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性很普遍的一點就是,所有人都會選擇性說對自己有利的事。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身世的？」
我驀地問。
劉意並不意外有人問起這個，或許在這之前，他已經向別人傾訴過。
「去年我回家時無意看到我媽……養母的手機，裡面有她偷拍的林祁的照片，還有一些別的照片，那個相冊她備注成『乖兒子』，我看到他照片的脖子上有塊玉佩，和我的一模一樣，再後面他喝醉了，一邊罵人一邊說她的兒子在有錢人家享福，有錢人的女兒在伺候她。」
說著，劉意又補充道：
「我問過我養父了，他說我出生時本來還有幾天預產期的，是她非要那天分娩……」
這個故事聽起來太真了，劉意脖子上的玉佩並不作假，我父母都不由自主代入，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遭受過這一切，他們的心都要揪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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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找我父母之前，沒打算和你爸媽做個親子鑑定先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親生的嗎？」
我又問。
劉意一僵，有些結巴：
「我、我一時沒想到……」
也對，一邊是成為豪門真少爺的可能，一邊是爹不疼娘不愛的普通家庭，誰都會下意識逃避後者。
「小燕，夠了，」
開著車的宋森開口，
「你一直在質問你弟弟什麼？認不認他是血緣決定的，你不能因為和林祁關系好就針對他吧？」
我笑了笑：
「沒錯，是由血緣關系決定的。」
那就讓親子鑑定的結果說話。
11
親子鑑定的結果需要等待三天。
第二天有個宴會需要參加。
姜家的小少爺?18 歲生日，邀請了我們全家。
我們兩家也是有些交情的，這個面子當然得給。
我弟弟和壽星的交情更好些，他們隻差兩歲。
父母在和姜家的長輩社交，我隻是簡單打個招呼後，就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喝酒。
林祁剛才就被壽星拉去講悄悄話了。
他這兩天大概情緒很不好，每次張口問他又說自己沒事。
「林煙」身後忽然有人喊了我一聲。
轉頭看見來人，我又波瀾不驚轉回去：
「姜大少爺，好久不見。」
姜朝身上穿著黑色襯衣，解開的兩顆紐扣讓他的鎖骨若隱若現，脖子上有條銀色項鏈，很晃眼。
他緩緩走過來，甚至很不知分寸地從身後靠過來，雙手撐在我跟前的欄杆處，隔著很小的距離環住了我。
「姜朝。」
我警告般喊了他一聲。
身後的人沒有松開，而是用很親昵的口吻道：
「我看見你的未婚夫帶著一個姑娘進來了，好像還想欺負你弟弟。」
「和你有什麼關系？」
我冷聲道。
「我還看見宋森牽別的女人的手了，」
他輕笑了聲；
「以前我被別人多看兩眼你都不高興，現在佔有欲喝中藥調理好了？」
合格的前任應該像S了一般安靜。
我和姜朝在大學時候談過一段，那會兒剛成年不久，第一段戀情，投入的感情不少，佔有欲別說我，他也不遑多讓。
後來因為一些事吵架分了，他出國深造，我也沒聯系他。
我們是一類人，野心勃勃，不願意低頭，也不會讓兒女情長攔住事業的腳步，所以他出國我沒攔著。
不過去年我和宋森訂婚那天晚上，他打了個電話回來。
我接了，沒說話，他也沉默。
好半晌蹦出一句：
「你喜歡他嗎？」
我說：
「和你沒關系。」
姜朝於是又很篤定地說：
「他不是你喜歡的，你們好不了多久。」
我掛了電話，最討厭男人比我還自信了。
現在看來，真讓他烏鴉嘴說對了。
這婚約連兩年都撐不過。
「什麼時候回國的？」
我問了一句。
「早上剛落地。」
姜朝說。
看來為了參加弟弟成人禮，他確實很上心。
「松開，我下去看看情況。」
在我的位置，能看到下面有些騷亂。
姜朝沒走開，他說：
「不用擔心，我和姜慕年交代過了，有人欺負林祁，他也不用給面子，動手打了就算我的，沒人能欺負你弟弟。」
我轉過身來，和他面對面：
「姜朝，你什麼意思，想當小三嗎？」
他低頭抵住我額頭：
「嗯，宋森配不上你，宋家繼承人的位置不可能給他，他的能力甚至比不過他親弟弟，更別提他那個堂哥，和你聯姻不過是想給自己增加籌碼，你何必選擇這種不忠誠的合作伙伴？」
「我不一樣，於公，我是個講誠信的生意人，於私，我隻給你玩過，比他幹淨多了。」
「……」
出去一趟，學壞了。
口無遮攔。
12
我還是推開姜朝下去查看了一下情況，但來遲了，方才的爭端似乎已經暫告一段落了。
但旁人看向我的目光很驚奇，欲言又止，似乎想從我這裡問出些什麼，又不敢問。
路過人群時隱約聽見我和我弟弟的名字，又夾雜著一些「真假少爺」的話語。
宋森帶了劉意來姜慕年的成人禮。
在此之前，關於林祁和劉意的身世已經被傳開了，也許是出自宋森，又或許是林祁的那些朋友。
