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我抄起玄關處的花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房間裡的曖昧聲響戛然而止。
從前有多愛,此刻就有多恨。
我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房間。
唐然正坐在顧肖的身上,衣衫不整,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
縱使早已猜到他們在做什麼,但親眼目睹的那一刻,我還是感到一陣惡心。
胃裡翻江倒海,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顧肖,換衣服換到床上了?」我冷冷開口,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失望,「你真讓人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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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然慌忙扯過被子裹住自己,裝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眼神卻閃爍著一絲得意。
我忍不住冷笑:「唐小姐,你這會兒又在裝什麼?你不就是故意讓我來看這場戲的嗎?」
下巴朝著虛掩的房門抬了抬,門根本沒反鎖,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讓我「恰好」撞見。
「沈小姐,你隻是顧哥哥的一個發小罷了,怎麼,他和其他女人的私事還需要跟你報備嗎?」唐然揚起下巴,語氣裡滿是挑釁,「我看沈小姐你才是多管闲事吧。」
我沒有理會她,而是將目光轉向顧肖。
他懶洋洋地靠在床頭,臉上沒有絲毫被抓包的慌亂。
反而帶著幾分戲謔,輕飄飄地瞥了我一眼:「你來做什麼?抓奸啊?」
他的語氣輕松得仿佛這一切都無關緊要。
還帶著一絲惡趣味的調侃。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跟別的女人滾床單啊?」我忍不住質問。
顧肖拍了拍唐然,柔聲道:「寶貝,你先出去一下,在客廳等我。」唐然不情不願地起身,裹著被子離開了房間。
門一關上,顧肖突然伸手,一把將我拉進懷裡。
我試圖掙脫,但他的力氣太大,我根本無法動彈。
「你要幹什麼!」我咬牙切齒地低吼。
他貼近我的耳邊,呼吸溫熱:「生氣了?我們又沒真的做什麼。」
我惡狠狠地看著他,一切擺在眼前,難道還要我裝瞎不成?
唐然的衣服難道是自己不翼而飛的嗎?
我抬手,狠狠甩了他一記耳光。「顧肖,你真無恥!」我的聲音顫抖,卻字字清晰。
他卻不以為意,反而強硬地扣住我的後腦勺,吻了上來。
從前,我們吵架時,也曾這樣。
用親吻化解矛盾。
顧肖知道如何在床上取悅我。
但這一次,我閉上眼睛,腦海中全是剛才那一幕——他赤裸著上身,唐然坐在他身上,唇上還帶著曖昧的痕跡。
我猛地推開他,聲音冷得像冰:「分手吧,顧肖。」
「我覺得惡心。」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你想清楚了,沈悅。你母親還躺在重症室,憑你那點收入,能撐多久?」
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他。
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想讓我求你?你威脅我?」
他聳聳肩,語氣輕佻:「那倒不是。隻是我覺得,如果是分手,必須由我先提出。」
「更何況,這麼多年的感情,你舍得?」
他憑什麼認為,即使他出軌,我也會依然愛他。
我嗤笑一聲,語氣堅定:「你以為你能拿捏我嗎?顧肖,我說了分手,就一定是分手。」
「等等。」他忽然喊住我,目光落在我身上的高定禮服、脖子上的項鏈,還有手中的包,「你這身高定,項鏈,還有這包,都是我的。留下吧。」
我緊緊捏住手中的包,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所有的委屈、憤怒和不甘在這一刻爆發。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我轉身,將包狠狠砸在了他的頭上。
我們廝打在一起。
他顯然忘記了,我曾是我們那屆的散打亞軍。
雖然不是冠軍,但對付他,綽綽有餘。
我知道,這一場廝打,徹底撕碎了我們之間最後一點體面。
我喘著氣,看著他:「想要我還給你?你想得倒美。
我八年的青春,還比不上這些玩意兒?」
說完,我擰著我的包,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7
從套房出來,腳步沉重地踩在柔軟的紅毯上。
我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狽。
臉上被顧肖抓了幾道血痕,頭發凌亂不堪,妝容早已花得不成樣子。
但無所謂,他也好不到哪裡去,被我打到骨折,算是扯平了。
不合時宜地,我想起了我們大四那年收養的那隻流浪貓。
我們照顧了它整整七年,直到它病逝。
那時的顧肖抱著哭成淚人的我,輕聲安慰:「別哭了,悅悅,正好我們再養個顏值高點的。」現在想想,我大概就是那隻被拋棄的流浪貓。
曾經的溫暖和承諾,早已煙消雲散。
嫣然在樓梯間找到了我。
我臉色蒼白,一副憔悴。
她眼裡滿是擔憂:「你嚇S我了,寶貝!是不是顧肖欺負你了?」
我沉默不語,隻是疲憊地靠在牆上。
「我就知道他是個王八蛋!我以為你們在接親時冷戰隻是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和那個賤人……」嫣然氣得聲音發抖,拳頭攥得緊緊的。
我苦笑了一下,低聲問:「唐然不是你表妹嗎?」
「是我後媽那邊的親戚,本來在國外,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跑回來,還非要當伴娘。」嫣然咬牙切齒地說,「別說了,我送你去醫院。」
我搖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其實,我認出來了。」
「高三那年,我被轉校生霸凌。帶頭的就是她。」
嫣然愣住,猶豫道:「那顧肖也認出來了嗎?」
我搖搖頭。
我不知道,也不關心了。
我已經很多年不刻意去回憶那段往事了。
她們的手段也沒那麼高明。
讓我四周的人孤立我,如果跟我說笑,就要小心她們的打擊報復。
將我晚自習下課後鎖在教室。
或是在體育課上,她們嘲笑我是奶牛。
最嚴重的是唐然的一個閨蜜,據說被分手了,就將氣撒在我身上。
但是我練過散打,她們根本打不過我。
所以她們就來陰的,在水裡加了安眠藥,後來想要劃傷我的臉。
事情鬧得很嚴重,最後就是以唐然出國告終。
一開始我沒認出來。
多少因為冷戰的事,我沒心思去想。
後來發現,她全臉都進行了微調。隻是她習慣性的一些動作,讓我瞬間想起。
思緒被拉回現實。
「不行,你這樣我怎麼放心?」嫣然堅持道,「算了,我讓周謹言過來照顧你。」
周謹言?
