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五歲生日那天，賀洲把青梅帶回了家。
「我和她清清白白，你別無理取鬧。」
我不再吵鬧，提了離婚。
賀洲隻說了句：「別後悔。」
賀煜窩在周淼懷裡打遊戲：「媽媽真的很矯情。」
看著我付諸心血養大的兒子，我的心一點點撕裂。
訂了當天離開海城的機票。
三個月後，父子倆出現在我家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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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煜哭腫了眼：「媽媽，你不要我了嗎？」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是，我不要你了。」
1
時鍾走到十二點，桌上的飯菜已經冷了很久。
大門被人推開，一道女聲傳來：「小煜嘴真甜，洲哥你真會養孩子。」
賀洲抱著我和他的兒子賀煜，和周淼並肩走了進來。
下午賀洲說有點事需要出去一趟，具體是什麼事並沒有跟我說。
原來，是去接周淼了嗎？
周淼是賀洲的青梅。
如果不是我的介入，他們大概會結婚吧。
看到餐廳裡的我，賀洲似乎愣了一瞬，不過很快又恢復正常。
倒是賀煜，一秒變了臉，不滿意的小聲說了句：「又要媽媽被念叨了。」
賀洲放下賀煜，從鞋櫃裡拿出我的拖鞋遞給身邊的周淼，話卻是對我說的。
「還沒睡？」
我將視線從周淼身上移開，「等你們，怎麼現在才回來？」
周淼一臉歉意：「都怪我，非要讓洲哥和賀煜去接我，南初姐你不會怪我吧？」
沒等我開口，賀洲先說了：「跟你沒關系。」
周淼掃了一眼桌上的生日蛋糕，「南初姐是在等你們回來給賀煜慶生，肯定等急了。」
賀煜在一旁附和：「不是淼淼阿姨的錯，阿姨不要自責，你和爸爸為我慶生就夠了。」
說完又嘀咕了一句：「媽媽那麼無趣，我可不想生日還要聽她嘮叨。」
賀洲下意識蹙眉。
「小煜，怎麼可以這麼說媽媽呢？」周淼摸了摸賀煜的腦袋，聲音洪亮，「你媽媽嘮叨也是為你好，怎麼能說她是無趣呢？」
原本賀煜說的我是沒聽清的，現在從周淼嘴裡聽清了。
我看了賀煜一眼，他嘟著嘴躲到了周淼身後。
嘀咕了句：「本來就是。」
心口有些悶，但今天是他生日，我不想讓他不高興。
賀洲走過來，把一個精美的禮盒遞給了我。
盒子裡是一條鑲嵌著鑽石，閃閃發光的項鏈。
「你上次不是說喜歡嗎，戴上試試看。」
賀洲並不會主動送我禮物，除非他因為什麼事覺得對我有歉意。
我垂眼看著這條喜歡了很久的項鏈，如今似乎也沒有那麼想要了。
我蓋上盒子，將它推了過去。
賀洲語氣不佳：「什麼意思？」
「賀洲，我現在不喜歡了。」
這條項鏈是我和賀洲六周年那天出去吃飯時看到的。
我其實很想要，也買得起。
但在看到別人的丈夫為妻子買禮物時，忽然也希望賀洲可以送給我。
隻是他好像沒察覺到。
現在看來，他知道我想要，但覺得沒必要。
賀洲有些不耐煩，修長的手指剛碰到盒子，盒子就被人拿了起來。
周淼嬌嗔一笑，「洲哥對南初姐真好，這麼漂亮的項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人送給我。」
我看了她一眼，「你喜歡就拿走吧。」
「南初，別胡鬧。」賀洲徹底失去了耐心。
這時賀煜從周淼身後探出頭，一臉天真，「這麼漂亮的項鏈，很適合淼淼阿姨，媽媽又不愛打扮，用不著這麼漂亮的東西。」
周淼呵呵一笑：「小煜，別亂說，這是你爸爸送你媽媽的，哪是我一個外人可以隨便收下。」
「反正媽媽不想要，有什麼不可以的？」
我看著自己養大的孩子，心中泛酸。
賀洲喜歡周淼，現在連賀煜也喜歡周淼。
在他眼裡周淼是漂亮的，有趣的。
而我是不修邊幅的，無趣的。
