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們隻在乎我能不能給他們的臉上增光,隻在乎他們想要我走哪條路。
從沒有問過我喜不喜歡讀金融,喜不喜歡上A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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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有放棄掙扎。
白天上專業課,晚上自學新聞系的課程。
明明我是轉專業的第一名,錄取名單卻沒有我。
我跑去問輔導員為什麼,她說轉專業要父母的同意,她給我媽打了電話,卻遭到嚴詞拒絕。
還批評輔導員沒有管好我,要投訴她煽動我轉專業。
我跑回家跟她大吵了一架,但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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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專業的失敗塵埃落定,甚至險些害得輔導員丟了工作。
我覺得無力極了。
我的每一次掙扎似乎都是無用功。
難道隻有按部就班,過著一眼望到頭的生活,才是我的出路嗎?
大學畢業後,我順從地進了一家國企。
體面且舒坦的工作讓他們逢人便誇我,督促讓喻琪琪向我學習。
然後,開始張羅相親,給我介紹了一個又一個男人。
可是,他們有問過我要不要結婚嗎?
他們看重對方的人品、學歷、工作、家境,獨獨不看重對方的容貌。
我不是以貌取人,但他們覺得我會喜歡一個身高165cm、體重200斤的男人嗎?
更別提離異有孩子、有暴力傾向、控制欲極強諸如此類的。
我有時候在想,在他們的眼中,我是有多麼的不堪。
以至於他們會給自己的親女兒尋找這樣的結婚對象。
所以,我反抗了。
25歲生日的那天,我媽拿出一張照片,板著臉訓我,讓我不要再挑剔了。
還說女人的黃金年齡很短,我必須要在30歲之前生完一男一女,她的任務才算圓滿完成。
她看中的男人是個海歸,長相尚可,但他交往的前幾任女朋友都離奇消失了。
我很難不懷疑是被他S了。
因為他的父親位高權重,想要掩蓋此事易如反掌。
我毫不猶豫戳穿了她為我好的謊言。
“嫁給他的話,我能為你們換到什麼?校長之位還是更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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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我的臉頰火辣辣地疼著,心中卻是巨大的喜悅。
瞧瞧,被我猜中了。
我和喻琪琪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裝飾品、一顆有利用價值的棋子、一條聽話懂事的狗。
真的要繼續這樣的生活嗎?
答案是否定的。
我辭去了工作,逃離了家鄉,獨自一人來到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
站在人來人往之中,我竟然開始不知所措。
因為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隻是一味地想要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家。
我的錢都由我媽保管著,緊巴的存款支撐不了太久的任性。
看著她一條接著一條的冷嘲熱諷,仿佛篤定我會堅持不下去,灰溜溜地回來聽從她的安排。
在我最無助的時刻,我遇到了一個膀大臂圓的男人。
他遞給我一個面包,蹲在我的身邊聊天。
從他的話裡,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在黑暗之中遊走的人,不一定都是壞人,但也不一定要是好人。
亦正亦邪的存在,往往可以主持公平。
“你不是喜歡新聞嗎?緋聞也是聞,黑料也是聞。隻要運作得當,這些錢你賺得心安理得。”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還是稀裡糊塗被他帶了進去。
或許是憋著一口氣吧。
我想要向爸媽證明,不走他們安排好的路,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當狗仔的這幾年裡,我不是沒有退縮過、後悔過、自責過。
但我捫心自問,我沒有對不起誰。
小奶狗是男團的C位,他被指霸凌隊友。
輿論一邊倒向所謂的受害者,公司準備同他解約,讓他支付巨額的違約金。
他隻有十八歲,所有的積蓄都用來給他媽媽治病,根本拿不出多餘的錢。
在他最崩潰最無助的時候,是我甩出一系列的物料,證明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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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他的隊友,嫉妒他比自己紅,聯合整個團隊排擠他、孤立他,甚至連份盒飯都不給他留。
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向我借錢買炒米粉吃。
我po出他救濟流浪狗、扶老奶奶過馬路、到孤兒院當義工的照片,以及隊友動不動使喚他跑腿、拿煙頭燙他的頭發等等惡劣行徑。
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但小奶狗總說隊友家大業大,碾S他跟螞蟻一樣簡單,讓我不要輕易得罪他。
但是看著他生無可戀的模樣,我忍不下去了。
憑什麼好人要被受欺負?憑什麼高位者可以享有特權?
