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兄長相依為命，卻對他起了不可言說的心思。
不慎暴露，他滿是厭惡，說我「令人作嘔」。
適逢政敵蕭家下聘求娶他的貼身丫鬟。
隻因他的丫鬟不願嫁，他便不顧叔伯反對將我嫁去。
後來，蕭家滿門抄斬，而他位極人臣，說要帶我回家。
我一身喪服跪在蕭家祠堂，淡淡開口：「宋大人請回，此處沒有您的妹妹，隻有蕭將軍遺孀。」
1
蕭府的祠堂S一般的沉寂，碑林似山脈，燭光映在我的臉上，我垂眸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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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用回頭看便知是宋長晉的侍從，他推開門，大步跨進來，焦急地勸我：「小姐，主子還是顧念您的，您服個軟，跟主子回去，也好免過一S啊。」
我不為所動，我不怕S。
更何況，蕭玉浔知道我怕黑，一定會等在奈何橋邊。
從我跪在這裡起，這是他第十二次來勸我。
這次侍從的語氣十分急切，想必他就快來了吧。
侍從沒有完成他交代的事，神情顯得格外緊張，想必少不了一頓責罰。
也是，宋長晉就是這樣的人，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
我再次重復：「我不走。」
侍從急得團團轉，「小姐！蕭家倒了，滿門抄斬！新皇已經登基，您非要在這時惹主子不快嗎！」
我沒有計較他的無禮，轉過頭繼續跪著。
這是蕭玉浔拼了命也要護著的東西，我要替他守著。
說什麼也不會走。
我走了，這兒就什麼都留不住了。
2
天色漸晚，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外面傳來侍從說話的聲音，緊接著一個沉穩的腳步聲漸近，我下意識看去，紫袍的官服停在我眼前。
新皇登基，他應該在宮裡忙了一天，連官服都沒來得及換。
「不願跟我回家？」他語氣淡淡。
我轉過頭，輕輕道：「這就是我的家。」
面前的碑山刺得我眼睛生疼，成百的燭火映在我的臉上，也照在宋長晉的臉上。
「守著這些東西，還有什麼用？」他冷冷地看著。
我反問：「那你呢，現在帶我回家，有什麼用？」
「那你便繼續跪著。」他語氣冷硬，沒有再看我一眼，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我直了直身子，正有此意。
他很忙。
斷頭臺的血流成河，連空氣裡彌漫的都是血腥味兒，有數十具屍體還沒被處置。
他們說，蕭玉浔的屍體也在其中。
我威風凜凜的小將軍，還是沒能等來明年開春。
他說過要帶我去郊外放風箏的。
他說要教我騎馬，射箭，把他會的都教給我。
他是個騙子。
3
屋外鷓鴣嘶啼，有人推門進來。
「小姐，你可還安好？」
這聲音有些熟悉，我轉頭看去，果然是她。
宋長晉的貼身丫鬟，秋月。
她見我不答，俯身行了一禮，「小姐，您可是還在怪秋月？」
她咬著嘴唇，手裡緊緊攥著帕子，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我垂眸，當作沒聽見。
她蹲下身，平視著我：「小姐，您也太不識好歹了，長晉哥哥都來接您了，您就跟我們走吧。」
長晉哥哥？
我訝異，手指不自覺握緊，自從那件事後，他就再也不讓我叫他哥哥了……
如今，他竟允許一個丫鬟叫他長晉哥哥嗎？
也是，宋長晉還為了她，逼我嫁進蕭家呢。
如今，我還要感謝她。
再抬頭，秋月眼裡滿是挑釁。
我淡淡一笑，「輪不到你來教我該怎麼做。」
她氣得面容有一瞬間扭曲，卻在下一瞬含著哭腔道：「小姐，是秋月僭越了，我隻是不想讓長晉哥哥和你為難。」
她貼近我的耳朵：「小姐，長晉哥哥跟我說過，他隻要一想起來那件事，便覺得你無比惡心呢。」
我淡淡一笑。
她似乎覺得這樣可以激怒我。
她錯了。
我早就不在乎了。
蕭玉浔對我百般愛護，教會我什麼是愛慕，我早就看清自己對宋長晉的感情。
不過隻是相依為命的依賴和尊敬罷了。
爹娘走得早，宋長晉帶著我四處躲避仇敵的追S。
