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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逐芒 4326 2025-07-08 15:3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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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子裡傳來一聲大喊:“誰要帶走逐芒!”


     


    阿媽和一眾族人捕獵歸來,騎著老虎一路疾馳,橫在我們面前,揚起一陣塵土。


     


    虎嘯聲震滿山林。


     


    祖母白了一眼阿媽,幽幽道:“我!”


     


    阿媽跳下虎背,拉開水壺喝了幾大口。


     


    “逐芒就在這兒,哪也不去。”


     


    祖母氣急:“非要跟我搶逐芒?反正她將來是要當族長的,當我蟠石部落的族長不也是一樣?你還年輕,我還能活幾天?還是我們那邊著急一些。”


     


    阿布和我都嗤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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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不是祖母第一次過來搶人。


     


    族長之位傳女不傳男,可祖母生的幾個都是兒子。她一把年紀,操持部落裡的事確實辛苦。


     


    雖然蟠石部落中也有別的女子,可祖母偏偏瞧上了我。


     


    這麼多年來,她也算是找了許多借口,處心積慮地想把我帶走。


     


    “我倒寧願是逐芒派人去偷東西。她偷了神石,我把她抓走,這不是剛好!”


     


    “可惜當年不是我撿到逐芒。多好的孩子。”


     


    祖母念念叨叨,不甘心地看著我。


     


    每說一句,倒在角落裡的椿象眼神就愈發古怪。


     


    我請祖母和阿爸把犯錯的兩人留給我處置。


     


    為了不讓他們無功而返,我挑了兩頭溫順的老虎,送給祖母當寵物。


     


    臨走前,阿爸回頭叮囑道:“S了他們。不可心軟。”


     


    8


     


    蜣螂和椿象被捆著丟進我的帳篷裡。


     


    蜣螂嘴裡咒罵不停,說我大逆不道,綱常淪喪。


     


    椿象卻一反常態的安靜,眼神裡帶著些麻木。


     


    她第一次從頭到腳地打量我。


     


    又仔仔細細看過我帳篷裡的東西。


     


    獸皮,弓箭,枯枝,石子,昆蟲翅膀。


     


    有清洗不掉的血漬,也有新鮮盛開的野花。


     


    沉默許久,她終於開口:


     


    “你……真把他們當作家人了?”


     


    我盤腿坐在床上,擺弄著床頭的羊角。


     


    “他們本來就是我的家人。我隻有一個家,就是伏猛部落。”


     


    她失神地坐在地上。


     


    “那我們呢。那我呢?我才是……”


     


    她再一次止住話頭,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隻記得我們的不好。你記不記得,我給你做過新衣裳。我還……把你送走之後,我也曾幾天幾夜睡不著覺的。”


     


    她泣不成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記得那件衣裳。


     


    她故意做成纖瘦飄逸的款式,在能穿上它之前,每天隻許吃一頓稀粥。


     


    那是我噩夢的開始。


     


    食不果腹時,我抓過地底下的蟲子,刨過院子裡的草根。


     


    而把我送走時。


     


    我隻是被丟進有野獸出沒的山林裡而已,她可是幾天幾夜睡不著覺啊。


     


    “你不能怪我……憑我那時候的美貌,有多少人愛慕我,又有多少人嫉恨我。可你!你醜陋粗鄙,才讓那些賤人抓住我的短處,終日明裡暗裡譏諷我。你又怎麼知道我受了多少白眼……我如何容你啊……”


     


    她還在哭。


     


    “你怎麼能把他們當作家人……你怎麼能對他們比對我還要親。”


     


    她怎麼還在哭。


     


    人可以流這麼多眼淚嗎。


     


    可這麼多年,我怎麼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一聲脆響。


     


    一把鏽跡斑斑的剪刀扔在二人面前。


     


    這是我唯一從外面帶進來的東西。


     


    “用來防身足夠了。父親,母親。”


     


    9


     


    舒兒問了好幾次,她的爹爹和娘親去了哪裡。


     


    其實我也不知道。


     


    那天本想按照部落裡的習慣,砍了他們的手。


     


    但又突然覺得。


     


    連我都不認得青冥石。


     


    他們錯把它撿回來,也勉強算是情有可原。


     


    便讓他們自行離開,去哪兒都行,就是別再出現在我眼前。否則我一定動手S他們。


     


    如果以後外面太平了,他們還有命活著,也可以叫人來把舒兒接走。


     


    那時女人才激烈地反抗:


     


    “舒兒現在在哪裡!你要對舒兒做什麼!你,你這個粗野的賤人,當初就應該直接打S你!”


