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清雪被扣了月例銀子第二天,就跑出府去找裴景川哭訴了。
裴景川聽聞此事,十分生氣。
為了給我一個教訓,他打算暫緩我們的婚事。
直到我向宋清雪低頭認錯,願意把自己的嫁妝分她一半,他才會同意和我定親。
「少,少爺還說......」
青砚抬眸偷偷打量了一眼我和連翹的臉色,果斷後退一大步。
見自己退到一個安全距離了,他才咬著牙,破罐子破摔道:
「少爺還說,宋姑娘空闲了,應該好好抄寫一下《女德》《女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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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學會姐妹和睦,謙讓幼妹,才配做我裴家宗婦。」
說完便腳底抹油,飛快地跑了。
連翹追了一路,硬是沒跟上,氣得她直跳腳,回屋後猛灌了半壺涼茶。
想了想,還是氣到捶胸口。
「他是什麼東西!」
「我家小姐看上他,那是他祖墳冒了青煙。」
「竟然敢叫小姐看女德女戒,他肯定就是那玩意兒看多了才把腦子給看壞的。」
「啊啊啊,氣煞我也!」
「小姐,咱們別喜歡他了吧?」
「天底下男人多得是!」
「我瞧那個顧小將軍,就挺不錯的。」
我捏了捏連翹氣成包子的圓臉,淡淡一笑:
「好,不喜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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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過去,裴家依舊沒人上門。
我也沒有理會裴景川。
想來,他應該已經知曉了我的態度。
這門親事,就此作罷。
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隻是想到這兩年的付出,心頭到底還是帶了幾分鬱氣。
就像是最好的獵人耐心圍獵一頭猛獸,眼看猛獸就要進籠子了。
啪嘰一下,猛獸變成了村裡的癩皮狗。
不但氣人,又惡心人。
這兩天,宋清雪倒是時不時就來我院子裡晃蕩。
帶著一臉的幸災樂禍,二兩銀子的月例都擋不住她的好心情。
「姐姐,我好像許久沒看到裴公子了?」
「哎呀姐姐,你們不會吵架了吧?」
「姐姐也真是,裴公子可是狀元郎,這麼好的夫婿,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呀,姐姐眼睛怎麼有些腫?該不會晚上偷偷哭鼻子了吧......」
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昨夜連翹給我買了個賊刺激的話本,還配了更刺激的圖片。
看得我心潮澎湃,硬是半宿沒睡著。
春天到了,是時候找個夫君了。
早晚都要找,自然得趁著年輕,好好挑選。
不知怎的,我又想起了顧北辰。
英俊的臉,蜂腰猿背,還有一雙大長腿。
而且,還騎S過三匹馬......
也不知道,是怎麼個騎法?
18
春日陽光正好,京城人,向來都不會辜負這般好春光。
家裡不停收到各色請帖。
權貴們素來有辦花宴的習俗,一過驚蟄,府中帖子多得數不清。
我隨意挑了個拜帖,打算帶連翹出去散散心。
宋清雪以為我要去見裴景川,S皮賴臉跟著一起出了門。
安寧郡主府的花園,在京中素有美名。
我好不容易甩掉宋清雪這塊狗皮膏藥,還沒來得及欣賞這滿園春色,就撞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不在府中靜思己過,還有闲心出來逛園子?」
裴景川今日穿著一襲天青色長袍,頭戴玉冠。
整個人猶如一株青竹,說不出的豐神俊朗。
隻可惜,長了張嘴。
我握著美人扇不停揮舞著,很想扇走眼前的晦氣。
「我家小姐去哪裡,和你有什麼關系!」
「讓讓,好狗不擋道!」
連翹可不慣著他。
一開口,就是以毒攻毒。
「你!」
裴景川氣了個倒仰,卻把怒火轉到我身上:
「宋嘉月,你看看你教出來的丫鬟!」
「對我尚且如此,在府中,不定要怎麼折辱清雪!」
「這樣的丫鬟,是萬萬不能進我裴家門的。」
「你聽明白了嗎?」
嘖。
半個月不見,裴景川的瘋病越發厲害了。