後來，我和他寄住在叔伯家裡，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
最苦的時候，身邊隻有宋長晉。
是我自己年幼無知，錯把妹妹對兄長的依賴當作男女之情。
4
「宋懷玉，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她站起身，嗤笑：「不過是一個夫家被滿門抄斬的寡婦罷了。」
「宋懷玉，我真可憐你。」
看著她惱羞成怒的模樣，我覺得十分可笑。
犯不著與一個賤婢生氣。
我淡淡道：「秋月，我才可憐你呢，你怕是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吧。」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宋長晉裹挾著凜冬的寒風進來，將秋月拉在身後緊緊護著。
看著我的眸子冷若冰霜。
秋月躲在他身後，輕輕攥著他的衣袖，「我隻是想勸勸小姐……」
宋長晉輕聲安撫著秋月，轉過頭恨恨地對我說：「宋懷玉，你還真是S性不改。」
「呵，你的好丫鬟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倒成了我S性不改？」
秋月聲音含泣：「長晉哥哥，小姐怕是誤會我了……」
宋長晉冷冷地看著我：「跟我回家，此事我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不過是秋月安然無恙，若我真遂了她的願，動手傷了她，宋長晉隻怕早就瘋了。
「我說了。」
我漠然看著他，「這裡就是我的家。」
「我要留在這裡，替蕭玉浔守好這滿室的靈位。」
宋長晉言語中含著怒氣：「你再說一遍！」
我毫不畏懼：「你不是已經聽清楚了。」
他譏諷一笑：「好，你還真是我的好妹妹，真是宋家的好女兒。」
「宋大人。」
我出聲提醒他：「五年前，您已經說過，您不認我這個妹妹，您也不會再管我的S活。」
「此處，也隻有蕭將軍的遺孀。」
他猛地將我從地上拽起，厲聲道：「我若真的不管你的S活，你現在還能安然跪在這裡？」
膝蓋處傳來錐心的疼痛，我差點摔在地上。
「你若真的管我的S活，就不會讓我替她嫁來蕭家。」我指著躲在他身後的秋月。
「你若真的管我的S活，就不會費盡心機扶持傀儡小皇帝上位！你明知道他狠極了蕭家。」
他沉默半晌，喉間翻滾，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我，「跟我回家，以前的事，我可以當作沒發生。」
當作沒發生？怎麼當作沒發生？
我甩開他的手，輕聲問他：「我跟你回去，你可以把蕭玉浔還給我嗎？」
他驟然暴怒，不可置信地問我：「宋懷玉，你就這麼愛他？」
我點點頭，「是。」
5
那年洞房花燭夜，蕭玉浔還在宴客。
我砸了房中一切能砸的物品，掀了蓋頭，憤然坐在床上。
丫鬟見勸不住我，也沒敢在房中多待。
我一個人坐著，心中翻滾著無限澀意，眼淚早已滾滾流下。
我的哥哥，宋長晉，親自給我下了迷藥，將我送上花轎。
接過那杯茶時，我還開心地以為，哥哥終於肯原諒我了……
昏S過去前，我看到秋月捧著嫁衣站在一旁，哥哥含糊不清地說著：「別怕……」
我以為哥哥是在安慰秋月，讓她別怕。
卻不想這嫁衣本就是為我準備的。
都是笑話。
哥哥怎麼舍得讓他的貼身丫鬟嫁來受苦呢？
宋家和蕭家一文一武，是天生的勁敵，她嫁過來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我捂著胸口，那裡好疼，「可是哥哥，你可曾想過我嫁來會是什麼下場？」
更何況，蕭玉浔常年在邊關打仗，剛回京沒幾日，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聽說他長得青面獠牙……
我哭得不能自已。
沒一會兒，屋門被推開。
一道颀長的身影走進來，看了眼滿地的碎片，輕聲問我：「怎麼生這麼大的氣？」
我邊抽泣邊想，聲音還挺好聽的。
他見我不說話，又走近了些，我眼睛哭得腫，這才看清他的樣貌。
眉目俊疏，軒軒如孤松立，根本不像外界傳的那樣。
他看見我，也驚了一瞬，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我以為他嫌棄我，捂住眼睛，生氣地問：「怎麼了，很難看嗎！」
