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笑一聲，眼底悲涼，再開口，聲音偏執又苦澀：
「不能是我嗎？
「不可以選我嗎？你願意拉他出泥沼……
「換成我，就不行了嗎？」
我愣住，回憶起彈幕拼湊的，關於原作反派的過往。
如所有反派角色一樣，「賀望」有一個不幸的童年，後來女主給予了他一點溫暖，最後卻堅定選擇了另一個人。
長大後的反派黑化了，冷血偏執，S伐果斷，更不討喜，理所當然被女主徹底放棄。
女主有錯嗎？沒有，她原本就是善良的小太陽。
Advertisement
反派呢？他做錯了許多事，但他也不過，是想汲取一點從沒得到過的溫暖。
可等他終於選擇放棄渴求後，卻再次陷入循環，一次次步入自毀的結局。
所以，他不想離開這裡。
我沉默的時間太久太久。
反派看著我，動了動唇，勾起一點無奈的笑：
「好了，不讓你為難了，棠棠。
「抱抱我吧，我會把你哥還回來的。
「我什麼都會答應你的。」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對不起，但你終究不是他……」
面對一個能假扮成我最親近的人來騙我的瘋批大反派。
我沒辦法再付出全身心的信任。
似乎是看出我的猶豫，反派眼神稍黯，垂下眼簾，他遮掩住眼底失落，隨意將一個眼熟的小盒子丟給我：
「算了，輸得起放得下。
「送你的新婚禮物。
「棠棠，祝你幸福。」
18
對面的賀望再睜眼時，眼裡寫滿了清澈單純。
是我哥沒錯了。
他嗷嗚一聲撲過來，抱著我蹭了又蹭，然後開始告狀：
「寶寶我跟你講啊，我之前莫名其妙到了一個沒有你的世界！
「身邊全是癲婆癲公，非說我插入他們之間的愛情，還有個破系統嗶嗶叭叭讓我走劇情，氣得我讓他們天涼王破了！
「然後系統就循環，它循環一次，我就天涼王破一次！
「我很能幹吧！嘿嘿，就是回來的過程有點難……還好回來啦！」
嗯，確定了，劇情根本拴不住我哥這種脫韁瘋狗。
我眨眨眼，合掌捏住他的臉：「小嘴叭叭說什麼呢，想親。」
我哥大腦宕機了幾秒，還是乖乖閉上了眼：「那……那就親？」
我低頭，吻住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唇。
彈幕炸鍋：
【反派……哦不，賀望怎麼是這畫風啊！】
【這才是純愛嘛！！完結撒花！】
【隻有我一個人在意，反派回去發現自家公司市值暴漲幾千億有多驚恐嗎？】
【啊？可我覺得反派回去會抱著被子，徹夜流幹眼淚哎……】
【別說那些啦，妹寶要幸福啊！！】
後續的事情我沒再在意。
因為，我已經找回了我的寶藏。
19
其實，還是有點在意的。
我夢到了「賀望」。
那個按照原作劇情線，最終奔赴毀滅結局的陰暗反派。
男人懶散倚在沙發上，摩挲著手裡被精心裝裱的畫像。
畫像裡女孩的編花長發垂在一側，對著鏡頭，笑得溫柔恬靜。
畫得很像我，就是有點崩人設。
我什麼時候露出過這樣的笑？
耳邊傳來嘀嘀一聲電子音：
【因為人類一旦產生愛意，看什麼都容易帶上濾鏡。】
【不理解，不尊重。】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我緩了緩神，才聽它繼續說：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不小心綁錯角色的系統……你哥把我這邊的劇情搞得亂七八糟，我好不容易才把反派換回來，結果反派也成這樣了。】
【你是給他們下藥了？】
這種能力是我能有的嗎？！
沒等我反駁，我忽然顯現出了實體。
電子音淡淡的：
【我已經封存了這本書，不會再繼續循環了，但他還想尋S。】
【主角S亡，這個世界線也會毀滅……我想，你大概可以救救他。】
【或者，做個最後的告別吧。】
【三分鍾後，我會把你送回你的世界。】
落地窗前，反派將畫像小心翼翼塞到最貼近心髒的位置，打開了窗。
不能讓他S在我面前！
即使他欺騙了我，可他……也是賀望啊。
行動比腦子更快，我幾步跑向他。
在反派沒來得及回頭的間隙，我狠狠抱住了他的腰：
「喂！不是要祝我幸福嗎！」
