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下墜的過程中。
那個被我扔到一邊的手機裡面，似乎傳來了陸鏡川撕心裂肺一般的喊聲。
原來他也會失態啊。
可是我沒理會了。
因為我似乎看見了媽媽。
她像是朝我伸出了雙手。
她說：「然然，跟媽媽回家。」
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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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獲得了我夢寐以求的自由。
23 陸鏡川
俞念S後，陸鏡川把自己關在公司很久很久。
除了商業事務之外，不肯和任何人聯系。
直到有一天，徐意強硬地衝進了大廳。
恰好撞見了要去開會的他。
女人拽著穿得破破爛爛的孩子，拼命往陸鏡川面前湊。
「阿鏡，是我啊。
「還有珊珊，你不管我就算了，你連珊珊都不管嗎？」
她聲嘶力竭，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你知道她在學校裡面被同學欺負嗎？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她和陸家有關系，可珊珊現在每天用的都是舊東西，上學放學也隻有我一個接她……
「你自己也是單親家庭。
「難道不知道她多不容易嗎？」
徐意頓了頓，似乎哽咽住。
「你就不能幫幫她嗎？
「像當初徐家照顧你一樣？」
那一刻。
陸鏡川怔住了。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了自己的童年——
從有記憶起，父親就在外面養了許多女人。
最後母親實在忍受不了，扔下一紙離婚協議書，飛往國外了。
母親走後。
父親似乎消沉了一陣。
可不過短短一年。
他又開始我行我素，繼續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
陸氏是幾代人積攢下來的豪門大戶。
名聲在外，無數的女人翹首以盼，想要貼上來——
至於陸鏡川。
他像是被拋棄了。
家族裡也沒人有空闲多管一個小孩子。
他身邊隻有一個保姆照顧。
每次開家長會，不是這個保姆來，就是司機來。
久而久之，沒有人能想到他這個可憐落魄的小孩子，竟然是陸家總裁的獨子。
於是那些貴族子弟們心情不好的時候便變本加厲地欺負他……
直到有一天。
他被逼到角落裡，正準備悄悄拿起一塊磚頭還擊的時候。
突然有人把那些氣勢洶洶的小孩子趕走了。
是徐意的父母。
他們旁邊還站著穿著蓬蓬裙，手裡拿著糖果的女孩。
——這就是這個世界故事的開端。
陸鏡川作為男二，在那天遇見了他的救贖文女主。
其實他後來也不是沒想過。
徐家和陸家有生意往來，怎麼可能沒見過他的樣子？
但他仍然很感激徐意。
直到那一天。
他的妻子從窗戶前，決絕地、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什麼也沒給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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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意領著徐珊珊，淚水汪汪地站在他的面前。
陸鏡川原本是想讓保安把他們請出去的。
但不知道怎麼的，他聽她提起過去。
突然，就對那個小女孩產生了一絲憐憫之心——
徐意說得沒錯。
他的童年確實不幸。
而這個小女孩，似乎也沒做錯什麼事情。
既然徐家曾經照顧過他。
那為什麼要讓她也經歷一個不幸的童年呢？
陸鏡川停下腳步。
看了一眼徐珊珊。
淡淡地和旁邊的人說：「給她們找個房子，買幾件衣服，多打點錢，生活上照顧一下。」
那一天。
他收留了一個女孩。
卻忘記了自己親生的女兒。
明明也在經歷著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的事情。
25
通過手機視頻，陸鏡川是親眼看到陸然從窗臺前跳了下去——
做出了和十年前的俞念一模一樣的事情。
他幾乎崩潰。
不停地、掙扎地喊著陸然的名字，手機都要在手裡被捏碎。
可有什麼用呢？
他頹然地跪坐在地上。
那一刻，他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
這一輩子。
他似乎什麼東西都握不住。
幾天後，警察給陸鏡川打了一個電話。
讓他去陸然住的公寓整理一下東西——
陸然臨S之前已經把自己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照顧過自己的保姆。
隻有這一棟房子。
本就是很久之前，俞念剛結婚的時候，和陸鏡川一起買的。
因此現在產權自然還是歸屬陸鏡川。
他已經十幾年沒再去了。
當再拿著鑰匙，推開門的時候，一股過去的氣息撲面而來。
陳舊的桌椅、小小的電視、不知道什麼牌子的家具……
陸鏡川越過這些。
走到陽臺前。
一個小小的玉墜突然進入了他的視線——
