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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阿婉,阿婉 3361 2025-07-24 15:3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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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以如今這番場面,他們隻會覺得許綏的目的達到了。


     


    有「眼色」的誇贊恭賀周呈抱得美人歸。


     


    許綏還得強笑回應,以至於周呈就這麼明晃晃地說出了那句:


     


    「自然是,美人的籍書啊!」


     


    話音落地,周圍安靜一瞬,隨即相互看了看,氣氛頗為怪異。


     


    許綏送出的美人何其多,許家郎慷慨風流的名聲更是遠近聞名。


     


    但若送出去的美人卻還把籍書扣在手裡,那便說不通了。


     


    畢竟誰會樂意自己的身邊人,實則是他人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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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是諸事繁忙,許兄忘了吧?」


     


    有人給了由頭。


     


    有人打破了內裡的尷尬,打著哈哈解圍:


     


    「瞧瞧,許兄這才一時疏忽,周兄就趕著來給美人撐腰了,不就是籍書嗎?去尋來給周兄便是。」


     


    眾人隻等著許綏順著臺階下,可等來的卻是許綏盯著我道:


     


    「並非我不肯割愛,實在是這阿婉是自幼跟在我身邊的人,與旁人不同。」


     


    「原本想著讓她去伺候周兄些時日,歸來後在府中謀個好去處,是以許某怕是不好答應周兄所求了。」


     


    周呈幾乎下一秒便接腔:


     


    「既然是好去處,留在許府還是小生身邊,何不如讓阿婉姑娘自己決斷?」


     


    許綏:「……」


     


    他衣袖之下的拳頭握緊,眾目睽睽之下,隻能硬著頭皮,半是威脅地把矛頭對準我:


     


    「阿婉,你以為呢?」


     


    時隔許久,我方才與他四目相對。


     


    老老實實地做了那麼多年的奴婢,我似乎已經習慣了低著頭不與他人對望,即便是對望,也帶著些膽怯。


     


    許綏知道,卻忽視了我早已沒了曾經唯唯諾諾的模樣。


     


    他反而勾起嘴角,眼中帶著些自得:


     


    「本少爺說過,你與他人不一樣,這次回來,定然不會虧待你。」


     


    許家少爺,送出去多少美人,從未有過收回來的先例。


     


    若有女子有如此「殊榮」,不知能被多少人豔羨。


     


    而周呈一介書生,哪怕今日高中,地位也不及許綏。


     


    自古正經人家,我這等婢子,從來都隻能做妾。


     


    既然都是做妾,許綏似乎是更好的選擇。


     


    我松開周呈的手,在許綏得意的目光中上前。


     


    雙手抬起,一字一句道:


     


    「阿婉多謝少爺抬舉,但少爺既然將阿婉送予周公子,阿婉便是周公子的人,是以特意前來請取籍書。」


     


    「還望公子成全。」


     


    20


     


    「你居然寧願給他一個書生做妾,也不願回來?!」


     


    許綏氣急,轉瞬便把真心話脫口而出。


     


    反應過來時一眾人已經陷入詭異的沉默。


     


    要知道,許綏雖然風流,但在眾人面前,可都是重賢愛才之人啊!


     


    也虧得有人打破了寂靜。


     


    前來報信的小廝手裡拿著誊抄來的皇榜,嘴裡還高喊著:


     


    「中了!中了!」


     


    這一言一出,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誰中了?!」


     


    「中了多少名,快讓我看看!」


     


    他們可還沒忘記自己來這兒是等放榜的。


     


    「褚飛塵第三十二名,蕭元青第二十七名……周呈——探花!」


     


    場面徹底亂了起來,恭賀的、得意、失意的……


     


    周呈很快被人圍了起來。


     


    誰還注意到許綏和我?


