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本想拒絕,但多少也念著同窗兄弟的情誼,於是在林佑之再三相邀下,進了林府小住。
隻是人家裴砚珩拜相,卻是林佑之替他設宴,又是張羅又是勸酒,這狗腿模樣明眼人一看便知打的什麼主意,裴砚珩如此精明能看不出來?
隻可惜,打好的算盤珠子,崩了他自己一臉,此時怕是還在我那床鋪上捂著屁股哭呢。
想到這裡,我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不卑不亢地看著裴砚珩。
「裴大人若無事還請離去,我還要為母親誦經。」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自此我和他也不再有關系。
我說完也懶得再看他,轉身跪著繼續撵動佛珠。
然而幾息之後,卻聽到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感覺到人靠近,我剛皺起眉,轉而就被男人驟然按住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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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男人的呼吸落在耳側,他掃見我衣領間的紅痕,瞬間眸光一頓,眯起眼。
「林小姐當真是在這誦經一宿,從未離開?」
我一驚,連忙捂住衣衫掙脫他後退了幾步。
「裴大人請自重!這是我林家祠堂,可不是裴相弄權邀寵的朝堂!雖說我爹隻是四品,比不得裴大人位高權重,卻也沒道理任你欺辱至此!」
聽我高聲喝斥,裴砚珩一愣。
他定定地望著我,許久才轉而收回手,指尖收拾著袖口,眼中浮現幾分嘲諷。
「弄權邀寵,林小姐,竟是這般想我的?」
前世裴砚珩玩弄權術,不惜以江山為籌碼,這還是我嫁入裴家之後,才得知他與西北大將軍顧袁城那些勾當。
當年所謂的凱旋回朝,不過是與契丹人做了個交易,卻沒想到契丹人反悔了,後來玩了個計中計滅了顧袁城,一路S進了京。
然而他呢,至S都還要護著一個牌位。
「不然呢,裴大人不會以為世人都該如我大哥一般,整日圍著您鞍前馬後才對?
「還是大人覺得我林銜月也該和旁人一般,需得仰慕裴大人您才行?」
男人睫毛顫了顫,輕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你與你兄長玩的把戲,昨夜那梨水,你也吃了吧?」
我心中一沉,他知曉下藥的事?
可他明知道那梨水有藥,前世竟然還將計就計和我……
我思慮到什麼,猛然抬頭看向裴砚珩。
一時間,我竟是看不懂他了。
裴砚珩雖出身不高,卻有著驚世之才,短短幾年間就能位極人臣,又擁有這樣好的樣貌,京中無數閨閣女子為之傾心,媒婆幾乎踏破門檻。
前世的自己便也是讓這一張臉騙了,雖說那一夜是被迫的,可誰真見了這樣一個男子會不動心呢。
可誰也不知道,就是這樣一個男子,唯有提及顧卿辭時,他那雙冷冽的眸子才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仿佛冰山一角下的暗流湧動。
隻是,這份溫柔旁人無從窺見,我也是用了十載才看清。
我平靜回道:「吃了又如何呢?裴大人,我這一夜就在祠堂,哪都沒去,若無事,還請大人速速離開。」
裴砚珩卻望著我,點了點頭。
「好,既然你這一夜在祠堂,那裴某這一夜,便也隻能在祠堂才是。」
眼看裴砚珩拉了個墊子同樣坐在一旁,我心中大駭:「你!」
如今祠堂內沒有人看守,發生了什麼也不可知,他難不成早就算好了毀我清白?
可為什麼?
前世他明明那麼討厭我,這一次我不去招惹他了,他卻要自己貼上來?
就在這時,祠堂外傳來我爹的聲音:
「一大早,幹什麼在祠堂吵吵鬧鬧的,到底發生了何事?」
眼看春翹低著頭,一路跟在我爹屁股後頭,我這才松了口氣。
還好春翹機靈,剛剛裴砚珩一松手她就一溜煙跑到我爹院子敲門去了。
這會兒看到我爹來了,裴砚珩一頓,轉而目光在我和春翹之間打了個轉,這才笑著起身轉頭朝我爹一拜。
「這幾日叨擾林大人了,昨日佑之拉著辦宴,想著定是驚擾了夫人,一早便來賠個罪,沒承想遇上了林小姐,驚擾了林小姐念經,還望林小姐恕罪。」
我瞪大了眼睛,這裴砚珩張口就來的本事還真是登峰造極!
