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不信，但又有什麼事是完全不可能的呢？
9
和江奉分手後，我還是經歷了很久的情緒低落期。
於晴是編劇，新劇開拍後她又常駐片場，無暇顧及我。
工作室的項目穩定增加，我靠加班來舔舐傷痛。
那晚我剛從浴室出來，老媽打來電話：“淺兒，下周你奶奶過生日，帶男朋友回來一趟，她早就盼著呢。”
完蛋！
過年回老家時我向奶奶承諾過，我會盡快帶個人回去。
全家人還興致勃勃欣賞了江奉的照片。
Advertisement
現在，讓我去哪兒捏造個大活人。
這麼想著，一個光彩熠熠的身影出現在腦海中。
小川，長相和江奉有六分相似。
他缺錢，當時還拜託我給他找兼職。
我何不租個男友應付催婚？
我當即給他打語音通話，秒接。
我把租男友的事跟他一說，七天包吃住包交通費，報酬兩萬，他滿口答應，隻等我去接他。
周六早上，我開車到大學門口。
遠遠地看到略感熟悉的颀長身影，長筒牛仔褲加灰色板鞋，普通的打扮，益發凸顯他絕佳的身材和出眾的氣質。
站在幾個大高個中間，小川戴著口罩隻露出眼睛，仍是鶴立雞群。
“姐姐，好久不見。”他一上車就斜著身子，撲過來想抱我。
我趕緊躲避，嫌棄地瞪著他。
“不是要扮情侶嗎？你不會是想讓家人看出我們是假的吧？先練習一下。”
我心裡一滯，才想起找他的目的，他已自然搭上我的手，勾著嘴唇，笑得人畜無害：
“姐姐，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別露餡。”
小川的手又大又涼，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和他人一樣好看。
既然是練習當情侶，那就情願可原，而且這可是包含在服務費當中的。
作為戀人，拉手，抱抱等肢體接觸，很難避免。
回老家要一個半小時，上高速之前，小川和我換了位置，他開車又快又穩，我在副駕駛上很快就昏昏欲睡。
再醒來時，小川下車和我父母正在打招呼，我的哈喇子直流到毛衣上。
太丟人了，淑女形象徹底崩塌。
10
家裡跟來了明星似的，
從見面的第一刻起，老媽的嘴角就沒下來過。
她把我悄悄叫到臥室：“淺兒，這小伙子不錯，比照片上還好看。”
那當然了，這個是美顏版。
寒暄過後，小川被一家人圍在中間，五歲的小侄女寸步不離，直愣愣盯著他。
“哥哥，你長得真帥，以後能當我男朋友嗎？”
小川歪著頭，一副難為情的樣子，他對懷裡的小團子表示抱歉：
“圓圓，我是你姑姑的男朋友，以後要和她結婚的。”
“姑姑醜，你看我的長辮子，還有新裙子，是不是和公主一樣？”
小川瞥我一眼，低頭繼續哄小孩。
“姑姑也漂亮。圓圓先好好吃飯，等你長大了，一定會更美。”
小公主緊緊摟著小川的脖子，更得意了。
哥哥和嫂子悄悄對我豎起大拇指，我雙手一攤，表示沒什麼，憑本事找的男朋友。
八十多歲的奶奶，目不轉睛看著小川，不住點頭，對於這個孫女婿，她很滿意。
爸爸雖然沒吱聲，但從神態上看，他沒意見。
單靠顏值，小川就徵服了所有人。
吃過晚飯，我把小川領到三樓的客房：“這是你房間，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我刷了會手機，眼皮開始打架，想要關燈睡覺時，敲門聲輕輕響起。
“姐姐，我進來了。”
我坐起來看著他，穿著灰色睡衣的小川，頭發半湿，劉海遮住了半邊臉，更顯得少年氣十足。
“我今天變現得怎麼樣？”
他羞怯又興奮問到，像一個稱職的打工人。
“還行。”
“我會更努力，爭取早日轉正。”
