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中的柳眠先一愣。
明白厲琛口吻裡的偏薄後和我對視一眼。
「厲總……」
她的眼淚說來就來。
「是厲夫人來找我的,她剛剛威脅我,讓我離開您。」
「您一定要幫我做主。」
柳眠期期艾艾上前。
仿佛受盡委屈。
厲琛審視著我的神色,要參破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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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掐緊掌心。
這是個過於拙劣的謊言。
眾所周知,我和厲琛夫妻關系不睦。
我對他連明面上的虛情都沒有。
也從未插手過他外面的花花草草。
厲琛生性多疑。
我已經做好他追問到底的準備。
柳眠即將撲進厲琛懷中。
他面色平靜。
輕輕然躲開她走向我。
拽緊我的手。
我再度和柳眠對視一眼。
不明所以他的舉動。
厲琛拉著我走上樓梯時,回頭警告。
「我厲琛的妻子為人如何,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
「再敢有下次,直接去人事部辭職。」
柳眠剎那變白。
她或許沒想到厲琛會那麼輕易站在我身邊。
她的眼眶徹底紅了。
這一刻,我明白她片刻前的猶豫。
她愛錢。
但這份愛裡也包藏著一份小小悸動。
此刻,猝然崩塌。
我看了眼似毫不留情的厲琛。
也好。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
柳眠越絕情。
我的計劃才容易成功。
8
上了車。
厲琛先聲奪人:「你不是在酒樓參加你弟弟的結婚宴嗎?」
我如實回答:「發生了一點爭執,太悶了,提前離開了。」
他的聯想很快。
「又是你那個表姐?」
「嗯。」
他沉默片刻:「其實她說得不無道理,蘇晴,以你的社會階級,家庭背景,能嫁給我已經算……」
「算祖墳冒青煙了是吧?」
我搶先一步回答。
這個回答我聽了千遍,萬遍。
自從那一夜開始。
不斷有人將我放在天平上。
加碼,加碼。
不斷加碼。
加到我傾家蕩產,一無所有。
也不過是厲琛資產裡的滄海一粟。
所以我的清白,公正,價值。
不值一提。
最開始,我試圖和厲琛講道理。
「我是人,不是一件物品!」
他絲毫不在乎我的炸毛。
在他眼中。
普通人的火焰更像是雜技表演。
震驚又有趣。
他指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
「你看那些朝九晚五,奔波忙碌的人,他們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價值。那重要嗎?那不重要。」
小時候的公益廣告裡。
提倡保護自然,保護環境。
不要吃魚翅,用動物制品。
至今我也沒見過這些東西。
後來厲琛送我一隻瞠目結舌的真皮包。
我再度想起那個公益廣告。
厲琛覺得有趣極了:「還有這種廣告?」
我回過神。
厲琛捏著我的手:「你如果討厭柳眠,直接開除就行,沒必要親自去找她。」
「我想知道她脖子上的項鏈是不是一樣的。」
我說出提前醞釀好的臺詞。
厲琛愣神片刻後明白。
「她那條比你的不值一提,我送給她玩玩而已,你的才是真品。」
我不在乎真品。
也不在乎赝品。
我隻想讓厲琛相信我找柳眠是因為吃醋。
這一招對於一個狂傲自大的男人來說十分管用。
他不再追究。
當晚,柳眠發給我一張截圖。
厲琛給她發去一筆轉賬和一條消息。
【把那條項鏈扔了】
柳眠回復我。
【厲夫人,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曾經真的天真以為厲總和對其他女人不一樣,今天我才知道,他真正愛的人是您】
我快速打字。
【他愛的不是我,他愛的始終是他的自尊,引以為傲的自負】
【他不愛任何人,隻愛他自己】
誠如柳眠所言。
厲琛是一個帥氣多金,出手闊氣,地位尊貴的男人。
當這樣一個男人對你好時。
很容易讓你陷入一種被全世界圍繞著轉的錯覺。
然而。
當一個人就是全世界時。
並不會在乎世界上的一花一木。
無論是年輕皮囊,還是頑強堅韌。
都是一盤秀色可餐的食物。
柳眠過了許久才回復。
【您能保證我下輩子衣食無憂嗎?】
【可以】
【好,您需要我做什麼?】
回復結束。
我轉過身。
厲琛從浴室裡走出來。
蒸騰過水汽的眼神比往日更加湿漉漉。
他走過來將我抱在懷中。
「今天你去找柳眠是不是代表你想清楚了?」
是啊。
我想清楚了。
我不要再試圖說服自己愛上一個披著人皮的人渣。
我應該舉起刀。
痛快插進他的胸膛!