心髒像是被劃開一道口子，疼得我有些喘不過氣。
2
我強忍著心中的酸楚，給蛋糕插上了蠟燭。
「賀煜，許個願吧。」
飯是沒必要吃了，蠟燭還是要吹的。
賀煜拉著周淼的手，沒有過來，隻是有些嫌棄地看著桌上的蛋糕。
「我和爸爸還有淼淼阿姨已經許過願了，淼淼阿姨買的蛋糕比你做的好看，我以後過生日不想要你做的蛋糕了……」
「賀煜。」賀洲出聲打斷他，「別這麼跟媽媽說話。」
被賀洲譴責，賀煜更加不服氣了，「本來就是啊，媽媽做的就是沒有淼淼阿姨買的漂亮，我又沒說錯。」
手裡的蠟燭落到桌上，我站起身，賀煜立馬躲到了周淼身後。
那一瞬間，我忽然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堅持到底是為什麼。
大概隻是可笑的一廂情願。
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過了好一會兒，我竟然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沒有想象中的歇斯底裡。
賀洲撿起蠟燭點燃，「他還小，這些話並不是有心的，你別多想。」
我看了賀洲一眼，有些意外。
「不想要就不要了。」我走到賀煜身邊，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如果這是你的生日願望，我會幫你實現的，生日快樂，賀煜。」
我把準備好的生日禮物遞給他。
賀煜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默默地接過我的禮物，不情不願地說了句：「謝謝媽媽。」
「去拆禮物吧。」
聽到拆禮物，賀煜有些無所謂，「每年都是那些，有什麼意思。」
賀煜生日，收到的禮物數不勝數，自然沒什麼新鮮感了。
他看我一眼，「我想和淼淼阿姨一起玩遊戲。」
「去吧。」
話音落下，賀煜驚訝地抬起頭，小臉上帶著疑惑。
以往媽媽都不讓他玩太久遊戲，更別說現在已經這麼晚了。
但可以玩遊戲，賀煜很快就將這些疑惑拋諸腦後，滿心歡喜拉著周淼去了他的房間。
我站起身，低著頭把桌上的菜都收走。
賀洲握住我的手腕，「明天讓阿姨來收拾。」
我掙脫開，輕聲說：「沒事，你去陪他們吧。」
轉身時，看到賀洲眉角緊皺著。
賀洲強行拉住我的手臂將我扯了回來，手裡的餐盤落到地上摔碎。
油漬弄髒了我的鞋子和裙擺。
今天是賀煜生日，我不想和賀洲吵架，但他似乎不這麼想。
「你什麼意思？」賀洲問我。
我拂開他的手，語氣平靜：「沒什麼意思。」
賀洲有些厭煩：「你又在亂想什麼，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我和周淼之間沒什麼。」
每一次他都這麼說，我已經聽厭了。
「我沒亂想，你別多心。」
賀洲愣了愣，沒想到我會這麼冷靜。
按照慣例，我現在應該和他鬧脾氣。
而他會對我說，「我們清清白白，你別無理取鬧。」
或者是，「你非要這麼想，那是你的問題，我也沒辦法。」
或許是我太過冷靜，賀洲反而急切起來，沉默片刻，他竟然主動道歉。
「南初，今天是我不對。」
可隨即又說：「賀煜很久沒見周淼了，想和她玩一下，所以耽誤了時間，今天他生日，我不想掃他的興。」
我笑了笑，問他：「是不想掃他的興，還是想借此機會和周淼獨處呢？」
賀洲臉色微變，看得出已經在生氣邊緣，但竟然還是忍住了怒氣。
「總之，今天是我的問題，我會補償你的，你也沒有必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更沒必要羞辱周淼……」
「我什麼時候羞辱她了？」
所以他說了這麼多，最後隻是在替周淼鳴不平？
「那條項鏈你不是在羞辱她嗎？」