我惡聲惡氣地兇他：
「你是覺得，你離開，然後孤獨地S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我就會幸福嗎？！」
「你怎麼會來……？」
反派的聲音顫顫的。
看不到他的臉，但我猜他可能偷偷哭了，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抱著他的手臂緊了緊，我的眼眶也開始發澀：
「別管。
「不準尋S，好好活著。
「……為了誰都可以，但我希望是為了你自己！」
身體逐漸虛幻。
有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我的手上。
在夢境碎裂前，我聽到了他的回答：
「好，棠棠願意抱我，我什麼都會答應的。」
20
醒來時，我一身清爽，隻是眼睛有點腫。
我哥穿著圍裙，端著早飯闖進房間：「寶寶，你要先吃早飯還是先吃我？」
我揉了揉眼：「吃早飯吧。」
「你不愛我了……」
洗漱期間，我哥不老實地摟著我的腰假哭。
我捂住臉：「你清醒點，早上還有例會。」
「那晚上……等等，這是什麼？」
我哥從我睡衣口袋裡摸出了一張卡片，隻看了一眼，他的臉就黑了。
卡片上寫著：
【致棠棠：如果那家伙對你不好，我一定會讓系統把你搶過來。】
是誰的手筆，一看便知。
「好啊，我給他打天下，他卻想泡我老婆！」
我哥無能狂怒：
「早知道被換過去的時候，我就可勁兒嚯嚯，然後破產住橋洞……
「不行，先把證兒領了！
「公開，我要公開！」
我哥風風火火打電話想提速婚禮籌備的進程。
我攔下他，從床頭櫃裡拿出一對戒指：「哥，嫁給我吧？」
「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我哥臉頰微紅，但還是伸出了手：「好。」
「好啦，該換你給我戴了！」
往後餘生，歲歲年年，我們都不會再分開。
番外一：許我清夢（原作反派賀望視角）
1
賀望是在成年後看見彈幕的。
那會兒的他剛給男主使了絆子，卻被女主尹南雪發現。
女主氣得讓他滾，他就滾了，然後自卑敏感又陰暗地躲起來自殘。
彈幕忽然出現：【反派好像要碎了。】
【一會兒女主該心軟原諒了吧，又要讓反派幸福了。】
【他這會兒有多幸福，以後就得有多瘋……】
從一堆胡天侃地的刷屏裡，賀望慢慢拼湊出自己身處在一本小說裡的事實。
而自己就是書裡有著悲慘童年，長大後變得冷血、偏執、貪婪的大反派。
彈幕說，女主是帶著自己走出童年陰影的人，他會因此徹底愛上對方，不惜強取豪奪……
不對。
他這樣自私冷漠的人，當初為什麼會因為一顆小小的糖果，就輕易交付出自己的真心？還為了女主自殘？
這不是自己。
而那些被刻意設計出的苦難，也絕不會壓垮他。
從那一刻起，他有了自己的靈魂，開始專心搞事業，想要徹底擺脫「我愛的她，卻愛著一個他」的狗血愛情故事。
可劇情很快發現了他的異常，開啟了自動修正。
某天醒來後，他的靈魂被困在了身體裡。
眼睜睜看著被劇情操控的自己為了得到女主的愛，瘋子般給男主使壞，陷入困境，將親手發展起來的公司搞得支離破碎。
最終，劇情裡的反派S於一場海難。
海水灌入胸肺，四面八方被窒息感包圍。
賀望對此卻感到解脫。
但沒多久後，劇情再度重啟。
他先前所經歷的一切苦難，隻算是第一周目。
在此後的無數次循環中，他隻能看著自己不斷走向原作毀滅的結局。
最後的最後，他想，還不如……不讓自己知道真相。
還不如，一開始就麻木地活著。
在毀滅欲到達頂峰時——他和平行世界的自己互換了身體。
2
賀望第一反應是找女主，驗證自己是不是已經脫離了那該S的循環。
但助理似乎從未聽過尹南雪的名字，一臉茫然：「誰？這是夫人的遊戲 ID 嗎？」
賀望愣住。
這個世界的自己……有老婆？
助理一臉「你就裝吧的」無語表情，滔滔不絕說起他倆的愛情史。
聽著自己凌晨五點起床去城西給老婆買早餐、老婆出個差要抱著被子哭一晚，有事兒沒事兒就轉點股份給老婆當儲蓄零花錢的故事。
賀望呆住：「你是說，我不僅有對象，還是個戀愛腦？」
他不信。
但他很快就見到了那個有著一雙漂亮杏眼的，名叫許棠的女人。