橫豎罪魁禍首都是宋森。
我父母不知去了何處，弟弟應該是和壽星待在一起。
我走向了休息室，走廊上鋪了地毯，我的高跟鞋踩在上面，沒有聲音。
路過一扇留有縫隙的門時，我聽見裡頭傳來宋森的聲音：
「劉意，你既然是林家的孩子，那林家的產業自然就有你一份，親子鑑定結果出來後，林祁自然沒了繼承資格，林煙又不喜歡你這個弟弟，何必顧及她？」
另一道女聲響起：
「可是哥哥不懂管理公司呀……」
「沒關系，我會幫你們的。」
「那怎麼行，你是姐姐的未婚夫……」
我不知道裡面都發生了什麼肢體接觸，有一瞬間的沉默，之後宋森說：
「劉意，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不喜歡你姐姐。我們訂婚隻是因為家裡有合作而已，如果你回了林家，我和你也可以的，你不喜歡我嗎……」
宋森的話讓我想起了去年我們訂婚後一段時間，他每天送花到我的公司，又很殷勤地接送我下班，約我吃飯。
不過我不喜歡這種功利性的接觸，幾次後便和他說清楚，本來就是沒感情的人，他能指望我給什麼情緒價值給他？
那會兒他表現出來的可不像是不喜歡的模樣。
不過後來大概在我這裡得不到回應，他就冷淡下來了。
之前我還不太明白宋森為什麼要插手這件事，現在我明白了。
他和我訂婚的初衷不是想增加繼承宋家的籌碼，他是看上我們林家的東西了。
「吃絕戶」這個詞對我來說還挺陌生，畢竟我爸媽從小給我們姐弟倆的教育都沒有依附男人和讓男人佔便宜這一點。
裡面自以為已經得到一個有錢公子哥的心的姑娘，還在聽對方描繪出來的美好生活，我不動聲色地離開原地。
一轉身，發現不遠處站著眸裡含笑的姜朝。
「看來你家最近很熱鬧。」
離開了那條走廊後，姜朝道。
「想看好戲就去劇院。」
我沒好氣地回懟他。
「什麼時候和他解除婚約？」
姜朝又問。
我看著他：
「我什麼時候說要退婚了？就算退，和你有什麼關系？」
「小三就是要有隨時上位的覺悟的。」他驀地抓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口。
「……」
出個國，真是讓他道德越來越低下了。
13
我在壽星房裡將哭哭啼啼的弟弟拎回家。
「有什麼好哭的？」
我給林祁遞紙巾；
「我都說了，你就是我弟弟。」
眼睛都哭腫了的男孩抬頭看我，又嗚嗚嗚哭了：
「萬一真的不是呢？你都沒有看到宋森和劉如如，他們肯定有一腿，萬一他回林家後讓劉如如唆使宋森和你作對怎麼辦？宋森是你的未婚夫啊，他這麼護著劉如如肯定是撺掇劉意和你搶家產嗚嗚嗚……」
人心肯定是偏的。
林家資產太多了，隻我和林祁分綽綽有餘，他玩心重，還沒收心想要管理公司，人生好歹幾十年，我和父母都不著急讓他也學著管理公司。
原本計劃是等他大學畢業再逐漸上手一些事務的。
我摸著弟弟的腦袋，輕嘆一聲：
「還有兩天結果就出來了，你肯定是親生的。」
父母和林祁都不明白我的信心從何而來，我也無法解釋七歲的記憶，便還是打算讓親子鑑定來讓所有人閉嘴。
林祁或許會覺得我贊成劉意和父母做親子鑑定是因為心存懷疑，其實不是的，隻是因為這樣能最簡單解決這件事。
有些人也該自食其果了。
哪怕在過去二十年並沒有對我的家庭造成影響。
但我低估了一些人性的惡劣。
在林祁回去上學的當天，他在學校也遭遇了一些事。
和他一個學校的同學給我轉發了他們學校表白牆。
表白牆的內容如下：
【高三五班同學心態真夠穩的，平時吃穿用度都是奢侈那掛的，沒想到是個鳩佔鵲巢的假少爺，就這種情況還有心情來上課，你親媽二十年前在醫院調換嬰兒的時候沒想過人家真少爺有本事和你考同一所高中吧？冒牌貨平白享受了人家十幾年年榮華富貴……】
朋友說：
「小煙，這說的是小七吧，你家那事兒傳這麼快，還鬧到學校，這不合理啊。」
是不合理。
正常人都不會將對自己有負面影響的事宣揚出去，自然不可能是我弟弟。
那麼就是劉意了。
朋友作為老師，加到的學生眾多，不多時已經看到有人一唱一和就要將故事主人公的身份抖出來了。
我拜託她聯系人刪除表白牆：
「當我欠你個人情，有空請你吃飯。」
她笑了聲：
「這算什麼，這種未經證實的事本就不應該發布出來，我等下聯系相關老師去讓負責表白牆的學生刪了。」
「不過啊，就算刪了，應該也阻止不了言論。」
她提醒道。
我明白。
我隻是不解，既然篤定自己是被惡意調換的孩子，為什麼連等待鑑定結果這幾天的耐心都沒有？
14
我帶著父母去湖東那邊的房子去見了一下劉意。
經過昨晚，我讓林祁先請假回家了。
隔著網絡，甚至不需要證據，就已經有人信了這個真假千金的故事。
林祁是學校某個社團的部長，他的聯系方式不是什麼秘密，經過有心之人泄露後，昨晚開始就已經有人不斷騷擾他，添加好友辱罵或者直接打電話辱罵。
我還沒來得及處理這件事。
林祁的手機也讓我給沒收了，現在他隻能拿著一個登著不屬於自己賬號的平板在家消磨時間。
我不是不讓他面對社會的風險，但這種無妄之災，應該由親人陪他一同處理。
劉意看到我和父母時，立馬就換上了笑容：
「爸爸，媽媽，姐姐！」
他對於新的親人的接受遠比想象中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