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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挽歌 3593 2025-07-22 15:5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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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現在,我卻懶得再和他爭辯,伸手摁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護士匆匆趕來,攔下了還要拉著我辯解的季黎。


     


    「不好意思,病人需要休息了。」


    直到季黎準備離開前,我突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你明天有空嗎?」


     


    季黎飛快轉頭,眼中又升起一絲期望。


     


    「我們抽空去離個婚吧。」


     


    畢竟是有求於人,我還是盡量語氣溫和。


     


    「雖然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過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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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想到要作為你的合法配偶離開這個人世,我還是感到挺惡心的。」


     


    話音落下,季黎身體晃了晃,眼底的那一絲期望徹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絕望。


     


    大概在這一刻,他才終於意識到,過去他所做的一切,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怕他不同意,我還再次強調了一遍:「這是我最後的遺願。


     


    「你會答應的吧?」


     


    許久,季黎垂下頭,轉身離開。


     


    但我知道,他第二天會準時到民政局的。


     


    18


     


    辦理完離婚手續走出民政局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


     


    不僅心情好了,身體好像也沒那麼難受了,上車時,我甚至還有心情笑眯眯地對季黎說:「你要是有空的話,能順便送我去一趟墓園嗎?


     


    「我想去看看阿煦。」


     


    聞言,季煦握緊了方向盤,最後隻擠出一句:「系好安全帶。」


     


    我乖巧聽話。


     


    車子行駛出了市區,季煦被安葬的墓園在郊區外的一處山上,正值五月,漫山遍野都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


     


    我心情很好地一路哼著歌,好像這樣就能忽略身體上的那些疼痛。


     


    直到車子停在墓園門口。


     


    「你就不用下去了,我想一個人去看他。」


     


    說完,我正要推開車門。


     


    卻被駕駛座上的季黎拽住了手。


     


    他解開安全帶湊了過來,從副駕駛座前面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熟悉的檀木盒。


     


    「之前那把扇子我找了專業人員來修,但是師傅說碎得太厲害,已經修不好了。」


     


    頓了頓,他將手中的檀木盒打開。


     


    裡面是一把母貝折扇。


     


    看上去和碎掉的那把很像,但是推開扇骨後,扇面上雕刻的花紋還是不一樣的。


     


    也是,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兩把完全一樣的折扇呢?


     


    「這是我前兩天花高價從海外買回來的,鑑定師說這把的價值比原來那把更貴……」


     


    季黎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


     


    可我卻隻是冷眼看著他手中的扇子,並沒有伸手接過來。


     


    「這算什麼?」我問他。


     


    「季黎,這算什麼啊?」


     


    砸碎扇子的人,又送了我一把新的扇子。


     


    可難道這樣,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


     


    「連碎掉的鏡子都難以重圓,被砸碎的那把折扇在我心中永遠無法被取代。」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季黎,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說完,我沒去管季黎已經蒼白到搖搖欲墜的臉色,轉頭下了車。


     


    五月的風吹在我身上,已經有了一絲初夏的燥熱。


     


    我走在墓園裡,看著一座座墓碑,心裡想著大概不久過後,我也會在此處長眠。


     


    我喜歡這裡,因為離他很近。


     


    直到走到季煦的墓前時,我這才想起我竟然忘了買花。


     


    明明平時從來不會忘記的人,也不知今天是不是緊張了。


     


    我確實有很久都沒來看他了。


     


    墓碑上的照片裡,少年依舊鮮活,生命被永遠定格在那一年。


     


    季煦過去不怎麼愛拍照,這張照片還是他大學畢業典禮那天,我給他拍的。


     


    照片裡,少年嘴角勾著淺笑,直直望向鏡頭。


     


    而鏡頭的另一端,是我。


     


    可最後,這張照片卻成了他的黑白遺照。


     


    「阿煦,我來看你了。」我輕聲說道。


     


    前幾日下了一場雨,墓碑前還殘留了一些積水,我毫不嫌髒地伸手用袖子抹去,最後目光落到墓碑上的那張照片,伸手去摸他的臉。


     