     


    「莫婉,這就是你選他的好處?」


     


    許綏咬牙切齒:


     


    「探花又如何?想要往上升還不得要經過多年磋磨?」


     


    「更何況他如今風光得意,有的是人給他塞美人,你以為他還會要你一個殘花敗柳之身?!」


     


    他說到最後一句想到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懊悔,卻沒有找補的意思。


     


    我氣笑了,冷冷地看著他:


     


    「我如何淪落到今日的地步,少爺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我並非那個意思。」


     


    許綏語氣不好:


     


    「之前所做之事的確算我虧欠於你,我向你認錯便是,隻要你回來,我便抬你為妾,到時候再也不讓你受委屈如何?」


     


    「為妾?許綏,你既然發現喜歡我,怎麼不給我那正室的位置?」


     


    我嘲諷。


     


    「莫婉!」


     


    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麼輕蔑地對他說話,許綏警告道:


     


    「本少爺的確喜歡你,但你也不能如此恃寵而驕,我的正妻怎麼能是你這種……不潔的女子……」


     


    「你選周呈,怎麼能如此下賤?」


     


    可我為何不潔?


     


    難道不是他親手將我送出去的嗎?


     


    我眼中的譏諷更甚:


     


    「少爺當是貴人多忘事,在你眼中,我難道不就是個想要攀龍附鳳的奴婢嗎?既然如此,許家一個靠著族上關系的廢物少爺,如何能與新科探花相比?」


     


    「我莫婉拜高踩低,貪圖富貴,自然要選探花郎。至於下賤?」


     


    「許綏,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下賤?」


     


    我一步一步上前:


     


    「難道不是你親手將我送出去的嗎?我求你了,我說我尚且有孕,可你不信啊!」


     


    「那夜大雨,我跪在地上給你磕頭的時候你在哪兒?我求你別把我送出去時你在哪兒?我告訴你我腹痛不止時你在哪兒?!」


     


    「不過好在孩子沒了。」


     


    我勾起嘴角,在許綏復雜的目光之中笑得卻是暢快不已:


     


    「沒了好啊,哈哈哈哈哈,要是生出這樣的孽種!那才是我的孽!」


     


    「你!」


     


    「許兄!」


     


    周呈不知何時走上前,這位新科探花眼中並無得意和傲氣,隻是在許綏的怒目而視之下,依舊能伸出手,不忘初心地道:


     


    「別忘了籍書。」


     


    「……」


     


    21


     


    直到走出許府那一刻,我依舊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把那困住我多年的籍書握在手裡了。


     


    眾目睽睽之下,對方又是剛剛高中的探花,許綏騎虎難下,不得不交。


     


    將籍書放在我手中時,他咬牙切齒:


     


    「莫婉,你別後悔!」


     


    我一定不會後悔。


     


    因為我終其一生都在為了這張紙受盡屈辱。


     


    可他以為我在意的是周呈:


     


    「你想要做正妻,你以為周呈能瞧得上你?隻要他想仕途順利,便不可能抬你這樣的女人進門!」


     


    「你最好的歸宿,隻能是我!」


     


    他說完臉色有些難看:「你笑什麼?」


     


    我笑他迂腐又愚昧。


     


    周呈同樣如此。


     


    是以走出許府時他便道:


     


    「阿婉姑娘,償還救命之恩並非就一定要以身相報,若都如此,那我身邊豈不人滿為患?」


     


    「我知你心不在此,許綏說的話,你也不必介懷。」


     


    是了,周呈的確對我有恩。


     


    我可以努力掙銀子,拿錢財還他,拿人情還他,為什麼就因為他對我有救命之恩,便非要嫁給他?