他皺起眉頭。
記憶中，這是俞念的項鏈。
她離開後，就戴在了陸然的脖子上。
陸鏡川彎下腰，將墜子握在手裡。
下一刻，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是陸然剛剛拿到系統那一天，她許下的生日願望。
系統把那天的場景復現了出來——
八九歲的小女孩，一個人坐在桌子前。
雙手合十。
小聲地祈禱。
「希望我的媽媽開開心心，幸福快樂。
「希望我的爸爸不要再討厭我。
「我不是壞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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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鏡川眼淚流了下來。
然然，她不是壞孩子。
做錯事的是他才對啊。
陸鏡川沒有再回公司。
他住在妻女生前住的那個不大的公寓裡，慢慢整理孩子的遺物。
一點點梳理下來，他才發現，因為自己的忽視和遺忘，陸然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比如他要助理每月給陸然打一筆生活費。
可是助理被徐意買通，那不多的生活費也被克扣掉，導致陸然的生活困頓不堪。
比如因為徐珊珊成績不好。
他專門給她轉學去了重點中學，沒想到卻成了她欺負孤立自己親生女兒的契機……
陸鏡川懊悔地低下頭。
他拿出手機，給公司那邊打了一個電話。
要他們把徐意和徐珊珊從自己買下的房子裡趕出去。
隨便讓她們去哪裡，隻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公司的人猶豫了一下。
小聲提醒：
「陸總，確定要這麼做嗎？
「據我所知，徐意小姐這幾年在外面投資了一個什麼項目，好像虧損了不少錢，還欠下了高額貸款。
「您要是不管她的話，這對母女未來的日子恐怕很不好過，追債的那些黑社會就不會放過她們……」
他嗯了一聲。
掛掉了電話。
想，與他有什麼關系呢？
她們就算S，也換不回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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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幾天裡，陸鏡川什麼都沒做。
他倚靠在窗戶前。
腦子裡面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如果他也S了，能不能見到俞念和然然呢？
他當然知道自己沒有系統。
可那個想法就是揮之不去，以至於時時刻刻都在纏繞著他。
他攥著陸然留下的墜子，魔怔了似的。
不停地重復著，一遍一遍問：
「可以嗎？
「我還可以見到她們嗎？
「就一面，一面就好，我不貪心，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
他似乎真的聽見了一道冰冰冷冷的聲音，從玉墜裡面傳出來——
「可以。」
是夢嗎？
陸鏡川自己也不能確信了。
醒來後，他發了一會兒呆。
然後走到廚房，打開了燃氣灶的開關。
在他準備走向臥室的時候，突然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很急促，很用力。
讓人無法忽略。
大有不進來，就絕不離開的架勢——
陸鏡川沒辦法，隻好去把門打開。
外面站著一個少年。
瘦高個，神態狼狽疲倦。
眼睑下是濃濃的黑眼圈，像是幾天沒睡好的樣子。
連白襯衫上都帶著灰塵。
陸鏡川認識他。
梁家的獨子。
梁域。
不僅和陸然是同班同學，而且關系似乎還很近。
他扒著門框，用力往裡張望。
「陸然在嗎，陸總，陸然在嗎？
「我找了她很久……
「我找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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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不知道然然已經S了啊。
陸鏡川扯了扯嘴唇，露出一抹悲涼的微笑。
他突然想起廚房還燒著水。
等水燒幹了，丁點的火星遇到沒關的燃氣，就有可能產生爆炸。
「她S了。」
陸鏡川轉了轉手裡的吊墜。
言簡意赅。
「你最好也趕緊走，不然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梁域一下子呆住。
「S了？」
他像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臉色迅速蒼白下來。
身形一晃。
然後猛地搖了搖頭，沉重地呼吸著，抓著陸鏡川的手。
「不可能，不可能S的。
「我們還約好要考一個大學。
「我知道我騙了她, 她也騙我一次, 算是扯平了。
「陸總, 你就告訴我她在哪吧。
「我要去找她……」
陸鏡川有些厭倦了。
他發現自己有些討厭應付這種毛頭小子。
於是不耐地伸手，把梁域往外一推。
