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很慶幸它能暫時壓住我的狼狽。
不想再多說什麼了，我轉身離開。
6
「你站住！」
季若清拉住我的手腕，他今日壓了一肚子的火。
「今日你我之間必須說清楚。」
涼飕飕的雨水滑進我的衣裳裡，讓我的語氣也帶著冰冷。
「你想要怎麼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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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堅決道。
「你在青陽酒樓面前，當著眾人的面，對你這個月的冷待和我道歉！」
哀傷和怒意一股地湧上我的心頭。
「如果我說不呢？」
他抿著唇，「這點沒得商量，況且……我還賭了五百兩銀子進去。」
我猛一抬頭，「我不是讓你別再碰這種東西嗎？」
三年前，季若清上了癮，差點把房子都給賠進去。
要債的人上門，一腳踹在他頭上，是我拼命擋在他們面前。
「要錢，錢我給你們，求求你們，別動他！」
回憶起了往事，他低著頭不說話。
「反正我不能把那五百兩銀子給賠了。」
看著這幅熟悉的眉眼，我覺得很失望。
我們之間，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再也維持不了冷靜自持的模樣。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讓我聲音都帶著嘶啞。
「小時候，我很軟弱，又愛哭，你總是叫我小哭包。」
「你那時候就對著月牙起誓，絕對不會讓我再哭泣。」
「可是等我好不容易長大了，變得那麼堅強了，我才發現。」
季若清的眼神終於帶著慌亂和無措。
「我才發現，如今我每一次的哭泣，都是因為你……」
我扯著他的衣領，無力呢喃。
「季若清，是你傷我最深。」
季若清似乎真的感覺到，有什麼寶貴的東西真的要從指尖劃走了。
他努力伸手要拉住我。
撲了個空……
孟瑾撐了把油紙傘在我頭上，淡淡地推開他的手。
隨即他看向我。
「回家吧，父親給你選了位新的夫君，擇日完婚。」
7
此言一出，不僅是我愣住了，季若清更是冷眼嗤笑。
「什麼選夫君的，難道全汴京的人不知道阿孟非我不可嗎？」
「我們目前隻是鬧了個小小的別扭，根本無傷大雅。」
孟瑾一身月牙色長袍，說的話也很淡漠。
「那季公子可以期待一下，一月後的新郎官，還是不是你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季若清捏著拳頭冷笑。
「沒什麼意思。」
孟瑾像是懶得再看他，他淡淡掃了我一眼，蹙起了眉。
一件避寒的大衣扔過來，「三月的天氣，出門在外，竹傘也不帶。」
我身上真的很冷很冷，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現在臉色很難看。
我剛要接過，就被季若清一把扯了下來，扔在了泥潭裡。
他哼笑，「我早就知道你對她別有二心。」
「關你什麼事啊，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皺了皺眉。
「夠了！別說了！」
旁邊圍過來的路人越來越多。
孟瑾是我大哥，他這子虛烏有的話無疑是在把我的名聲，把丞相府的聲譽踩在腳底下。
面對季若清的指責，我的大哥還是沒有什麼表情。
仿佛世間的一切事物，都不會牽動他的心。
他隻是很簡潔的一句，「所以？」
季若清最討厭這副世家公子高高在上的做派。
他用盡一切辦法想要激怒面前的人。
「所以，就算我給阿孟下了迷情香，就算她再難受掙扎……」
「她寧願跳下河裡去，都不想跟你扯上一點關系。」
他得意洋洋。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
孟瑾終於正視他了。
他眼眸中似乎有股火苗一閃而過，讓人看不清。
「那麼，我現在就要，為我妹妹當日的痛苦，向你討一個公道。」
我一驚。
未等我反應過來，孟瑾果斷地出手，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
8
坐在溫暖的馬車裡，我望向身邊不動聲色的男子。
他正在看書，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我猶豫著開口。
「他就是這樣口無遮攔的，你沒必要動氣。」
孟瑾沒有回答，轉了個話題。
「你最近身子恢復得怎麼樣？」
「如果最近忙不過來，我幫你分一下鹹陽那邊的商鋪。」
我心裡突然一酸。
其實上次落水，我的風寒還沒好，但是季若清一句都沒問過。
想到三年前因為我一點點咳嗽就跑去琅琊山採藥的他。
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為避免讓孟瑾看到異樣，我岔開了口。
「對了，大哥，剛剛你說父親給我選了個夫君……」
「假的。」
「哦。」
雙方陷入了沉默。
翻了幾頁書，孟瑾還是若無其事地開了口。
「怎麼，你還想嫁給他嗎？」
我掀開車簾，兩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孩撐著竹傘，在路邊蹚水玩。
「隔壁王大嬸的米糖糕可好吃了，走我請你吃。」
兩人牽著手，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我回過神來。