他輕笑，拿下我的手，「那你看小爺我好看嗎？」
龍鳳燭的燭光照在他充滿笑意的臉上，我一時看呆了。
他掏出一方帕子來，猶豫了一番，還是決定將帕子丟給我，「喏，擦擦吧，小花貓一樣。」
我仰起臉，故意難為他，「你給我擦。」
「好啊，給我娘子擦臉，是我的榮幸。」
他耳根紅了，彎下腰輕輕為我擦去臉上的淚水。
這下輪到我紅了臉。
他湊近親吻我的臉，「娘子，別難過，我不會欺負你的。」
淚水順著臉頰流到嘴裡，鹹鹹的，心裡蝕骨一般疼。
這話，宋長晉也對我說過。
他說過永遠不會欺負我，會一直護著我。
可他食言了。
他不僅欺負了我，還讓秋月看我的笑話。
蕭玉浔也嘗到了，他的唇覆上我的唇，替我輕輕吻去。
6
「小姐，長晉哥哥求了好久才求來的恩典，免您不S，您一定要這麼氣他嗎？」
我看向一臉委曲求全躲在宋長晉身後的秋月，她滿眼挑釁。
我嗤笑，她隻怕巴不得我S呢。
我S了，就沒人搶她的長晉哥哥了。
宋長晉臉上的暴怒之色還沒褪去，我盯著他輕笑，「是嗎？宋大人。」
「誰還不知，這朝堂如今是您的天下，小皇帝對您言聽計從。留我一命，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
宋長晉滿眼沉痛，「宋懷玉，你一定要這麼說話嗎？」
我反唇相譏：「宋大人，那您想讓我怎麼說話？」
我轉過頭不看他，「若宋大人對我還有一分情意，就讓我留下吧。」
他發了狠，緊緊攥住我的手，「不可能！」
我也看向他，「讓我走，除非我S。」
一滴淚滾下，落在他的手背上，「反正蕭玉浔S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雙目發紅，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人間地獄，隻要有我在，你就永遠別想和他團聚。」
他憤然轉身離去，我看著他的背影，恨恨地想。
「那你去S好了。」
秋月蹲下身與我平視，面容陰狠，「我看該S的人是你。長晉哥哥已經答應會娶我，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早就成你的兄嫂了。」
她撸起袖子，「今日，我就替哥哥好好教訓教訓你。」
「他說想娶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泛起了淚花。
她惱羞成怒伸出手想扇我，「你，你笑什麼！」
我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左右開弓，給她好幾個巴掌。
她嘴角滲出了血跡，紅著臉看我，大喊大叫：「你還敢打我？」
我嗤笑，「打你，順手的事。」
我想起她說的話，笑得前仰後合，「宋長晉說他要娶你？哈哈哈哈哈你做的什麼春秋大夢。」
她捂著臉，結結巴巴：「對，長晉哥哥說，說了，會娶我進門的，你給我等著。」
她落荒而逃。
宋長晉，若是你知道，秋月對你存的是這樣的心思，你會不會覺得她也無比惡心呢？
7
回到房中歇息時，天色已經見亮了。
宋家人沒留在蕭府上，此刻，蕭府四處S一般的寂靜。
沒有了丫鬟小廝早起灑掃採買的聲音，沒了嬉鬧的孩童聲。
床榻上，也不會再有蕭玉浔溫暖的懷抱……
我體寒，冬天夜間怕冷，總是將自己蜷縮在一起。
蕭玉浔笑罷之後，便緊緊握住我的手，把我的腳一起抱進懷裡。
此後的每一個寒冷的夜晚，他總會早早將床上放上湯婆子，我睡覺時，被窩早已暖烘烘了。
他再緊緊抱著我安眠。
我窩在他懷裡，用指尖戳他的下巴，「蕭玉浔，你怎麼這麼好？」
他握住我的手淺笑，「歡喜一個人，當然要對她好。」
這句話直直戳進我的心窩裡。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不忍她受一點委屈的。
我抽了抽鼻子，「那你喜歡我什麼呢？」
這在蕭玉浔眼裡怕是個送命題，他深思片刻，才輕聲開口：「我們見過的，那時你就愛纏著我，非要我長大了娶你。」
他委屈：「我信守承諾下了聘，你卻不認識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