    「阿煦,我很想你。」


     


    我就這麼坐在了他的墓碑旁,絮絮叨叨地和他說了許多話,包括前些日子池書瑤來看我時說的那些八卦,我都一一講給他聽。


     


    直到最後,想說的話都說完了。


     


    我看著他的照片許久,突然說道:「道教裡說,六親緣淺,修的是最後一世。」


     


    頓了頓,我淺淺一笑。


     


    「沒準下輩子,你就要去天上當神仙啦。」


     


    我愛的少年,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他值得這世間所有的美好。


     


    身體漸漸開始感到疲憊,我無力地靠在墓碑上才不至於倒下去。


     


    五月的陽光灑在我身上,暖暖的,讓人忍不住有些犯困。


     


    我緩緩閉上眼,感受著生命裡的最後一絲溫暖。


     


    「下輩子,你還是不要再遇到我了。」


     


    話音落下,過往的記憶如走馬燈般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


     


    最後定格在了十五歲那年,十五歲生日那天。


     


    少年伸出雙手,將那把折扇穩穩當當地塞到了我手裡。


     


    然後垂眼看著我,眼中是溫潤如水般的笑意。


     


    「贈予你,我願意。」


     


    (正文完)


     


    番外•季黎


     


    1


     


    夏桉S在了五月的那個下午。


     


    他看著夏桉走進了墓園,一直守候在外面。


     


    可是直到暮色降臨時,夏桉還沒回來。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突然越來越慌,好像即將失去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他終於等不下去了,下車衝進了墓園。


     


    然後他就看到夏桉靠在季煦的墓碑旁邊,已然長眠。


     


    那一刻,無盡的懊惱與悔恨充斥了他的全身。


     


    他抱著夏桉還帶著一絲溫熱的身體,哭得撕心裂肺。


     


    他愛了多年的女孩,S在了她 29 歲的這一年。


     


    2


     


    季家是個人口眾多的大家庭。


     


    而掌權人的季老爺子這一脈,膝下卻隻有一個獨子和兩個孫子。


     


    十四歲之前,季黎一直享有獨生子的待遇。


     


    雖然他一直知道自己有個哥哥,可是哥哥從小在老宅長大,與父母不親,隻有偶爾寒暑假會回來住一段時間。


     


    他對這個哥哥的印象還一直停留在小時候,哥哥會攢下過年的壓歲錢,帶他去買煙花。


     


    那時的季黎,是幸福的。


     


    直到十四歲那年,爺爺去世,哥哥被父母接了回來。


     


    季黎的噩夢開始了。


     


    哥哥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拿下第一名,總分甩第二名幾十分,名字總是高高地懸掛在年級榜首上。


     


    哥哥待人溫和有禮,學什麼東西都很快,就連寒暑假去公司裡實習也能和員工打成一片,所有人都知道季總的大兒子未來會是公司繼承人。


     


    哥哥還有一個相伴多年的青梅竹馬,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見到那個女孩的第一眼就對她產生了好感,可對方的眼裡卻永遠隻有哥哥。


     


    哥哥,哥哥……所有人眼裡都隻看得到哥哥!


     


    父母在他面前對哥哥贊不絕口,讓他多向哥哥學習。


     


    同學們當著他的面對哥哥滿臉崇拜,開玩笑的說同樣是姓季怎麼差距這麼大。


     


    夏桉在面對他時永遠隻是把他當作季煦的弟弟,開口第一句便是「你哥在家嗎?」


     


    他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更喜歡他哥。


     


    他開始感到嫉妒,認為是他哥奪走了他的一切。


     


    明明在他回來之前,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大家的眼中都隻有他。


     


    為什麼他要回來?為什麼他一回來就一切都變了?


