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摁下接聽。
「江敘你特麼擺個屁的架子？你真當我們的人搞不定？隻是項目時間緊，不想在這上面浪費幾天時間罷了！」
幾天？
做他的白日夢。
我開發的校驗模塊，橫跨 34 個傳感器子模塊，涉及 65 個校驗參數的優先級排序，復雜度不是一般的高。
所以也隻有我知道。
如何在不影響其他參數的前提下做出修改。
劉繼平找的新人再牛逼，想理清裡頭的彎彎繞繞，最少也要半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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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道：「哦，既然這麼自信，那你們自己解決唄。你招了那麼多得力幹將，聽說一大半都是海歸，怎麼還需要來求我這個二本子？」
劉繼平大怒。
「真是給你臉了！我分分鍾能讓你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我可以立刻讓 Sophia 在整個圈子裡同步你篡改公司代碼這件事，到時候上了行業黑名單，不管哪家公司，都不會要你這種沒有職業道德的人！」
8
我惡心的午飯都快吐出來了。
劉繼平這個賤人，居然威脅我。
現在是我入職松果的關鍵時期，萬一他背後使陰招，心心念念的 offer 還真可能被他給攪黃了。
松果我必須要去。
但是讓我向劉繼平妥協，我做不到。
我深吸一口氣：「劉總，你明知道我沒有篡改過代碼。」
他以為我害怕了，得意道：「那又怎麼樣，我說有就有！你以為自己算個什麼東西？要不是你走狗屎運進了千尋，你這種學歷的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跟我說話！」
我好半晌沒反應。
劉繼平不耐煩地催促：「一句話，到底能不能處理？」
「能你大爺！」
說完我立刻掛掉電話，拉黑了他。
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我果斷給松果的 HR 發了封郵件。
第二天，趙哥給我通風報信。
「劉繼平昨天氣狠了，把新人們一通臭罵，結果四五個人通宵了一個晚上還是沒搞定！眼看董事長他們就要來了，實在沒辦法，劉繼平讓他們把冗餘校驗模塊所有的阈值都調到最大，才通過了測試。」
我嘴角一抽。
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演示效果不錯，林董當著投資人的面誇劉繼平帶隊有方，他臉都快笑爛了。結果你猜怎麼著？」
我好奇得不行：「快說，怎麼了？」
「投資人隨便改了一個道路參數，系統立刻就崩了！」
趙哥連聲嘆氣：「我特麼都覺得丟人，更別提林董了。走的時候，臉色那叫一個臭！」
9
我差點笑出聲。
去掉校驗模塊就意味著破壞一輛車的剎車系統，別說路上有障礙物，就算出現一堵牆，失控的車還是不會停下來。
系統能不崩潰嗎？
劉繼平這自作聰明的豬腦子。
真是活該啊。
「不過……」
趙哥話鋒一轉：「姓劉的現在肯定恨S你了，當心他找你算賬。」
我穩如老狗：「知道。」
劉繼平果然犯了賤。
當天下午，關於我惡意報復、篡改公司代碼的不實消息，出現在各大 HR 群。
是松果的 HR 孫姐來告訴我的。
「江敘，你的郵件我看了，我已經向雷總請示過，公司還是決定給你發出 offer。雷總說他相信你，同時也感謝你選擇了松果。」
「期待你的加入。」
說不感動是假的。
唯有更加努力工作，回報這份信任。
入職當天，我見到了雷鳴。
他身著衝鋒衣，比我想象的更加平易近人。
而且精力異常充沛，完全不像他這個年齡段的人。
他微笑看向眾人：「感謝各位認可松果，加入松果。接下來咱們的目標隻有一個，把車造好，別讓支持者虧錢。」
沒有花裡胡哨的口號。
也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我站在人群中，起勁鼓掌，對未來充滿幹勁和希望。
而劉繼平那邊就沒這麼順利了。
聽說在投資人面前出醜以後，他被董事長一頓痛批，在公司裡好長一段時間都板著臉，看誰都要罵幾句出氣。
而那個讓他頭疼不已的 bug，最後花了大半個月才解決。
這也就意味著，本來就緊張的項目時間又要被壓縮了。
員工們每天要加班到凌晨一兩點。
通宵更是家常便飯。
短短三個月，趙哥暴瘦 20 斤，直呼這工作不是人幹的。
10
我在松果也忙。
但是是充實又快樂的那種。
好像又回到了大學時期，每天抱著我的二手筆記本研究各種編程項目。
雷鳴作為董事長兼 CEO，完全沒有任何架子，不僅負責公司的戰略規劃，還會深度參與到產品研發的各個環節。
我們的很多次會議都有他的參與。
有一次，我倆甚至因為如何避免把水窪識別成坑洞而爭論起來。
雷總說：「雨天攝像頭信噪比掉得厲害，識別誤差變大，所以還是要依賴雷達反射。」
我搖頭：「不行，要讓他們吵架。」
「吵架？」
「對！」我在白板上畫了個三角形。「攝像頭、雷達、激光雷達各佔一角，系統根據天氣調整權重——雨天給雷達加 30% 的權重，但是必須和激光雷達的點雲密度交叉驗證。」
雷總若有所思：「就像是松果 11Ultra 的後攝調度邏輯，主攝和超廣角打架，最後用夜景算法仲裁。」
我越說越興奮：「最好再加個時間維度的決策：水面反射信號持續時間短，真坑洞的回波則更長。」