我覺得好笑也莫名其妙：「她喜歡，我送給她，成了羞辱她了？」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罵了一句：「賀洲，你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賀洲臉色不太好看。
我看著他，視線忽然模糊下來，聲音不自覺發顫：「今天到底是在羞辱誰啊？賀煜生日，你和她一起過，甚至把她帶回家，反倒成了我羞辱她？」
「我跟你解釋了，你別得理不饒人。」賀洲的語氣沉了下來，和以往每一次一樣。
敷衍的解釋，不耐煩的表情。
我受夠了！
不知怎的，心忽然就靜下來了，抬手擦掉眼淚。
「南初……」
在賀洲說出下一句傷人的話前，我先打斷了他。
「賀洲，離婚吧。」
賀洲的表情僵在臉上，半晌才壓著聲道：「你再說一遍？」
「我說離婚吧，沒意思了。」
四周安靜下來，隻有樓上時不時傳來賀煜和周淼歡快的笑聲。
這個家沒有我，好像會更快樂。
無論是賀洲還是賀煜，想要的都不是我。
賀洲眉頭緊鎖，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他冷漠地說了句：「隨便你，離婚可以，賀煜的撫養權……」
「歸你，我不會跟你爭。」
賀洲微怔，目光帶著探究，似乎想不通一向愛賀煜如命的我，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別後悔。」他說。
「不後悔。」
賀煜不想要我，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3
上樓收拾東西，經過賀煜的房間。
本想推門再看看他，恰好聽見周淼跟他說：「你爸爸好像和你媽媽吵架了。」
賀煜乖巧地窩在她懷裡，語氣頗為不滿：「媽媽就是那樣，總是很矯情，一點小事就跟爸爸吵，很討厭。」
矯情，討厭。
這兩個詞像刀子一樣插進我的心口，看著我付諸心血養大的孩子，心如刀絞。
也不是第一次聽他說這些傷人的話，可每一次聽還是會很痛。
曾經有一次周淼來時，我就聽見賀煜說：
「想要淼淼阿姨做我的媽媽。」
他說我總是對他很嚴厲，限制他玩遊戲，還限制他吃甜食。
但周淼會帶他玩他喜歡的遊戲，會偷偷給他塞糖果。
他說我特別無趣，隻會擺弄花花草草，給他講故事。
我當時很難過，卻還念著他還小，不懂事。
更是嘗試著朝他喜歡的方向去改。
學習怎麼做他喜歡的媽媽。
做出了退讓。
可他還是不滿意，他嫌我玩遊戲太菜，嫌我啰嗦，嫌我煩。
好像無論我怎麼做，都不能成為他喜歡的媽媽。
就像無論我怎麼做，都不能成為賀洲喜歡的那個人一樣。
那就算了吧。
我真的有點累了。
既然他這麼討厭我，我就放手，他喜歡誰給他當媽，就讓誰當。
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
收拾完東西已經凌晨四點。
賀煜睡著了。
賀洲卻還站在門口，周淼紅著眼站在他身邊。
「南初姐，我和洲哥真的沒什麼，如果是因為我導致你們吵架，我向你道歉。
「賀煜的話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隻是個孩子，你要是不願意，我以後不見他就是了，我會離洲哥和賀煜遠遠的。」
她聲音帶著哭腔，處處透著可憐。
我走上前，賀洲下意識把她拉到身後。
然後我看到周淼在他身後揚起了一抹笑容。
勝利者的笑容。
賀洲神色異常，像有話要說。
我等了幾秒，他卻隻是說了句：「等賀煜醒來跟他道個別再走。」
「不用了，他大概也不太想一起床就見到我，離婚協議我放在桌上了，你看看沒問題盡快籤字吧，」
推著行李箱經過賀洲身邊，被他抓住手臂，「你什麼時候準備的離婚協議？」
他語氣裡摻雜著太多情緒。
「這個不重要，沒事的話，再見。」想了想，還是改了口，「或許再也不見會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