顧肖很崇拜他,視他為商業傳奇。
雖說顧家已經很顯赫,但是和周家相比,還是有著天塹般的差距。
他來得很快。
好像在等著我一般。
我當然隻是想想,還沒那麼自戀到這不。
他攙扶著我,提議說:「今天嫣然大婚,我在酒店外準備了煙花,要一起嗎?」
我自然同意。
在露天陽臺上,我看著燦爛到極致的煙花秀。
心情也稍微轉好。
手機突然傳來一陣震動,是顧肖。我毫不猶豫地掛斷。
接著,短信轟炸。
「你和誰在一起!」
「這麼快就找到其他男人了,沈悅你是有多飢渴,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廉價?」
我刪除短信,拉黑。
從前都是被拉黑,有朝一日主動拉黑,果然神清氣爽。
8
回房間時,我們迎面撞上了顧肖。真是冤家路窄。
顧肖靠在牆邊,臉上帶著譏諷的笑:「我就說這次怎麼這麼急著跟我分手,原來是攀上高枝了。」
從他視角看,我現在的確和周謹言很曖昧。
但我沒有扯掉周謹言的手。
相反,我也察覺到他右手傳來的溫度與力度。
我故意往他身邊靠了靠。
我怎麼就不能報復顧肖了呢。
「對啊,比你高的枝。」我冷靜地看著他。
「沈悅,周謹言什麼人,你跟他玩,早晚會被他玩S。」
我心裡那股怒火再次燃起:「看來還是打輕了。」
話音未落,我猛地抬腳踹向他。顧肖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咬著牙發出一聲悶哼。
「骨折了都不會好好說話,那我今天來教教你。」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冰冷。
「走吧。」周謹言輕聲提醒,扶著我繼續往前走。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注意到周謹言在離開時,回頭瞥了顧肖一眼,眼神裡滿是輕蔑,仿佛在看什麼垃圾一樣。
從前,我當然也見過周謹言,在拍賣會上他曾經將我喜歡的一套珠寶拍走。
我們在酒宴上也見過,隻不過那時候我滿眼都是顧肖。
有一次我生理期來了,一個人坐在角落。他端著酒杯來和我說了幾句。
不一會兒就離開了,接著服務員就給我送來了止痛藥和暖寶寶。
所以當周謹言出現在我面前時,我並沒有多想,隻是覺得他或許是來勸和的,又或者是看在嫣然的份上來照顧我,畢竟嫣然怕我被欺負,隻有他能鎮住現場所有人了。
「你們分手了嗎?」周謹言的聲音低沉而平靜,聽不出情緒。
我點點頭,以為他會像其他人一樣勸我冷靜,或者為顧肖說幾句好話。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讓我愣在了原地。
「分手快樂。」他淡淡地說,隨後頓了頓,目光直視著我,「沈悅,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我一時語塞,心跳突然加快。
空氣瞬間變得尷尬而微妙,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根在發燙。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考慮。」他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有充足的耐心。但現在,你必須先吃藥。」
我乖乖張嘴,吞下他遞來的解酒藥。
腦子裡卻亂成一團。
他為什麼會這麼說?是在跟我告白嗎?可是我們明明並不熟悉啊……
我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
卻對上他深邃的目光,嚇得我趕緊低下頭。
婚禮結束後的第二天,嫣然提議我們去翡翠山莊散心。
據說那裡有一處溫泉,風景極好。
站在酒店門口,顧肖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
站在我旁邊,語氣裡帶著幾分試探:「這裡去山莊很遠,也打不到車。」
我沒搭理他,徑直上了對面開來的勞斯萊斯。
10
接下來的幾天,顧肖簡直陰魂不散。
時不時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內,仿佛在刻意刷存在感。
周謹言顯然察覺到了我的煩躁。
某天傍晚,他站在我身旁,語氣淡淡地說:「你如果有煩惱,我不介意替你掃除障礙。」
我以為他是想要我們表現出曖昧的樣子。
甚至還想著,難道他想在顧肖面前親我?