他說完就一溜煙兒跑走了，小碎步輕快喜悅。
“轉正？”
我半天才醒悟過來，這小子還想傍富婆。
這次完事後，我就把他刪除，再也不會和他見面。
心術不正，仗著一張臉，天天打盤算找捷徑，實在可惡。
再說了，我哪是見色起意的女人。
11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
直到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一雙冰涼的小手縛到我臉上。
“懶貓姑姑，快起床，下雪了，我和哥哥都去打了一次雪仗了。”
我猛地驚醒過來，一睜眼卻見兩個紅撲撲的笑臉。
小川和圓圓一瞬不瞬瞪著我。
“起來吃飯吧。”小川也學著圓圓的樣子捏了下我的臉。
“討厭。”我用力甩開他，尖利的指甲好像劃到他的手背。
我聽到一聲很低的“嘶”聲。
小川領著圓圓往外走，嬉笑著說：“小懶貓真兇，劃出血來了。”
等我下去吃飯時，全家人都坐整齊了。
滿滿一桌，粥、包子、雞蛋餅、各種小涼菜，每個人面前還有一碗甜沫。
“雞蛋餅和甜沫都是小川做的，一大早就在廚房裡忙活。淺兒有福氣，但以後結了婚可不能這麼懶，兩個人都得做飯。”
全家人熱熱鬧鬧開飯，我看著小川右手上的創口貼，心突然顫動一下。
怎麼就恰巧劃破了呢？
有點起床氣而已，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也怔怔看向我，挑了挑眉，示意我快嘗嘗。
甜沫很好喝，菠菜、粉絲、花生、胡椒的味道合在一起，吃進嘴裡滿口噴香。
家人對小川的手藝贊不絕口。
他揚起臉好像在向我邀功，眉眼裡全是笑。我裝作沒看見低頭繼續吃。
他給圓圓喂粥，和她親得像真兄妹。
我心裡蕩起一陣陣漣漪。
如果家人發現我隻是騙他們的，該有多失落呀。
對租來的帥氣男友，我要時刻保持警惕，不然真的很容易陷進去。
小川的眼神如此清澈，讓人欲罷不能。
12
在家裡待到第四天。
小川儼然已經成了我們陳家的一份子。
除了陪圓圓玩，他還和老爸下棋，陪奶奶聊天，在廚房給老媽打下手，每天忙得不亦樂乎。
似乎我才是外人。
那天中午叔叔一家要過來吃飯，小川和我爸媽都在廚房裡忙活。
我刷了會手機，也想去湊熱鬧。
卻聽到他們三人的對話。
“川，這幾年淺淺非要創業，吃飯也不按點來，我和你叔叔都很擔心。有你照顧她，我們就放心了。”
“淺兒被我們寵壞了，脾氣不好，你多擔待她。”
“叔叔阿姨，我以後一定盡量給淺淺做飯，讓她吃得更健康。主要是我快畢業了，事有點兒多，年後就不那麼忙了。淺兒脾氣雖然有點大，但我欣賞她的個性，以後有了矛盾，我會主動認錯的。”
聽小川的口氣，信誓旦旦，深情款款，簡直演得以假亂真。
“淺兒命真好，遇到小川這樣的男朋友。”老媽又來了。
我悶悶回到房間，質疑自己租男友是否正確，到時擺脫會不會遇到麻煩。
叔叔家的三口人，終於到了。
打量著小川，愛嫉妒的嬸嬸眼睛都紅了。
“吆，這是淺兒的男朋友吧，真夠帥的。”
叔叔家的堂妹比我小半歲，從小就愛和我比較，比長相，比成績，比大學。
可惜，她樣樣都在我之下。
不過，去年堂妹考上了街道的公務員，覺得比我這個打工人高貴不少，也算是揚眉吐氣。
老媽忙著給他們介紹小川。
那邊小川正忙著給所有人倒茶。
“小川是做什麼工作的？看著這麼年輕。”
“他呀，還沒畢業，正忙著找工作呢，現在就業形勢也不好，慢慢來吧，要是有什麼困難，不還有淺兒罩著他嗎？”
嬸嬸一聽，緊蹙的眉毛舒展開，勾著嘴角不屑道：“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呢，這麼帥能看上淺淺，原來是個吃軟飯的。”