話音剛落,轉而他目光斜視,一雙眸子落在我脖子下,似乎有什麼呼之欲出。
隻是還未開口,就見林佑之一瘸一拐地也追了來。
「小妹這一夜去了哪兒!讓兄長好找……」
我爹剛和裴砚珩見禮,聽見聲音回頭看他:「怎麼,你也來給你母親念經?」
早年因著我娘疼愛,林佑之還算有人護著。
可自從我娘生了青柏撒手而去,林佑之就再沒人護著了,他這狗腿的樣子早就不招我爹待見,隻見他悻悻一笑,餘光才看到我爹身後的裴砚珩,整個人瞬間臉色一白,找個借口就要跑。
我哪能讓他白來,立即開口叫住:
「兄長還敢找我?昨晚若不是你和裴大人喝大了走錯了房門,跑到小妹院子裡,小妹何至於跑來祠堂給母親念了一宿的經?」
聽著我這樣說,身旁的裴砚珩倒是垂著眼,笑了。
我爹這才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他怒瞪著林佑之,上去就踹了一腳。
「逆子!倒真是慣壞了你,竟做出這等荒唐事!你妹子還未出閣,你這是鬧哪般!」
裴砚珩雙手揣著袖,就在一旁冷眼看著,眼看打得差不多了,這才上前假模假樣地勸了一句。
隻是嘴上勸著,那目光卻幾乎要將林佑之千刀萬剐。
想起昨晚我閨房被二人雞飛狗跳鬧騰成什麼樣我就想笑。
而那院子我是不會再住了,還需要選個新院子搬過去才是。
隨著一頓連抽帶打,我爹這才借坡下驢,朝裴砚珩一拜:
「這些時日,犬子沒少給裴大人添麻煩,眼看時辰還早,不如一起用膳後再同去上朝?」
裴砚珩掃了我一眼:
「自然,隻是也該給林小姐賠個不是,不如下朝後林小姐賞臉出門一趟,看上什麼裴某自當作賠禮了。」
4
本想著這一世不該和裴砚珩再有什麼糾葛,畢竟前世他記恨我害S了顧卿辭,與我多年不相見,更是最終不惜冷眼看著我和子裕去S。
而如今,我也沒想到自己還會和他並肩出現在街頭。
我強忍著不適,隻想快點選完東西快點離開,卻見裴砚珩突然側頭看來,語氣略帶關心:
「下朝時,聽說你突然咳嗽了,現在可還好些了?」
那是我本不想出來想的借口,誰知林佑之卻立即請了郎中,確認我沒事後,推著我就出了門,生怕我不去就斷了他仕途一般。
可笑的是,前世我頭疼腦熱,他裴砚珩何曾在意過一眼?
如今我不上趕著了,他倒是熱心了,別是有什麼賤毛病?
我語氣平淡:「小事,不勞裴大人掛心。」
眼看我走著走著,就與他之間距離越來越遠,裴砚珩如何感覺不到我的疏遠。
隻是下一個路口,突然我肩頭一緊,裴砚珩竟然直接攬著我轉進了一家金店。
我眉頭蹙起的下一刻,男人隨即松了手,面色如常:
「若不拉著點,林小姐怕是要走過了,這是全京城最大的金店,林小姐不如看看可有可心的。」
裴砚珩剛一踏入滿是女子的金店,便迎來無數目光,很快就有各家小姐上前見禮,而我也很快得到了不少人從頭到腳的注目禮。
前世這種場面就沒少見,明明我也沒落什麼好,卻成了滿京城女子的頭號公敵。
我實在待不下去,隨手指著一個。
「那個就行,包好送到林府,告辭了。」
就在我轉身之間,一個軟糯的聲音驟然響起。
「可這……這是我先要的……」
那熟悉得幾乎要哭了出來的聲音,頓時讓我渾身一震。
我緩緩側頭看去,果然就見裴砚珩也愣住了。
而本該多年後出現的顧卿辭,此時正站在金店的另一側,痴痴地望著裴砚珩。
我怎麼也沒想到,明明前世三年後才會出現的顧家三小姐,竟然現在就出現在京城裡!