     


    “你敢動我舒兒,總有一天,我要把這裡夷為平地!”


     


    我騙他們說,我要讓舒兒在這裡為奴為婢,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看他們氣急敗壞,我高興。


     


    阿布一直說我糊塗,就這麼放了那兩個禍害。


     


    我向他保證,以後不會了。


     


    從那以後,阿布經常會在部落外圍撿到用葉子包好的新鮮水果。


     


    裡面還總帶著幾塊石頭,刻著小字。


     


    阿布不認字,跑來拿給我看。


     


    “莫吃生肉。”


     


    “莫要亂跑。”


     


    “當心湍流。”


     


    都是些舒兒看得懂的簡單文字。


     


    我把東西重新包好,告訴阿布:


     


    “以後再撿到,直接交給舒兒就好,不用給我檢查。她問起來,就說她爹娘在外圍值守,不能來見她。”


     


    阿布每次都嘆氣。


     


    “你變了。這樣很不像你。”


     


    我敲敲他的腦袋:


     


    “你也變了,你以前不嘆氣。”


     


    阿布便又嘆一口氣:


     


    “我嘆氣是因為你。”


     


    時間久了,他便不再多話,舒兒也不再追問爹娘的下落。


     


    隻有阿媽,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像是沒有注意到我們微妙的變化。


     


    她永遠是伏猛部落最堅實可靠的族長。


     


    ……


     


    一天夜裡,我帶著舒兒在空地坐下,給天上的星星命名。


     


    舒兒說,她在王府的時候,也跟爹爹娘親在院子裡看過星星。


     


    我淡淡道:“他們一定待你很好。”


     


    舒兒笑起來:“那是自然。在王府裡,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爹爹儒雅,娘親溫柔。可惜那樣的日子不會再有了。”


     


    “外面在打仗,爹爹是皇上的兄弟,很多人要S我們。”


     


    “有一次我跟爹娘走散了。本來跟著我的還有個婢女。官兵過來搜查的時候,我們躲在一起。”


     


    “後來我把她推出去拖延時間,自己趁機跑了。”


     


    “她應該當場就被SS了。”


     


    舒兒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


     


    像是在講一個跟自己無關的故事。


     


    我猛然發覺,或許連那麼疼愛她的爹娘,也不曾真正了解過她。


     


    舒兒又忽然回頭問我:“你是我的姐姐嗎?我聽那個被SS的婢女說過,我原來有個姐姐的。後來不見了。”


     


    我望著閃閃爍爍的無垠星空,漫不經心地支起腦袋:


     


    “我不是。我記事起就在這裡,從沒去過外面,怎麼會是你的姐姐。”


     


    舒兒也望著天。


     


    “如果你是就好了。我想象裡的姐姐,就是你這樣的。強大,勇敢,溫柔。我也想當這樣的人。”


     


    10


     


    舒兒比我想的還要聰明,學東西很快。


     


    半年多過去,她幾乎已經和我們一樣,是個完完全全的伏猛人了。


     


    阿布每到春季就容易打噴嚏,不適合遠行偵查,通常由我和阿媽替他出門。


     


    現在還多了舒兒。


     


    我們在金霓峰上發現了野牛群的腳印。


     


    追蹤很多天,終於在峰頂南邊見到了牛群。


     


    在這山裡,野牛本就沒有什麼對手。


     


    加上這個季節的野獸,發Q也發瘋,過於危險。


     


    這麼大的牛群,恐怕傾全族之力也很難圍剿。


     


    “噓。”


     