可能是先前無數次輪回的心理陰影，讓他下意識去逃避再次掉進愛情陷阱的可能性。
又或者……他在嫉妒。
嫉妒這個世界的自己能過得這樣幸福。
許棠滿眼關切的神情於他而言太過陌生，這讓他想起自己那些無人關心的過往。
卑劣的心思佔了上風。
理所當然，他當面羞辱了那個看著就軟萌好欺負的小姑娘。
許棠果然氣急，哭得跟個開水壺一樣跑了。
賀望以為自己勸退成功，準備繼續找女主問個清楚。
可惜許棠哭過之後，越挫越勇，照顧他出院後又粘了上來，甚至用上了爬床的手段。
賀望應激了。
原作裡，他曾經被算計下藥，和陌生女人滾在一起……如果不是捅了自己一刀，嚇跑了對方，差點就被對家得逞拍下醜聞。
他不禁惡劣猜想，或許，那杯許棠睡前端來的牛奶，也有問題？
他看著許棠的目光變了。
眼神逐漸陰沉，理智失守。
等到意識到自己又做了什麼蠢事的時候，許棠已經跑遠了。
也是在許棠走後，他重新看到了彈幕。
也知道了，許棠和「賀望」的故事。
3
這更像是個包裹著糖衣的夢。
誘惑著他產生代替原本的「賀望」，在這場夢裡繼續生活下去的想法。
當妹妹也好……
或是，幹脆把她藏起來, 徹底變成自己的。
斂去眼底陰翳, 賀望若無其事推開了許棠的房門，假扮起了「失憶的賀望」。
一切都順利得不像話。
許棠的性格明媚熱烈，卻格外好哄, 就連哭紅的眼圈也很可愛。
被親懵的時候，賀望忍不住失神地想, 這個世界的自己命真好。
他想把這一切都變成自己的。
女主的電話不合時宜。
但賀望急切地想和過往畫上分界線，也想通過女主知道一些彈幕沒有透露出的事情。
作為酬勞，他為女主買下了高昂的珠寶。
隻是, 他沒想到, 這一面之後，許棠選擇和他斷了關系。
所有準備循序漸進, 假裝恢復記憶，再取代「賀望」的有條不紊的計劃被迫叫停。
剛得到就失去的恐懼感將他整個包圍。
雨越下越大，他不顧女主的驚叫，衝下了車，追了過去。
房門被反鎖, 他就站在屋檐下, 守了徹夜。
他明白了自己對許棠的心動, 也知道——許棠想要的愛人, 並不是他。
賀望拼湊起彈幕隻言片語的描述。
開始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屬於那個「賀望」的表情和語氣。
放棄自我、放低姿態、像隻搖尾乞憐的小狗一樣, 假扮起了「恢復記憶的賀望」。
如果成為他, 才能得到你的愛……
我也甘之如飴。
4
假的終究是假的。
許棠還是拆穿了他的身份，讓他把哥哥還回去。
彈幕也在勸他：
【反派放過人家小情侶吧，他倆包純愛的，你沒機會了。】
【我們知道你有點委屈, 但被你換走的賀望更無辜哎……】
【已經把 bug 提交給系統了, 希望早點換回來。】
所有人都站在那個「賀望」那邊, 他到底有什麼好呢？
他嫉妒地發狂, 惡劣的欲望在內心瘋狂生長，他想, 如果把許棠藏起來……
許棠不會愛上這樣的自己。
於是，他隻是垂眸，笑了笑：「不選我的話，棠棠能不能抱抱我？」
可惜，先前做的太過分。
他連最後一個擁抱也沒能擁有。
帶著不甘, 他被系統帶回了原本的世界線。
他也知道了……為什麼許棠會那麼喜歡那家伙。
系統沒辦法完全控制外來者, 所以另一個「賀望果斷把男女主的公司搞破產了，系統焦頭爛額把他抓回去, 卻發現劇情線已經崩得徹底。
換言之, 「賀望」不用再進入循環了, 他還得謝謝那位情敵。
此時的罪魁禍首正在許棠懷裡賣著乖，絲毫不見追著男女主挖坑的瘋勁兒。
隻一眼，賀望就知道自己輸在了哪裡。
這個「賀望」絕對不會像自己一樣隨便惹哭許棠。
他忠誠不二、溫柔善良，還將所有的偏愛和信任都給了許棠。
活該他有老婆。
賀望拜託系統幫忙傳達了一份不算友好的祝福：
「照顧好她, 否則我搶也要把她搶走。」
沒過幾秒，他收到了對方囂張的回復：
「你沒機會了，我們一定會白頭偕老！」
不愧是另一個自己啊，行事風格都那樣相像。
這樣算來, 棠棠也算愛我吧？
站在落地窗邊，將那張親手描摹千遍的照片放在心口，賀望閉上了眼。
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