我自知人微言輕,但隻要力所能及,能幫的一定會幫。
輿論的風向逆轉,隊友在聲討之下,不得不道歉退隊。
我在家裡慫了好幾天,也沒見有人對我打擊報復,於是愈發大膽起來。
小白花的男朋友出軌了,他倒打一耙造謠,說是小白花腳踏兩條船,還給別人當小三。
我一邊安慰傷心的小白花,一邊在網上火力全開,怒斥渣男不要臉,曬出他和七八個富婆約會的照片。
他氣急敗壞找上我,讓我出面澄清照片是ps的。
我可不慣著他,當他是空氣人一樣無視。
他惱羞成怒,敲碎了啤酒瓶,拿玻璃渣抵在我的脖頸之上。
我嚇得臉色刷白,雙腿都在發顫。
怪我,第一次被人威脅,沒什麼經驗。
顧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替我將渣男打趴。
這是我第一次和顧承有了交集。
“謝了。”
他的嘴角被玻璃渣擦傷,我好心給他上藥,他卻得寸進尺。
“我要是破相不能再演戲了,你是不是應該負責到底。”
?
再不塗個碘伏,傷口就要愈合了吧。
他S皮賴臉加上我的微信,順手轉了十萬塊給我。
“我知道你在跟著我,我這人偶像包袱重,發我的照片時記得修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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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情好。
要是所有的明星都像顧承這樣自覺,我的師傅也不至於想不開去當了牛郎。
我的狗仔事業幹得風生水起時,喻琪琪哭著給我打了個電話。
“姐,爸媽被警察抓走了。”
我的眼前突然眩暈,險些沒有站穩。
顧承路過,一邊扶著我,一邊問喻琪琪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
二人貪戀權勢和地位,被人騙了當擔保人。
這下好了,人跑了,留下一屁股的債和爛攤子。
顧承要陪我回去,我拒絕了他。
我和他非親非故,他一個公眾人物沒必要摻和到這種事之中。
他給我介紹了一個人,是這方面非常厲害的律師。
託律師的福,我花了大半的積蓄,償還上二人的債務,終於免去牢獄之災。
經過這件事,爸媽對我的態度有所緩和。
雖然不再逼著我結婚,但還是催著我回家。
許是下意識覺得當狗仔拿不上臺面,我騙二人說自己在大公司當產品經理,年薪百萬。
又給爸媽報了個旅遊團,一年都回不來,正好出去避避風頭。
我掐指一算,好像自由的日子似乎不多了。
急急急,我該怎麼坦白結婚的事?
顧承記恨沈茉對他的漠不關心,我討厭爸媽對我的控制束縛。
我想了想,我好像沒有立場指責他的不懂事。
因為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我隻看到表面的母愛,沒看到背後的疏離與矛盾。
面對顧承的坦誠,我有些招架不住。
他為什麼會對我一個狗仔另眼相看?
不管是圈內還是圈外,喜歡他的人一抓一大把,我想不通我有什麼地方吸引到了他。
“我的身份被人扒出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沈茉提了一嘴,但我被金錢衝昏了頭腦,當場忘得一幹二淨。
“是邱榮,第二次去民政局的時候,他拍到了你。威脅我要一個億的封口費,否則便曝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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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S的邱榮!
我有這麼值錢嗎!
一個億給我吧!
我可以自爆!