我突然就有些好奇起來。
「裴景川,你一口一個清雪的,好似她才是你未婚妻。」
「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難不成,早就背著我私訂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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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川扭頭,緊張地左右轉了一圈,才壓低嗓音呵斥我:
「胡言亂語!」
「宋嘉月,清雪,咳咳,宋清雪可是你嫡親的妹妹,你這般說話,可是要誠心壞了她的閨譽?」
我眯起眼睛,仔細審視著裴景川的臉。
「你臉紅了。」
「咳,咳咳咳!」
裴景川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我那是被你氣得!」
「我對清雪,隻有憐惜和同情,絕無兒女私情。」
「我隻是不忍看她,一而再,再而三被你欺負而已。」
按照裴景川所說,他每次來我府中,都會碰到宋清雪。
每一次,她都在哭。
不是坐在秋千上暗自垂淚,就是對著一叢開得正豔的牡丹花泫然欲泣。
我倒是能想象那個場景。
想必宋清雪的衣裳首飾,乃至表情動作,都是經過精心設計。
肯定哭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裴景川這人自詡君子,有著一副爛好心腸。
看到弱女子哭泣,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起來。
宋清雪外祖是個秀才,她母親也識字,自以為是個才女。
宋清雪也不遑多讓。
平日裡沒事,就喜歡看書,做些酸詩。
兩人一見如故,引為知己。
在宋清雪口中,我就是一個囂張跋扈,以欺負妹妹為樂的惡毒大小姐。
裴景川免不了要替她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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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怎麼每次裴景川來府中找我,卻又匆匆離去。
原來,是為了私會宋清雪。
難怪之前總有丫鬟向我偷偷告狀,說看見裴景川和宋清雪站在一起說話。
我不是個愛拈酸吃醋的性子,也就不以為意。
「宋嘉月,你什麼都有了,為什麼還要和清雪過不去呢?」
「你既是伯府嫡女,又即將和我裴家定親。」
「清雪一無所有,你為什麼就不肯放過她?」
我已經確定了。
裴景川有腦疾,無治。
「裴景川,我和你最後說一次。」
「宋清雪她娘,出身貧寒。」
「宋清雪她爹,沒落勳爵,沒和我娘成親前,家裡窮得連丫鬟都賣得隻剩幾個了。」
「她一無所有,是因為她爹娘一無所有,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你懂嗎?」
裴景川不懂,而且大為震驚:
「你這說的什麼話?」
「宋清雪姨娘隻是個妾,雖然生了她,可你娘親才是她的嫡母。」
「你們既然是親姐妹,就該一視同仁。」
連翹,本小姐的頭好痛。
我用眼神示意連翹攔住裴景川,自己繞開他朝花園的花房中走去。
宴會就設在花房處,裡面人頭攢動,裴景川要臉,不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歪纏我。
是我錯了,不該同他說這麼多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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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民風開放,男女之間的設防並不算嚴苛。
勳貴之間的眾多花宴,本來也是家中長輩為眾多未婚子女準備的。
花房中琴聲悠揚,歌聲曼妙,喧哗卻並不吵鬧。
我走進花房中,安寧郡主見到我,眼睛一亮朝我招手。
「嘉月,快來。」
她身邊如眾星捧月般,圍著好幾家千金。
待我走近,安寧朝我眨了眨眼,滿臉戲謔:
「聽說你好事將近?」