怎麼可能?!
見顧卿辭眼眶通紅,立即有人上前幫腔:「這是哪家的小姐,倒真是不懂個先來後到,竟是指著別人的東西張口就要。」
說話間,裴砚珩也反應過來,他目光落在顧卿辭的臉上,隨後側頭,語氣終於不再熱絡:「林小姐換個吧,這金店東西那麼多,也不一定非要一個簪子。」
本著今日就不想來,此時倒成了我非要一個簪子?
前世我處處忍讓,如今我還忍,他裴砚珩當我是病貓了?
我也懶得再裝,直接抬眼厲聲反問:「若不是裴大人半夜喝多了,與我兄長跑到院子裡胡鬧,還非要給我賠禮道歉,我也未必會走這一趟,又何來非要一支簪子的說法?」
這一段話信息量頗大,頓時四周還在看簪子的小姐頓時都伸長了耳朵。
裴砚珩沒想到我會大庭廣眾之下抖出這些,難得皺起眉:
「你心中惱我也罷,畢竟關乎佑之聲譽,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我樂了。
到底是關乎我哥聲譽,還是怕顧卿辭聽到誤解?
果然,顧卿辭的目光在我和裴砚珩之間逡巡了個來回。
這可是書信多年的情郎,如今剛一見面,就和別的女子又是回去再說,又是賠禮,又是半夜喝多。
顧卿辭眼眶中的淚水終是沒崩住,哗哗落了下來:
「林小姐莫要生氣,我……我讓給林小姐就是了……」
前世這心性柔弱的三小姐看到我帶孩子出現,就急火攻心而S。
如今我和他還什麼都沒發生,別又是自己氣S自己,讓我背鍋。
我趕緊開了口:「我與這位小姐素不相識,何來生氣?想來這位定是裴大人的故人了,既是如此,銜月就不多叨擾了,告辭。」
說話間,我快速後退幾步,想立即離開這是非之地,誰知一轉身,竟猛然撞進一人懷裡。
頓時,一股熟悉的鵝梨香沁入鼻尖,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今日,還真是熱鬧。」
頭頂的聲音低沉清冽,如玉石相擊,我猛然抬頭,一眼便撞入一雙深潭似的眸子裡。
男人面如冠玉,薄唇帶著幾分笑,而他身前錦袍上繡著的九條蟒紋,更是讓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天爺,我爹才幾條?
一時間我大腦一片空白。
眾人聞聲紛紛看了過來,就連裴砚珩也愣了一瞬,隨後連忙上前見禮:「見過靖國公。」
靖國公?
他是沈玉沉?!
我聞言再次後退了幾步。
我可沒少聽林佑之提起過這位靖國公。
當年西南大亂,西南部落首領自立為王,多少次出兵鎮壓都S傷慘重。
沈玉沉身為當今皇後的親弟弟,原本任京郊總營太尉。還是聖上頭疼之時,他主動領命帶兵前往的西南。結果路上遭遇毒陣,硬是單槍匹馬S出重圍,最終一把火燒了敵方練蠱的百年屍山,搗毀敵方根基。
聽聞大火燒了整整七日,那一戰,沈玉沉九S一生,卻也一戰成名。
聖上為表彰他的功績,晉他為靖國公。
然而,和熟知的武將不同,沈玉沉的S伐果斷並不僅限於戰場,他行事果決手段凌厲,朝堂之上無人敢輕易招惹。
記得前世他與裴砚珩在朝堂上因為西北的戰事,幾乎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對立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