顧承卻是很顧及輿論會不會傷害到我。
但他也不慣著邱榮。
畢竟這樣的人胃口隻會越來越大。
今天是一個億,明天是兩個億。
他像個無底洞,顧承沒有那麼多錢跟他耗。
索性,沈茉要緩和母子關系,顧承順水推舟,讓她出面料理了邱榮。
邱榮得罪過不少人,沈茉一句話的事,自有人將他送進監獄。
我兩眼放光,很羨慕沈茉。
“咱媽真厲害。”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嗯,咱媽。”
我循循善誘,自願當這個和事佬。
畢竟沈茉幫了我,我應當投桃報李。
“母子哪有什麼隔夜仇?既然咱媽主動向你服軟,你何不試著慢慢接受她?她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那麼拼命工作不還是為了你過上更好的日子。”
顧承反駁:“可是她都沒有參加過我的家長會、畢業典禮,甚至我生病住院了,她都沒有來看過我一眼。”
我的勝負心起來了。
新婚之夜,我和他battle起誰更可憐。
“我沒考到滿分的話,差一分就要被打一下手板。”
顧承:……
“你贏了。”
“放學回家了也不能玩,寫完了課內作業,還要寫奧數題,寫不完不給飯吃。”
顧承:……
“你贏了。”
“就連我上什麼大學、讀什麼專業,我都不能自己做決定。他們篡改了我的高考志願,還阻止我轉專業,甚至要我嫁給一個可能S過人的男人。”
話音剛落,顧承緊緊抱住了我。
“清清,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對,是我太幼稚,是我在無病呻吟。你那麼好,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不知怎的,我的淚好像控制不住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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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次有人說,我是委屈的,我沒有錯,我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長久以來,不配得感始終是我的心魔。
我不敢喜歡上誰,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裡,我不完美、不優秀、不成功,我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棄子。
因為從小到大,我都是被拿來比較的。
喻琪琪出生之前,他們讓我向年級第一看齊。
喻琪琪出生之後,她的聰慧讓我愈發無地自容。
她輕而易舉能考到滿分,不費吹灰之力拿到各種競賽的一等獎。
而我,即便做再多的題和試卷,都無法像她那般出色。
我的耳邊常常是各種各樣的嫌棄。
“你怎麼不像你妹妹一樣聰明?”
“你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把你的壓歲錢給你妹妹,你都不是年級第一,怎麼好意思收爺爺奶奶給的壓歲錢!”
“我要是你,早就羞愧到進屋寫試卷了!”
“晚上的飯局你別去了,要不然別人問你考的怎麼樣,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
一句句傷人的話,像一道道耳光招呼在我的臉上。
喻琪琪雖然不贊成爸媽的偏心,但她被所謂的愛意裹挾,過得比我還要不順心。
她聽話地考上A大的臨床醫學,還是碩博連讀,在醫院實習時見過病患捅人,見過病人S在手術臺上,見過所謂醫者的下三濫騷擾。
她向我訴說她的崩潰和痛苦,但我愛莫能助。
因為她舍不得一個月兩萬塊的生活費,舍不得爸媽替她安排好的道路,舍不得人人追捧她的生活。
自從爸媽出事後,她從雲端墜入谷底。
導師不再對她關愛有加,周圍的同事不再對她笑臉相迎,甚至她的追求者們都不約而同消失了。
她精神恍惚之下,差點讓病人S在手術臺上。
後來,她辭了工作。
開始靠寫小說過日,因為沒有一家醫院敢用她。
她畢竟是我的妹妹,我時不時會接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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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喻琪琪的電話來了。
“姐,熱搜上的那個人是你吧。”
我裝傻:“什麼?”
“我說,跟顧承結婚的人是你吧。你穿的那件外套都多少年了,還不肯扔,上面有幾個破洞我都記得。”
……
她是孫悟空嗎?
這麼火眼金睛!
顧承討好道:“妹妹好,我是顧承。顧燃的親籤還在路上,不出意外的話,明天能送到。”
喻琪琪開心了。
“謝謝姐夫!你跟我姐結婚的事,我一定藏在肚子裡,絕對不告訴爸媽。”
顧承訕訕:“為什麼不告訴?我很拿不出手嗎?”
我趕緊掛了電話,岔開話題。
“我要睡了,明天答應咱媽陪她的。”
顧承不依不饒,將我抵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