討論到最後，雷總對我大加褒獎：「不錯不錯，就按江敘說的辦！咱們的團隊就需要這種經驗豐富的伙伴，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我不好意思地撓頭。
劉繼平當初羞辱我沒資格跟他對話。
也不知道，如果他看到我跟雷鳴可以為了一個問題爭到面紅耳赤，作何感想。
說起劉繼平。
我跟他後來還碰到過一次。
那天是部門團建，服務員遲遲不來，我就自己出去拿了兩套餐具。
沒想到遇上了隔壁包間出來的劉繼平。
他看到我手裡的東西先是一愣。
隨即爆發出誇張的大笑。
「江敘，你居然在飯店當服務員了？！」
11
劉繼平身後跟著不少人。
他故意大聲道：「這就是咱千尋之前的技術主管！別看隻是個二本，人家心比天高，當初寧願走，都不願意升職。」
一群人哄笑起來。
劉繼平靠近我：「江敘，腸子都悔青了吧？被行業封S的滋味兒好受嗎？」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
人群中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說道：「切！我以為多厲害呢，原來是在這裡端盤子伺候人！」
原來是之前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家伙。
我環顧一圈。
沒有一個我認識的。
估計這就是趙哥吐槽過的「劉家軍」了。
劉繼平用人唯學歷論，學歷越高越得他器重。
新來的這批海歸高才生，仗著領導撐腰，活沒幹多少，卻個個眼高於頂，看不起團隊裡的那些踏踏實實幹活的老同事。
拜他們所賜，公司裡居然形成了一個學歷鄙視鏈。
留學歐美的，比留學日韓的牛逼。
出過國的，比沒出過國的牛逼。
C9 的，比普通高校的牛逼。
成天不拼產出，就看誰學校牛。
搞的團隊裡一整個烏煙瘴氣。
我懶得搭理他們，轉身要走。
卻被劉繼平一把拉住。
「江敘，你現在跟我認個錯，或許我會考慮下幫幫你。」
我嫌棄地甩開：「別自作多情，我什麼時候說需要你幫忙了？」
劉繼平沒料到我是這態度，惱道：「還 TM S犟呢，活該你一輩子隻配待在這種地方。」
就在這時，我頂頭上司在我背後叫我。
「江敘，快進來呀！咦，這不是劉總嗎？」
吳總走到我身邊：「劉總跟江經理認識？哦，我忘了，江經理之前也在千尋。」
劉繼平眉頭一擰：「江……經理？」
12
「對啊，江敘現在是我們汽車研發中心的經理，雷總親自提拔的。」
劉繼平跟他身後那群人，臉色齊齊一變。
半晌，他找補似的來了一句：「雷總用人還真是不拘一格，小心項目被搞黃，後悔都來不及。」
我回敬他：「至少我沒讓雷總在投資人面前丟過人。」
劉繼平臉頓時垮了。
上次的事是他的黑歷史，他嚴禁任何人在公司提起。
他SS盯著我。
最後也能說一句：「走著瞧。」
入職松果的第五個月。
我們順利完成了整個軟件系統的整合。
比預計的快了整整兩個月。
雷總在採訪時公布了這一進度，並表示對松果造車越來越有信心。
沒想到隔天千尋突然高調宣布，已經實現了首臺工程樣車的軟件集成，並且會盡快安排一場測試直播。
如果測試成功，那麼就意味著千尋真的可以用半年時間創造奇跡。
整個網絡一片哗然。
「臥槽，不到半年走完別人幾年的路！千尋真不愧是江湖老大哥！」
「你們不知道帶頭人是誰嗎？劉繼平哎，剛從美國回來，履歷很牛的。」
「千尋選擇了金利的成熟供應鏈，比起某家閉門造車，高下立判！」
「弟兄們，我就說買千尋的股票沒錯吧？坐等發財哈哈。」
網絡上一頭倒的吹噓，讓我懷疑劉繼平是不是買了水軍造勢。
聽趙哥說，劉繼平在公司裡一再強調，這次直播測試必須成功，尤其要給董事長和投資人重新證明他的實力。
千尋直播那天。
直播間早早湧入了幾十萬人等待。
等我進去，測試已經開始五分鍾了。
畫面中，劉繼平親自駕駛的測試車，行駛在西二旗後廠村的一條道路上。
提前減速、避讓行人、自動變道、路口智能通行、自動泊車……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完美。
13
滿屏刷起了「千尋牛 b」的留言。
屏幕切入了一個車內視角的畫中畫鏡頭。
副駕駛的主持人發問：「劉總，您剛剛說這是千尋自主研發的第五代自動駕駛系統，請問有什麼不同之處呢？」
劉繼平面帶微笑，開始侃侃而談。
「可能是因為我在國外留學的原因吧，我這個人喜歡簡單，我認為 lessismore。所以我們的系統也一樣，摒棄了華而不實的多餘設計，算力直接提升 40%，大大節省了成本。」
我眉頭一挑。
40%？
怎麼可能。
除非他在冗餘系統上做了大量刪減。
但是這麼做，無異於扔掉了一棟樓裡所有的滅火器，卻指望永遠不失火。
復雜路況，惡劣天氣，都可能導致意外出現。
我看了看萬裡無雲的天空。
怪不得他們把測試的日子選在今天。
主持人突然道：「但是根據松果昨天透露的信息，他們才發布了三重冗餘系統……」
劉繼平笑著打斷：「恕我直言，冗餘是技術無能的體現，真正的智能應該像人腦一樣精準判斷，而不是靠堆硬件。」
「那你們會不會在其他方面犧牲一些性能？」
「不存在。」
劉繼平一口否認。
「直播了這麼長時間，大家也看到了，我們的智駕系統可以應對所有路況，反應和處理速度更是遠超其他所有友商。」
他越說越得意：「其實我們的系統在雨天表現也很優越，不過今天這麼好的天氣，可惜沒機會演示了。」
話音剛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