小川的身體一僵，瞥了我一眼，笑得雲淡風輕。
堂妹臉色微變，用手肘輕輕碰了一下嬸嬸，大概提示她不要亂說話。
老媽聽後，心裡雖然不舒服，但也沒說什麼，隻訕訕笑著去切水果了。
我就當沒聽到，和堂妹隨意聊天。
“家裡是幹什麼的，濱城的房價可不低，能買得起嗎？”
哎，嬸嬸真是夠操心的。
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我在濱城都買了兩套房子了，但從未和家人透露過，說出來她估計得氣暈。
小川又到了一輪茶，放下茶壺，正身坐到空位上。
“嬸嬸，我婚房早就準備好了，您放心吧，淺淺跟我絕不會露宿街頭。”
嬸嬸尷尬輕嗤。
她顯然並不相信小川的言論。
堂妹看著小川，眼睛突然一亮。
“你是周氏集團的二公子周錦川吧？我好像在網上看到過你的照片。”
“周氏集團？”
13
四個字一出口，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頓。
嬸嬸的眼神極為誇張，瞪得像銅鈴，感覺不可思議。
周錦川則悠然一笑，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
圓圓奔過來，吵鬧著叫小川去講故事，大家隻當周氏集團是玩笑話。
我悄悄走開，去房間裡打開手機，輸入他的名字。
“周錦川，周氏集團的繼承人之一，持有周氏15%的股份，18歲時身家過億。現年21歲，H大在校生，主修人工智能專業，曾去德國交流一年。”
騙子，還扮演男模。
待我回到餐桌時，眾人的話題已經轉到堂妹的相親對象了。
周錦川面色如常，還給我夾了我最愛吃的糖醋小排，一會兒又給我剝蝦和螃蟹。
嬸嬸看他殷勤的樣子，更加確定小川不可能是周氏公子。
等叔叔他們一家離開後，我借故公司有事，決定提前回到濱城。
全家人對周錦川依依不舍，圓圓更是哭個不停。
約定好下個月回來看她，小姑娘才停了眼淚。
等到上了車，我看著周錦川面不改色的樣子，又氣又悔。
一路上我沉默無語，他似乎也心事重重。
耍得我團團轉，好玩嗎？
快到他學校的時候，我忍不住開口。
“周錦川，你為什麼騙我？二少爺對兩萬塊錢，肯定嗤之以鼻。陪打工人演戲很有意思嗎？”
周錦川臉色冷了下來，因為撒謊而愧疚。
“淺淺，對不起。我當時……有點解釋不清。所以，就將錯就錯了。”
“男模到底怎麼回事？”
“我曾經是唱跳練習生，過去培訓他們來著，偶然看到你在那兒，我就主動上臺了。希望你能看到我。”
“我們……見過？”
“很久以前……”
“算了，我不想知道，以後兩清了。”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這一次。”
周錦川像上次那樣，輕易就掉下淚來。
哼，鱷魚的眼淚，不值得同情。
他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向我解釋。
我當著他的面給他轉賬，又把他的聯系方式刪除。
他眼淚還沒擦幹，神情十分悲傷。
面對我囂張跋扈的態度，終究沒說什麼。
14
小川還沒下車，突然有一個電話打進來。
陌生號。
我以為是快遞，猶豫了幾秒鍾接起來。
“淺淺，好久不見，最近過得怎麼樣？”
江奉。
我剛想掛掉，那頭又說：“咱們冷戰這麼久，你改消氣了吧，之前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咱們和好吧。”
真搞笑，男人說話怎麼跟放屁似的。
這麼隨心所欲的嗎？