    我和阿媽打著手勢,示意舒兒千萬別出聲,輕輕退回來時的小路上去。


     


    但不知怎麼,我們身後十幾步遠的地方,忽然傳來其他人的呼喊。


     


    那人似乎是摔了一跤,正連聲喊疼。


     


    野牛聽見動靜,大多慌不擇路,四散奔走。


     


    偏有一頭看見了我們,直直向我們衝來。


     


    來不及閃躲,我一把推開舒兒。


     


    阿媽反身跳上牛背,用繩索套住牛頭,試圖控制住它。


     


    身後跟著我們的人跌跌撞撞闖出來搶過舒兒,爬上高處的巖石。


     


    是……舒兒的娘親。


     


    被限制住的野牛更加狂躁,胡亂頂撞。阿媽被甩下牛背,狠狠撞在樹幹上。


     


    我忙掏出匕首刺向野牛身體,野牛吃痛,轉過頭換了目標。


     


    萬幸崖邊有一顆巨樹。


     


    我跳上樹,野牛窮追不舍,用牛角瘋狂撞擊樹幹。新生的樹葉如大雨般落下。


     


    我用繩索一端牢牢套住牛頭,一端綁在樹幹上,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就是松了這口氣。


     


    跳下樹時,野牛奮力向前頂了一下。


     


    雖然被栓的很緊,野牛幾乎沒有活動的餘地。


     


    可半截牛角還是刺入我的後背。


     


    霎時鮮血如注。


     


    阿媽怒吼著,踉跄奔向我,在我倒下之前,將我攬在懷裡。


     


    舒兒連忙拉著她的娘親爬下巖石,一面大喊:


     


    “娘親,你會醫術,快去幫族長,快去救逐芒姐姐!”


     


    她的娘親猶豫地站在原地。


     


    意識消失之前,我看到她還是回身抱起舒兒,嘴裡念叨:“不,不。我們走,快走。”


     


    11


     


    其實這點傷不足以要了我的命。


     


    我什麼都聽得見,什麼都感受得到。


     


    可我不願醒來。


     


    我知道他們把舒兒的娘親被關了起來,因為她一路上堅決不肯為我醫治。


     


    我知道阿媽和阿布在我身邊寸步不離地守了很多天。


     


    我知道祖母和阿爸三天兩頭地跑來探望,族人們每天都會向神明祝禱,祈求我平安康泰。


     


    舒兒的娘親看見外面一片哀戚,見著人就問:


     


    “你們說誰要S了?”


     


    “不會,她小時候高燒好幾天都不會S。被扔進山裡都不會S。”


     


    過了幾天,她又說:


     


    “她一定是裝的。讓我見見她。”


     


    “憑什麼,你們憑什麼不讓我見她。她難道沒有告訴你們我是她什麼人。”


     


    又過了些時日,她喊:


     


    “你們告訴她,她不準S。”


     


    吵嚷過後,又哭又笑: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跟著他們。我摔倒了才喊的。我不知道前面有危險。”


     


    “她傷得太重了,我不敢醫治啊……就算她S,也不能真的S在我的手裡。”


     


    我常夢到破落小院裡,他們離去的背影。


     


    也會夢到部落裡熱鬧的歡聲笑語。


     


    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


     


    眾人在我眼中淡出,我唯獨看到自己。


     


    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我。


     


    騎著老虎馳騁林間的我。


     


    絕望無助的我。


     


    意氣風發的我。


     


    無論有沒有人愛我,我都深深地愛著每一個自己。


     


    睜開眼睛的時候,阿媽有些不敢相信,使勁拍了拍我的臉。


     


    臉頰霎時熱辣滾燙。


     


    我沒什麼力氣說話,但實在不想再挨巴掌:


     


    “阿媽,疼。真醒了,不是夢。”


     


    阿媽愣怔片刻,張開雙手大喊起來。


     


    “母神保佑!母神保佑啊!”