「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滾。
「我說, S了才能看到她，你也要去S嗎？」
燃氣的味道飄散過來。
梁域不可能聞不到。
但他仍和剛開始過來時那樣, 一動不動地站著, 抓著門框。
半晌。
重復了一遍。
「你說, 怎麼樣可以見到她？」
陸鏡川覺得這個人可能傻了。
因為燒水壺滋啦滋啦的嗡鳴聲已經傳了過來，還有明火的氣味。
可梁域還在重復著。
「不管怎樣，我想見她。
「我想讓她原諒我。」
話音剛落。
緊接著。
一場震耳欲聾的爆炸轟然而至。
席卷了兩個人。
29 梁域
梁域其實聞到了燃氣的味道。
他覺得自己可能瘋了, 腳底像生了根一樣，一動不動。
似乎隻要站在這裡等著, 就能等到陸然一樣。
緊接著是爆炸。
轟鳴。
熱浪。
再睜開眼。
梁域真的看到了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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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課堂上。
就好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她坐在後排座位上，認真地低頭記著筆記。
梁域心中一陣狂喜。
他走上去，想要叫住她。
告訴她，自己那天不是故意失約的。
他和徐珊珊沒什麼關系。
他想和她去一個大學。
他其實……喜歡她。
可下一刻。
梁域就看到自己的手掌穿過了陸然的肩膀。
他的身體透明虛浮, 飄在半空中, 像一個幽靈一般。
沒有人看到他。
沒有人理會他。
梁域愣怔一瞬後, 總算明白——
他S了。
因為S去, 才可以來到陸然所在的這個世界。
再看她一眼。
31
他看到下課鈴響起後，陸然的同桌終於抬起頭。
拿起書包, 困倦地站起來。
他睡了整整一下午，抬起胳膊, 揉了揉陸然的頭發。
「走啦，放學啦。
「回家借我筆記抄抄。」
那是一個高挑的少年。
留著寸頭短發, 帶著一股桀骜不羈的帥氣。
梁域不知道怎麼的, 有一種奇怪的心理。
他擠在兩人中間, 小聲恨恨地說：
「自己不會寫嗎？
「陸然才不會理會你這種笨蛋呢。」
可下一刻。
耳邊傳來的卻是陸然溫柔的回應。
是遠比以前對他說話更溫柔的語氣——
「嗯。
「有什麼不懂的, 你要問我哦。」
頓了頓。
她叫那個少年的名字。
是很奇怪的名字。
「系統。
「我好開心你能變成人, 陪著我。
「真的哦。」
跟在陸然後面回家的一路上，梁域很快發現……比起原本的世界。
陸然在這裡, 似乎變得外向了很多。
她有了許多朋友。
同班的同學和她一起結伴坐公交車回家。
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和她約著補課……然後一個個被那個叫做系統的少年推了回去。
「想什麼呢？
「在我後面排隊。」
快到家門的時候。
一個氣質溫婉的女人站在外面。
她穿著長裙, 頭發盤起，臉上帶著溫柔的笑。
陸然見到她。
猛地撲進她懷裡。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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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陸然的媽媽啊。
俞念牽住陸然的手, 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少年。
眉眼彎彎。
「你也來了啊。
「剛好做完飯, 一起吃一點吧。」
梁域怔了怔。
抬起頭。
似乎並不意外地，看見了和他一樣處境的陸鏡川。
他也飄浮在半空。
隻不過站在俞念的旁邊。
似乎S亡讓他們兩個都短暫地來到了這個地方，隻不過束縛在不同的人旁邊。
陸鏡川的狀態看起來比他更差。
整個人露出一種迷茫、委屈又痛苦的神情。
很快。
梁域就知道為什麼了。
他跟著陸然一起進到屋子。
房間不大, 但很溫馨。
桌子上擺滿了菜餚。
一個中年男子端著盤子從廚房走了出來。
他穿著白襯衫，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
保養得當，並不顯老，面龐仍是英俊的。
男人看見陸然, 一邊拿過俞念手裡的包, 一邊笑起來。
「然然回家啦，過來吃飯！」
梁域知道陸鏡川為什麼這樣頹廢了。
俞念結婚了。
又有了新的家庭。
她的生活，已經徹徹底底與他無關。
那天陽光似乎很好很好。
陸然和那個少年去洗了手, 然後乖乖在餐桌前坐下。
俞念的丈夫把餐具放到每個人手邊。
送到陸然那裡的時候。
梁域看到陸鏡川皺著眉頭，緊緊盯著那個他幾乎沒怎麼管過的女兒。
緊接著。
陸然便自然地接了過來。
「謝謝爸爸。
「今天做的飯很好吃哦。」
那聲爸爸，也徹底破碎了陸鏡川最後的幻想。
風聲吹過。
梁域和陸鏡川對視一眼。
這個世界過於美好。
像他們這樣的人。
也最多隻能留到這一步。
便該消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