。」


     


    張言之似乎有些羞赧,可一片小小的葉子真的能宛轉悠揚。


     


    我這輩子都不會說話,沒想過能從自己的嘴裡能發出聲音,心裡有些蠢蠢欲動,便也撿起了一片葉子,學著張言之的樣子吹了起來。


     


    我吹不出什麼,張言之靠了過來,他謙遜有禮地教我,我認真仔細地學著。


     


    我能吹出一兩個聲調後,張言之便陪著我一起吹樹葉,陳小五蹲在那裡託著臉,然後為我們鼓起掌。


     


    屋裡躺著年阿婆,屋外有他們陪著我,現在想起來仍然讓人懷念。


     


    那天過後,我好像不對勁了,隻要聽到張言之的名字就會覺得臉紅。


     


    陳小五看出了我的異樣,他沒有取笑我,反而拉我到了一旁,他蘸了酒水教我寫「張言之」三個字。


     


    「小神仙,你完了,你墜入凡塵了。」


     


    他笑眯眯的樣子很欠揍,我瞪了他,他也不在意。


     


    「你一定要學會這三個字,以後回去做神仙,可以不記得我,可不能忘了他。」


     


    我湊近了看那三個字,張言之。


     


    每個字都好看。


     


    19


     


    正月過完,年阿婆的身體突然就不行了。


     


    到了晚上,年阿婆進的氣少,出的氣多,我心急如焚地四處敲門。


     


    誰來救救我的年阿婆?


     


    鄰居叫來了一些人,大家七嘴八舌,沒人有個主意。


     


    村裡的郎中說年阿婆壽數將盡,非人力可為。


     


    我恍惚間似乎看到了張言之,他進來握了握我的手,轉眼就不見了。


     


    後半夜天上劈了雷,雨越下越大,陳小五趕來見了年阿婆最後一面。


     


    鄰居大叔讓陳小五去找村裡的木匠,說年阿婆應該就在這一兩天了。


     


    我SS拉著年阿婆的手,直到手中慢慢沒了溫度。


     


    我在暴雨裡哭到昏厥,陳小五把我拉了起來,讓我振作。


     


    天地好像倒懸了過來,有什麼託住了我,我慢慢睜開眼睛。


     


    不遠處,張言之全身湿透,靜靜看著陳小五拍著我的背安慰我。


     


    他風塵僕僕連夜趕去城中請了有名的大夫來,可惜晚了一步。


     


    年阿婆埋在了離酒坊不遠的山崗下,下葬那天,陳小五和張言之都來給年阿婆上了香。


     


    從此以後,我隻剩下年阿婆留給我的這間酒坊了。


     


    酒坊裡囤了許多酒,院子的地下也埋了許多壇,好多都是年阿婆年輕時釀的。


     


    陳小五時不時會來看看我,他捉了幾隻野兔,說可以養在院子裡陪著我。


     


    張言之沒有再來過,給年阿婆上香那日,他對我說:「不語,我希望你快樂!」


     


    我不明白,這句話是不是再見的意思。


     


    隔了沒多久,村裡就傳出羅有梅快要成親的消息,好多人去祝賀村長,祝羅有梅終於和張言之結成良緣。


     


    我一個人孤零零癱在了酒坊中,分不清是S是活。


     


    如果我是一壇酒就好了,埋在地下許多年,沒有喜怒哀樂,隻需要等著愛酒的人再次打開我。


     


    我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醒來時看到陳小五皺著眉站在門邊。


     


    「言之說,他夢到你在哭,讓我來看看你。」


     


    我偏過了頭,沒有理他。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陳小五不見了。


     


    架子上的賬本似乎被翻過,他拿走了我寫的字。


     


    我寫了整本張言之的名字,從歪歪扭扭到工整秀麗,這些都被陳小五拿走了。


     


    渾渾噩噩間我又做了一場夢,夢裡年阿婆摸著我的頭,說她終於能看見了,她看到我在傷心,讓我在她懷裡好好哭一場。


     


    哭著哭著我聽到了陳小五的聲音:「我可是喜鵲仔,小神仙,我是來給你報喜的。」


     


    睜開眼,我看到張言之含著淚握著我的手。


     


    「不語,我喜歡你。」


     


    20


     


    陳小五在他身後站著,他撓撓頭,說去外面看看兔子。


     


    我撐著身子坐起來,張言之就在我的身邊,我們一時間都低下了頭。


     


    他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張紙,是我寫的字。


     


    「是我小人之心,誤會了你和小五。


     


    「可我那日說的是真心話,不語,隻要你快樂,不喜歡我也沒關系。」


     


    張言之對我表明了心意,他說小五急匆匆找他,說我們心裡都有話不講,讓他看著幹著急。


     


    「我從沒答應過要和羅家結親,村長供我讀書,這個恩我會還,等考了鄉試我會賺錢還給村長。


     


    「不語,頭幾年我們的日子會苦一點,你願意嗎?」


     


    我臉上都是淚,點頭的樣子甚是狼狽。


     


    張言之發奮地苦讀,我則在酒坊中碼著存酒,心裡計算著把酒都賣掉能有多少銀兩。


     


    到時候這些銀兩可以先還了村長的恩情,以後我們離開桂花村後還可以去別的地方繼續釀酒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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