     


    一連多日,伏猛部落都是一片歡騰。


     


    等我可以走動的時候,才發現舒兒的娘親就被關在我的帳篷外。


     


    看到我走出來,她有些瘋癲。


     


    一會兒哭哭笑笑,一會兒又看著我,嘴裡喃喃:


     


    “陌兒……”


     


    是我以前的名字。


     


    “過來,你傷的重嗎。讓我看看。”


     


    她語氣柔和,臉上充滿擔憂。


     


    12


     


    這就是舒兒說的,她的娘親溫柔起來的樣子吧。


     


    但我真的不需要了。


     


    執著於被愛。


     


    過於渴望被認可。


     


    那無論處於何地,我都無法逃離心中的困境。


     


    我是逐芒。


     


    是伏猛部落將來的族長。


     


    阿布難得嚴肅:


     


    “聽說他們第一次遇到危險的時候,男的就嫌她累贅,自己跑了,後來她就一直在外面徘徊。我留了她一條命,等你醒了親自懲治她。”


     


    “那要是我一直不醒呢?”


     


    “給她用最高禮儀。包上泥,放火上烤了,剁成塊,最後喂鳥獸。”


     


    我笑笑。


     


    “今天累了。明天再說。”


     


    我和她終究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遵循著完全不同的規則。


     


    彼此之間永遠也無法互相理解。


     


    各歸各位便是最好的結局。


     


    夜裡,舒兒抱來一堆石頭。


     


    是半年來她的娘親寫給她的石頭信。


     


    她挑出幾塊,給我看上面寫的字。


     


    都是對她的關切之語。


     


    隻是,在這幾塊石頭最底下,還有幾個更淡更小的字。


     


    “問候逐芒。”


     


    我隻道了聲,我知道了。


     


    又摸摸舒兒的頭,告訴她,我不會S她的娘親,讓她放心。


     


    我看到她轉身,蹦跳著跑去籠子前,跟她的娘親說了些什麼。


     


    可第二天,她的娘親在籠子裡自S了。


     


    13


     


    我沒問過那天她們說了什麼。


     


    但幾個月後,我送舒兒去了蟠石部落。


     


    那裡更適合她,阿爸和祖母也會喜歡她的。


     


    阿布在很遠的地方發現一具骸骨。


     


    血肉早已被啃食幹淨,隻剩下些不完整的骨頭,還有衣服上的碎片。


     


    應該是舒兒那個逃跑的爹。


     


    看他的行跡,應該是想離開這裡,回到外面的世界去。


     


    可惜。


     


    隻要能再堅持幾裡路,就能看到出口了。


     


    我問阿布:


     


    “那邊幾乎不屬於伏猛部落的偵查範圍,你去那裡做什麼?”


     


    阿布說:


     


    “沒事就會去看看。可能因為我就是在那兒突然多了個姐姐吧。”


     


    那年阿布在山裡亂跑,迷了路。


     


    一隻暴戾的野猴從樹上撲下來,差點抓瞎阿布的眼睛。


     


    慌亂間,野猴的脖子被人從背後刺穿,發出咕咕嚕嚕的叫聲,應聲倒地。


     


    然後阿布就看到了渾身是血的我。


     


    我握著一把剪刀,在野猴的脖子上刺出好幾個洞。


     


    阿布在一旁顫顫巍巍地說:“好了,可以了,它已經S了。”


     


    我那時如同驚弓之鳥,隻憑著本能想要活下去,難免S紅了眼。


     


    阿媽趕到時嚇了一跳。


     


    但很快,她的眼裡滿滿的全是贊賞。


     


    命運就是從這一刻起發生了改變。


     


    午後的陽光懶懶鋪灑,阿布又打了個瞌睡。


     


    幾個孩子赤足奔跑在部落裡,大聲叫我的名字:


     


    “逐芒!逐芒!”


     


    我向他們招手,忙問怎麼了。


     


    孩子們委屈道:


     


    “剛才有猴子搶我們的香蕉!”


     


    “啊?哪呢?一群嗎嘍,反了天了!”


     


    “那邊那邊!”


     


    他們拽著我的手。


     


    阿布在身後笑個不停。


     


    阿媽在高處遠遠看著我們。


     


    她眼裡的贊賞更深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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