     


    他無法克制地產生了一些陰暗心理。


     


    如果沒有季煦這個人就好了。


     


    那樣的話,所有一切,就都還是他的。


     


    3


     


    最初他確實是帶著目的接近夏桉。


     


    哥哥出國後,他意識到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一個奪回他所有一切的機會。


     


    可最後,淪陷的人卻是他自己。


     


    他喜歡上了夏桉。


     


    其實也很正常,畢竟他見到夏桉的第一眼就產生了好感。


     


    哥哥不在的那幾年裡,他學著過去哥哥的樣子,守候在夏桉身邊,好像他們才是那對親密無間的青梅竹馬。


     


    可漸漸地,臨近哥哥回國,他開始感到害怕。


     


    是不是哥哥回來了,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就又會被奪走?


     


    已經被放大的欲望無法再收斂,他開始貪得無厭地想要全部。


     


    所幸,哥哥回來之後,並沒有和夏桉告白。


     


    他不知道為什麼,但他還是松了一口氣。


     


    還有時間,自己還有機會。


     


    他安慰自己道。


     


    直到那天, 聖誕前夜。


     


    他在精心策劃一場聖誕夜的告白時, 收到了那個驚天噩耗。


     


    他的哥哥季煦, 在和夏桉一起出去的路上, 發生車禍。


     


    兩人被送到醫院後, 哥哥經搶救無效,當場去世。


     


    那個曾被他深埋心底的陰暗想法,變成了現實。


     


    4


     


    活人是爭不過S人的。


     


    這是過去無數影視和藝術作品告訴季黎的真理。


     


    他費盡心思把夏桉娶回了家,卻無法克制地瘋狂嫉妒。


     


    嫉妒已經S去的哥哥, 能被夏桉喜歡。


     


    嫉妒在車禍發生時, 他是為了救夏桉而S。


     


    明明這一切和夏桉都沒有關系, 可他還是心虛地遷怒了。


     


    仿佛隻有這樣, 他才能好受一點,才能騙自己, 哥哥的去世與他曾經那些陰暗的想法無關。


     


    他自卑且卑劣, 將所有一切都推給夏桉去承受。


     


    明明她也曾是被哥哥護在身後的小姑娘。


     


    婚後的四年,他做盡了混蛋事, 一次次試探夏桉的底線, 卻又一次次铩羽而歸。


     


    夏桉似乎永遠都不會被他激怒。


     


    隻是望向他的眼神,越來越失望。


     


    直到那日,他暴怒之下砸碎了那把扇子,卻在下一刻,親眼見到夏桉吐著血倒在了他懷裡。


     


    撥打救護車的電話時, 他的手都在抖。


     


    漫長的等待裡, 他慌張無措地抱著懷裡的人, 隻恨不能代她承受。


     


    終於,救護車的聲音逐漸逼近,他著急忙慌地去開門,卻在起身時不小心碰到了客廳茶幾上的花瓶。


     


    一束已經枯萎的小雛菊, 順著花瓶裡的水流落出來。


     


    下一秒,他抱起夏桉, 隻覺得懷中的人真的好輕好輕。


     


    她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輕了?


     


    還有客廳花瓶裡的花,又是什麼時候枯萎的?


     


    他努力回想,卻隻記得過去,夏桉總是會隔兩天給花瓶裡換上新花。


     


    他從未在意過客廳的花瓶裡擺放的是什麼花。


     


    卻在今天才發現,原來一直都是小雛菊。


     


    是暗戀者的花, 花語是深埋心底的愛。


     


    可現在, 人和花,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枯萎了。


     


    他真該S啊。


     


    5


     


    夏桉說出那句喜歡時, 他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卻在下一秒,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


     


    她喜歡過他, 她說她喜歡過她……


     


    他懊惱過, 也悔恨過,他努力回想,卻發現過去的自己仿佛被嫉妒蒙蔽了雙眼。


     


    他總以為, 像他哥那樣優秀的人, 夏桉喜歡他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在日復一日的嫉妒中扭曲了內心, 在不知不覺時已經自卑到谷底。


     


    是他自己,親手推開了夏桉。


     


    這世上沒有兩把一模一樣的扇子,已經破碎的鏡子也再難重圓。


     


    所以往後餘生, 他都將活在悔恨之中。


     


    是報應,也是懲罰。


     


    欲買桂花同載酒。


     


    終不似,少年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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