「怎麼,沒和我們驚才絕豔的狀元郎一起來?」
身邊有女孩低聲嗤笑:
「安寧,你剛從洛陽回來,還不知道吧?」
「狀元郎打馬遊街那天,把狀元帽上的簪花送給宋清雪了。」
「建安伯府這喜事,怕是要換一個人辦了。」
「喏,倆正主來了。」
說完,帶著滿臉看好戲的表情,緊盯著花房入口處。
裴景川和宋清雪兩人正有說有笑,並肩而來。
裴景川姿態親昵,眸光如水般溫柔。
宋清雪含羞帶怯,眉眼間俱是笑意。
「嘖,還真是郎情妾意。」
安寧冷下臉,語帶譏諷。
她家裡也有幾個不安分的庶妹,對宋清雪向來不喜。
我沒有看裴景川,目光灼灼盯著跟在他身後的人。
年輕男子穿著件玄色束口騎裝,腰封緊緊貼在勁瘦的腰間。
身姿挺拔如松,眉眼凌厲,周身氣勢和這奢華的花房格格不入。
不像是來赴宴,倒像是來S敵的。
是顧北辰,他竟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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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辰原本的漫不經心,在見到我後陡然一變。
他唇角上揚,笑得比這滿園春色還要撩人,白亮整齊的牙齒晃花了我的眼睛。
「宋姑娘,一別多日,近來可好?」
他大步流星朝我走來,毫不在意眾人詫異的目光。
看到他,裴景川的笑意僵在唇角。
他沉下臉,好像我欠了他錢似的,拋下宋清雪走向我。
「宋嘉月,他怎麼會來?」
裴景川面露不愉,一雙清冷的鳳眼上下打量著顧北辰。
越看,臉色越黑。
「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裴宋兩家正在議親,你自該謹言慎行,和外男保持距離才是。」
顧北辰嗤笑一聲,雙手抱胸,側著頭睨了裴景川一眼:
「裴兄剛才,好像是和那位宋清雪姑娘一起來的?」
「我是外男,她是什麼?你內人?」
沒想到,顧北辰還有一副好口齒。
我看著他,覺得越看越順眼。
「我,我和裴公子直接清清白白。」
宋清雪還是這副樣子。
說兩句話,眼眶就泛紅,不去唱戲實在是有些可惜。
裴景川心疼了,語氣也變得嚴厲:
「我和清雪隻是朋友。」
「再說了,男子和女子怎麼能一樣呢?」
我真是煩S裴景川了。
花房內其他人假裝忙碌,眼睛卻都朝我們這邊瞟。
我不想被人當猴一樣看戲,側過臉對顧北辰一笑:
「顧小將軍,這兒有些悶,你可願陪我去湖邊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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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顧北辰前腳剛出花房,裴景川後腳就跟了上來。
宋清雪咬著唇,也不甘示弱跟緊裴景川的腳步。
其他人舍不得這熱鬧,紛紛假裝要去湖邊看風景。
「早就聽說王府上這湖風景秀麗,頗值得一觀。」
「對對對,聽說湖上還建了九曲回橋,那橋離水面就一尺高,走在橋上猶如漫步湖中,十分奇妙。」
「今日陽光明媚,我早就想去湖上吹一吹風了。」
「同去,同去!」
隨著我們離去,偌大的花房,竟是全空了。
隻餘下幾個唱曲彈琴的歌姬伶人。
「宋,宋姑娘,你送我的金蓮,我......」
顧北辰麥色的俊臉有些隱隱發燙。
他躊躇一番,才咬著牙彎腰朝我道歉:
「對不住了,那並蒂金蓮,被我當了。」
我自然知曉。
因為顧北辰當金蓮的當鋪,就是我的鋪子。
金蓮價值三萬多兩,我還特意命掌櫃給了他四萬兩白銀。
顧家軍這次大捷,是無數將士的性命換來的。
可朝廷,並未發放多少撫恤銀。
我聽說為了給那些傷亡將士的妻女父母發撫恤銀,顧北辰連自己的棉服都當了。
當鋪掌櫃不肯收,顧北辰堅持要當。
還說自己年輕體熱,不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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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辰尷尬地左右看了一圈。
待和我走到湖心無人處,狠狠吸了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