9
我準備要孩子的消息。
很快傳回厲家。
厲母找來最有權威的專家。
家裡多了兩個營養師。
厲琛開始戒煙戒酒,日日回家。
所有人都在期待一個不應該出現的生命的到來。
除了我。
厲母拉著我的手。
「早該這樣了,幸好一切還沒太晚,年齡上也合適,肯定會有好消息的。」
厲母將一切安排明白。
讓我今年加油生個兒子。
休息一年。
再生一個女兒。
湊一個好字,其樂融融。
厲琛潔身自好的消息上了新聞。
網友紛紛在下面回復。
【厲總都不抽煙了,是又要孩子了吧?】
【終於又有動靜了,厲總這種優秀基因才應該傳承下來,這樣我女兒才有機會!】
【肯定是柳眠的出現讓蘇晴有危機感了,想用孩子捆住厲總】
【可憐的厲總,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中……】
網友不會知道。
厲琛也這樣覺得。
有一日。
他和好兄弟崔世宴在負一層玩桌球。
推掉了平日最愛抽的雪茄。
崔世宴調侃:「不是吧,這都舍得戒?那小眠子肯定沒希望了。」
「人家小姑娘天天眼巴巴等著你回頭是岸,你真的狠心?」
厲琛一杆進球,面帶嘲弄。
「家花和野花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蘇晴好不容易同意要孩子,這個節骨眼上,當斷則斷,等孩子生了再說。」
崔世宴一臉我就知道。
「哎,我還以為蘇晴能再裝兩年呢。」
「女人啊,不能太慣著,得制造一些危機感她才知道自己的地位。」
厲琛沉默片刻。
「她如果當初拿了那筆錢識趣消失就好了,可惜,她要得太多。」
砰——
球撞在桌壁上。
飛了出去。
崔世宴拍掌大笑。
「這一球好,這一球太好了!」
我掃過杯中徐徐綻放的茶葉。
穩好心神,走了進去。
崔世宴吊兒郎當叫了句:「嫂嫂好。」
厲琛放下球杆。
接過我手中的茶。
「這種事交給阿姨做就行。」
「我想親自泡。」
「嫂嫂真貼心。」
崔世宴吹了聲口哨。
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眼。
「厲琛那麼多紅顏知己都比不過嫂嫂的一杯茶。」
崔家二少。
向來乖張頑劣。
他不喜歡我。
一直覺得我配不上他最好的兄弟。
厲琛攬住我肩膀,低哄:「別聽他瞎說,我心裡隻有你。」
我乖順道:「嗯,我相信你。」
這句話大為受用。
崔世宴嗤了聲,不再說話。
10
晚上。
我將厲母送的藥倒進花圃中。
聲音低沉:「好了好了,都過去了,別怕……」
原來他知道我的恐懼來源。
但這並不影響他的興致。
他從背後抱著我。
撫摸著我的小腹。
「都一個月了,怎麼還沒有動靜。」
「可能是之前那兩次……」
厲琛將我抱得更緊。
「都過去了,之前的事一筆勾銷,將來我們的孩子一定像你一樣漂亮,我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那些美好的幻想近在眼前。
如同泡沫。
一觸即破。
我轉身埋入他的懷中。
「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厲琛有些猶豫。
「明天我要去出差,回來後再陪你去好嗎?」
我知道。
他還不夠信任我。
「讓媽陪我去吧,你放心。」
說著。
我輕輕吻上厲琛的喉結。
他全身一震。
這是我第一次吻他。
厲琛掐起我的下巴,聲音沙啞。
「好,讓媽陪你去。」
也是最後一次。
11
第二天。
厲母果真陪我去醫院。
一路上。
她再次表明我的決定多麼明智。
包括不限於。
外面多少女人搶著給厲琛生孩子。
我卻鳩佔鵲巢,不識好歹。
耽誤厲家香火傳承。
說是一個罪人也不為過。
她苦口婆心,語重心長。
「厲琛是我的兒子,我知道他的品行,如果不是你,他絕對不會在外面胡來。」
「好在你現在迷途知返,他也肯定會收心,重新回到你身邊。」