事實卻並非如此。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他就已經行動了。很快,顧家的一個合作項目被撤掉,顧肖不得不馬不停蹄地趕回公司處理爛攤子。
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在山莊內好好休養了一番,臉色也變得紅潤了不少。
而周謹言每天也隻是陪我散散步,散散心。
幾天後,我決定回一趟原來的家收拾東西。
我本想直接找搬家公司,但顧肖卻堅持:「我不會讓陌生人進來的。」
無奈之下,我隻能親自走一趟。
顧肖開了門,態度出奇地配合。
然而,當我走進房間時,卻發現我所有的 Kitty 貓玩偶都不見了。
「顧肖,我的手辦呢?」我冷聲問道。
他瞥了我一眼,賭氣道:「賣了,掛鹹魚上全賣了。」
我冷笑一聲:「就算賣了,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買家吧?」
我打開手機,搜索顧肖的鹹魚賬號,果然找到了他掛上去的玩偶。
玩偶被一口價 10 萬,打包賣了。
「你還記得我的賬號,我們之間還是有感情的對嗎?」顧肖忽然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期待。
你現在說這些幹什麼?」我冷冷地打斷他。
顧肖撓了撓頭,語氣有些無奈:「以前我們又不是沒吵過,哪次不是你最後哄我?
悅悅,為什麼這次就不行了?」
我看著他,心裡湧起一陣悲哀:「顧肖,你也很想分手吧?
說什麼八周年紀念日對你很重要,真的嗎?
我們經常訂花的那家店,我問過了,你訂了一大束向日葵和玫瑰。
可是,我對向日葵過敏。
那些花去了哪裡你自己心知肚明?
就連我去國外,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顧肖,我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真正認識過你。
你到底圖什麼?想分手,你大可以直接提出來。
我沈悅不會S乞白賴地纏著你。」
顧肖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哦,對了,聽周謹言說,你快要訂婚了是嗎?
這麼大的消息也瞞著我。
你計劃了這麼一圈,是不是想讓我給你做三啊?」
顧肖終於慌了,聲音有些發抖:「你都知道了?」
很久之前,我就察覺到顧媽媽對我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從前上學那會兒,我監督顧肖學習,她對我熱情得像是親女兒。
甚至在顧肖失蹤時,她第一時間聯系的不是警方,而是我。
她拉著我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你們在大學也要相互照應啊。」
大三那年,我們正式確定了關系。
顧媽媽取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鄭重地遞給我:「這是我們家留給兒媳婦的傳家寶,悅悅,你收好。」
那一刻, 我以為自己真的被這個家庭接納了, 成為了他們的一部分。
然而,去年。
顧媽媽突然找我要回了那隻玉镯。
她輕描淡寫地說:「玉镯需要保養。」
我遞給她時,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果然,從那以後,玉镯再也沒有回到我的手上。
我其實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隻是不願意承認。
我一直以為, 我是被顧肖堅定選擇的那個人。
他曾對我說:「悅悅,你是站在我的未來裡的。」
8 年戀愛長跑。
「或我」怎麼可能沒有問題?
11
收拾好行李,我拖著箱子準備離開。顧肖卻突然拉住我的手, 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悅悅……」
我冷冷地抽開手,語氣堅決:「請你自重。」
「悅悅, 我不是故意的……」他試圖解釋, 眼神裡滿是慌亂。
我打斷他, 語氣平靜卻冰冷:「從你想坐享齊人之福的那瞬間起,我們就不再有未來了。」
「我隻是在賭, 你對我的愛,會超過世俗的偏見。」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無力。
「不, 顧肖,這不是世俗的偏見。」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讓我給你做三,是對我的侮辱。」
何況, 還是如此卑劣的手段。
反復 PUA 我, 想讓我接受他出軌的事實。
讓我陷入內疚與自我懷疑。
讓我從心理上離不開他。
可他看錯人了。
最後,他哄著眼,仿佛要碎了般:「我錯了, 悅悅, 你原諒我最後一次吧。」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辭職後,我訂了一張去西藏的票。
這麼多年,我一直兢兢業業地工作, 幾乎沒有給自己放過假。
如今, 終於有了可以喘息的時間。
車站裡, 我感受著周圍人潮的湧動, 心裡卻異常平靜。
突然, 後肩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我回頭,看到周謹言站在那裡,手裡提著一個簡單的行李包, 行李包上掛著一隻我非常眼熟的 kitty 貓玩偶。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走吧。」他輕聲說, 語氣自然得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聳聳肩,語氣輕松:「聽說你要去西藏,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一起吧, 路上有個照應。」
我看著他,心裡忽然湧起一股暖意。
或許,這就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