     


    許綏不明白,抑或在他心裡,我唯一的用處也就隻有嫁給人做妾這一條。


     


    可我不是物件,我亦有自己的路可以走。


     


    甚至可以走很遠。


     


    22


     


    之後的日子,沒了籍書的限制,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經營自己的小攤子。


     


    周呈一舉高中,又有父母世交撐腰,仕途還算順利。


     


    這期間許綏倒不是沒想過給我施壓,抑或對周呈使絆子,但金陵之大,從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許家是家大勢大,卻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幾番周旋,倒是讓我和周呈都站穩了腳跟。


     


    最開始,我隻是個賣豆腐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爾聽著些朝中的風雲變化,隻當是樂事一件。


     


    後來,我終於攢夠了一些銀兩,租下來一家小鋪子改成了酒館。


     


    那日,周呈換下了官服,一身青衫來給我熱場。


     


    我給他溫了壺酒,炒了幾個拿手菜,跟著免了他的飯錢。


     


    他祝賀我心想事成,我恭維他官途順遂。


     


    倒也算相談甚歡。


     


    他說:


     


    「阿婉姑娘,小生此生熟讀聖賢之書,隻盼能入朝堂,為天下百姓謀利,不求青史留名, 若能天下大同,雖S也無憾了。」


     


    這話說得天真。


     


    也太過剛直。


     


    不混不濁, 在這官場浮沉之中難免吃虧。


     


    連有人拉攏想要給他牽線搭橋, 他都以民生不定、他便不娶給拒了。


     


    所以過往多年, 他沒少被磋磨。


     


    卻又是個打不S的小強, 每次消沉, 都來我這兒胡吃海塞。


     


    他喝得酩酊大醉。


     


    醒後再是一襲青衫, 昂揚而去。


     


    小二不服氣:


     


    「你又不給銀子!」


     


    他頭也不回, 大手一揮:


     


    「老板娘與我舊識,自然不用。」


     


    小二求助地看向我,我擺了擺手,收拾收拾熱菜去了。


     


    再次聽到許綏的消息。


     


    大概是在四年後。


     


    說是牽扯到一樁大案, 又由這一樁大案仔細一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許家謀私貪墨,手上染血的髒事就這麼公之於眾。


     


    罪名累累,就算是滿門抄斬都不為過。


     


    事實上也大差不差。


     


    許綏被斬的那日,我特意關了酒館, 早早去站了前排。


     


    他可真狼狽,全然沒有當初意氣風發、風流瀟灑的許家郎的模樣。


     


    滿是頹然, 眼中一片S灰, 身上更是血痕無數。


     


    可見在牢中吃過很多苦, 挨過很多刑。


     


    這很好,我看了覺得暢快。


     


    隨著高臺上的人一句斬, 他眼珠方才動了一動。


     


    恰好瞧見了他對面的我。


     


    他張了張口,急切地想要說什麼, 卻是一片血色。


     


    身首分離。


     


    血飛濺在我裙擺之上。


     


    我笑得開心極了。


     


    周呈顯然就沒有我暢快,因為他被調去了雲州任職。


     


    作為這次破案的大功臣,這是貶, 也是在升。


     


    這一案牽連甚廣,天子為了平衡各方,將他提了出來當替罪羊,貶去雲州。


     


    但那隻是暫時的。


     


    待去熬了幾年資歷,再回來,他隻會爬上更高的位置,真正地為天子效力, 亦有機會為百姓謀利。


     


    他得償所願。


     


    走時順走了我好幾壇子酒。


     


    一去就是數年。


     


    偶爾有書信往來, 也不過寥寥幾封。


     


    所說之事可謂無足輕重, 皆是寒暄。


     


    我倒並不在意。


     


    我幹勁十足地將那個小酒館真的擴成了金陵之中小有名氣的酒樓。


     


    往往忙得忘乎所以。


     


    以至於某一日聽聞底下小二談論, 今日雲州調上來了一個大官。


     


    是個好官, 走時送行的雲州百姓絡繹不絕。


     


    可見並非酒囊飯袋。


     


    這才被天子親自提調。


     


    我愣了片刻。


     


    身邊人喚了好幾聲,我才反應過來, 轉過身方才道:


     


    「我去溫壺酒, 有故人要來。」


     


    彼時恰逢金陵下了大雪, 有人推門而入,一身青衫,肩上積雪掉落。


     


    多年過去, 他依舊一身書生氣,看見我便笑著道:


     


    「阿婉姑娘,小生有些餓了。」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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