不。
厲夫人不知道。
不知道她嘴裡萬裡挑一的兒子是個強J犯。
也不知道。
厲琛的出差其實是去散心。
順便帶上了柳眠。
兩人剛見面。
便迫不及待黏在一起。
柳眠給我發消息。
【我現在算是徹底看清他的面目,他竟然說女人生孩子真麻煩】
【還說你又不是第一次懷孕,沒必要所有人戰戰兢兢】
【領導,什麼時候可以刀他?】
自從上次統一戰略部署後。
柳眠對我的信任度大大提升。
現在看厲琛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厲琛表面上沒再跟她聯絡。
背地裡坐在岸邊。
等著魚兒自己上鉤。
殊不知,他也是條魚。
12
我進入診室。
產科醫生戴著口罩進來。
我拿出包裡的東西遞給她。
「都在這裡,麻煩了。」
她取下口罩。
面帶悵然。
「我還記得當初你躺在診臺上問我,女孩子還要怎麼保護好自己才算保護自己。」
「我答不出來,因為我目睹過太多和你有同樣經歷的女孩子,見過太多絕望。」
「這一條注定漫長且艱難的道路,你走了五年,我真的很佩服你。」
我們第一次見面。
徐清是幫我檢查的醫生。
她望著天花板上沒有溫度的燈。
「終有一天,真正的光會衝破層層牆壁,照進黑暗裡。」
第二次見面。
她幫助我流產。
她面帶苦笑:「要不認命吧,如今所有人都覺得你嫁給厲琛是你人生最對的決定。」
我平靜看向她:「所有人都說對,就一定是對的嗎?」
第三次見面。
我丟了半條命。
從鬼門關闖了一遭
她紅著眼眶。
「別折磨你自己了,我幫你,我們一起努力。」
徐清將東西放進準備好的容器裡。
「你難道就不怕柳眠半路有孕,迷失自我,背叛你嗎?」
我搖搖頭。
「那樣我離婚的幾率才更大。」
徐清笑了笑:「事不宜遲,我得趕緊坐飛機去見柳眠,別錯過最佳時機。」
我和徐清幾經商量。
離婚是最穩妥,幾率最大的辦法。
前幾年,我想方設法離婚。
無一例外失敗。
這場強取豪奪的主辦方是厲琛。
除非他叫停,否則我沒機會逃出角鬥場。
婚姻漸長後。
厲家催促香火的勢頭越來越激烈。
厲母拜神求觀音。
逼我喝下無數碗中藥時。
這個想法在我身體裡落地生根。
逐漸長成參天大樹。
但自從我那一夜有孕後。
厲琛在外一直都格外小心。
生怕又一次栽進坑裡。
我等了整整兩年。
沒等到消息。
等來了柳眠。
年輕,健康,無不良史。
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她愛錢也好,想成為豪門太太也罷。
懷上孩子對她來說利遠大於弊。
這個看似萬無一失的辦法唯一的弊端是。
我也可能懷孕。
我不為此擔憂。
如果再懷上,結果還是一樣。
曾經有兩個孩子非常幸運地投胎在我的肚子裡。
假如他們誕生。
將擁有一個頂級財閥的父親,永遠不會為錢煩惱。
走哪兒都眾星捧月。
但那是我的身體,我的子宮。
我的孩子。
隻能承接著我的愛誕生。
不能踩著我的痛苦誕生。
13
離開醫院後。
厲母帶我去附近的商場逛母嬰店。
「這些東西都要提前準備。」
她拿著一隻隻袖珍的小鞋子。
滿心歡喜沉浸在要當奶奶的幻想裡。
我百無聊賴轉頭。
竟然看見馮青青。
她小鹿亂撞般緊緊跟在一個男人身後。
男人絲毫沒體諒她穿著高跟鞋。
自顧自走得飛快。
盡管如此。
她依舊臉頰緋紅。
沒有半分哀怨。
男人轉過頭。
瞥見我那刻勾起一個嘲弄嘴角。
地下停車場時,我又見到這個男人。
準確一點。
是他故意在等我。
他無比自信吹了聲口哨。
「嫂嫂,好久不見。」
我轉過身:「崔少爺,別來無恙。」
崔世宴挑眉:「確實無恙,不過最近身邊多了一個新樂子。」
他毫不避諱盯著我。
「這個人自稱是嫂嫂你的姐姐,我看在嫂嫂的面子上同意她的入職。」
「但這個人有點太蠢,第一天就把咖啡倒在我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