有病。
分手好幾個月了，說什麼冷戰。
太自戀了，以為我導演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
你誰啊，天王老子在我這也不稀罕。
我的心早就被另一個人佔據了，可是我又不確定他是不是心血來潮。
富家公子玩得花，但我實在不想再過那種隱忍又無奈的日子。
我不耐煩地掛了電話，看向雙目紅紅的周錦川。
他還想解釋什麼，但我不給他機會。
催他趕緊下車。
春暖花開，公司業務進入旺季，我每天忙到團團轉。
家人打電話總問我和小川怎麼樣，我編了許多瞎話來搪塞他們。
不知不覺半個月過去。
有一天晚上，洗完澡，我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又翻起關於周錦川的新聞。
不知點了哪裡，竟然轉到一個微博主業。
微博更新並不頻繁，大部分是簡短的文字，偶爾配圖。
“感冒中，好難受。”時間是今天下午。
下面是一張手背上插著針管的圖片。
再往前看，竟然全是……關於我的內容。
“今天太開心了，在會所見到她。一進門我就認出來了，她比小時候更漂亮了。”
“姐姐吐得一塌糊塗，我隻好給她換了衣服，不過她好像誤會了，她不清醒，我怎麼會……”
“又要見到姐姐太開心了，當個假男友也行，早日轉正吧。”
“惹姐姐生氣了，哎，她怎麼不聽解釋啊，如果不這樣，我們連見面相處的機會都沒有。”“如果一開始就表明身份，會不會好一點呢？”
“她是我十一歲就喜歡的女孩，舞蹈比賽失利，她在後臺安慰我時，我就再也忘不了她。”“在國外的這些年，也一直想著她。”
“永遠喜歡姐姐，我一定要追到她，加油！”
我一口氣跑到H大門口。
如果不去，我怕會後悔一輩子。
門口碰到一位男同學，正好認識周錦川，他好心地把我領到宿舍樓下。
“周錦川，周錦川，你下來。”
我像瘋子一樣在樓下亂喊。
不一會兒，穿著白色衛衣的周錦川出現在我面前。
或許是感冒的原因，他的臉上稍顯憔悴，輕輕咳嗽了兩聲。
“姐姐，你怎麼來了？”
我拉著他的衣領，跑到路燈照不到的角落。
輕輕吻上他的嘴唇。
周錦川抱住我，加深了這個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氣喘籲籲道：
“我去國外看父母了，剛回來就感冒，本來打算好了再去找你。”
“明天，我陪你去醫院。”
圈子裡的人都知道了我談戀愛的事，但對神秘的男方並不知情。
有一天晚上，江奉又打電話求復合：“淺淺，男模不過是我的替身，無恥小三趁虛而入。”
彼時，我正在大學校園裡約會。
已轉正的周錦川對著手機，口氣囂張：
“哼，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你知道姐姐腰身的紅痣有多性感嗎？”
聽完這句，江奉悶哼一聲，再也沒來打擾我。
15
三個月後，周錦川以優異的成績畢業。
他沒有進周氏集團，而是和朋友一起創業開了一家科技公司。
我的工作室也蒸蒸日上，朋友都贊我們是雙強情侶。
周錦川就這樣以假亂真走入了我的生活。
直到結婚，家人也不知道第一次見面時，他隻是個租來的男友。
但是有些緣分，或許早就命中注定。
之所以對江奉一見鍾情，是因為他有點像我十四歲時遇到的一個跳舞特別酷的師弟。
原來，江奉才是替身呢。
“姐姐，六十年，一分鍾都不能少。”
“姐姐，今天還少一個親親，過來補上。”
人前西裝革履的CEO，人後是斤斤計較的小奶狗。
姐姐淪陷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