孟瑾還在等著我的回答。
我笑了笑，「不嫁了。」
「勞煩大哥關心，我自己會和他說清楚的。」
9
接下來的日子，我每天照常忙進忙出。
父親已經不管事了，他身上的擔子分給了我和大哥去辦。
這次是我和季若清冷戰時間最長的一次。
他被那天孟瑾說的那事擾得惶惶不安。
便每天都來找人尋我，或是送些有趣的東西。
有木雕，有風車，還有熟悉的米糖糕。
我每次禮貌婉拒。
後面，季若清就開始賣慘。
來報信的人說，「嫂子，孟瑾那天下手特別狠，清哥現在還下不來床呢。」
「他每天都發高燒，一直叫著嫂子的名字……」
「哦？」
似是知道自己說得誇張了，他努力壓住自己的嘴角。
我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掃向左處的牆角。
幾個身影瞬間縮了回去。
我知道季若清在哪裡，突然感到很煩躁。
事到如今，他還要不斷試探我的底線。
我刻意拔高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說。
「不好意思，你這聲嫂子，我怕是擔不起了。」
「退婚一事，還請你幫我代為轉告。」
我想起什麼。
「對了，這是五百兩銀子，讓他把賭局撤了吧。」
三月的清風吹起我的發尾。
讓我有些愜意，不由得彎了眼。
「我不會道歉，也接受不起他的道歉了。」
10
「什……什麼？」
面前傳信的人微張著嘴巴，不可置信。
不遠處的牆角邊傳來很大的動靜。
沒過三秒，一個身影一下衝了出來。
果真是季若清。
他一臉哀傷幽怨地看著我，「阿孟，你當真是要拋下我了？」
我沒應這話，隻是掩著嘴故作驚訝。
「咦？你不是還傷重躺在床上的嗎？」
他臉色一僵，反應過來。
「哎喲哎喲，是的，我的腿還是好痛。」
「但是我突然就是很想見你。」
他很是委屈，想來牽我的手。
「手手也痛，想要阿孟呼呼。」
我下意識拍開了他。
「別碰我！」
此言一出，我們兩個人都愣了。
自我們相識起，我便從未對他說過什麼重話。
季若清滿眼的不可置信。
「阿孟，別鬧了，好好好，這件事是我不對。」
「大不了那五百兩銀子就當打了水漂。」
他抿著嘴偷偷看我。
「我當初本來隻是想給你下一點點依蘭香的。」
「但是小芙她不小心拿錯了藥，拿成了藥效稍微強一點點的合歡香……」
我垂下眸子。
「此事是不是也是她撺掇的你？」
季若清欲言又止。
「我之前就說過了，讓你別和這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他們除了會煽動你去賭錢、喝酒、下藥，還會讓你有什麼前途？」
他軟下嗓音，「好好好，我都聽你的，你別和我置氣了嘛。」
換作以前，我肯定會氣急敗壞的，擰著他的耳朵讓他們斷絕來往。
但現在，我已經很平靜淡然。
「不過這些決定都隨你自己，我隻是出於好心提醒你一下。」
「我以後不會再管那麼多了。」
11
第一次見到我這麼決絕的態度。
季若清真的有些慌了。
他拉緊我的手腕，「別這樣，阿孟，你要是實在生氣，就打我吧。」
他舉起左手發誓。
「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再傷心，我……」
「事已至此，說這些已經沒什麼用了。」
他不甘低吼著。
「我隻是太在乎你，我有什麼錯呢！」
「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我這些小小的考驗，又算得了什麼。」
「明明我才是你第一個遇見的人。」
季若清像個失意的落水狗，靠在牆邊。
「我們有那麼多美好的記憶，我們青梅竹馬，有過生S相依的經歷。」
我點點頭。
「是的，我們有很多回憶。」
在他驚喜的目光下，我承認。
「而且現在，我同樣珍惜它。」
我輕輕掙脫開。
「但是……」
「在乎不是這樣的。」
看著他慌張的模樣，我認真說。
「你要記住，是你，親手把我推開的。」
我越走越遠，他這次沒再來攔我。
季若清隻是痛苦地抱著頭。
「不會的，不會的……」
12
那個荒誕的賭局被撤下來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季若清做的，但也不是很在乎了。
當時我給他的五百兩銀子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李芙還特地紅著眼跑來找過我。
「有什麼不能講清的呢？至於把人逼這麼狠嗎？」
「你不是很愛他嗎？清哥哥現在痛苦得快要S掉了，你快去勸勸他啊。」
我沉默著不說話。
「他這段時間一直混跡在酒樓裡，把自己灌醉，就是不想面對事實。」
這個小姑娘咬著牙要給我下跪。
「就當我求你了，起碼是條人命……」
我還是垂眸，很久才開口。
「如果他想這樣故技重施讓我回頭，我的答案是，我不在乎。」
這些事鬧得很大，最後季若清好像終於給想通了。
他也不再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我本來想找個時間去季府把婚約給取消了。
但奇怪的是，我每次過去，都沒有人在。
熟知他的鄰居告訴我，他現在也開始行商了。
「雖然都是些小本買賣，但是這孩子挺吃苦。」
我面不改色。
「哦，那麻煩大娘幫我告訴他一下。」
「今日他回來時，讓他在退婚書上按個手印。」
李大娘猶猶豫豫地。
「姑娘，您真的確定了嗎？」
「我是看著你們長大的，你們當年感情那麼好，這……」
我看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