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酒店大廳有監控,周昌盛踹我的這一腳被拍得清清楚楚。
我痛得蜷縮在地上爬不起來。
小文報警。
警察來得很快,將嘴裡叫嚷著自己那一腳壓根沒踢到我,說我是裝的周昌盛給強行帶走。
他被帶去警局。
我被送去醫院。
在女民警的陪同下,醫院診室裡,我掀開衣服,露出腹部青紫一片的傷做了傷情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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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堅持不和解的情況下,就算周昌盛是我親爸,有這張輕微傷鑑定報告在,如我所願,他喜提拘留十日的處罰。
周昌盛在拘留所大喊冤枉。
他跟周健說我是演的,說我故意陷害他。
沒錯,我確實是演的,也確實是故意陷害他。
在那家酒店住那麼久,對酒店大廳的監控拍攝角度我早就了如指掌。
那天他一出現,我就暗暗調整了站位。
周昌盛脾氣一暴起來,就喜歡對我拳打腳踢。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就是要激他對我動手。
他那一腳踢過來的時候被我錯位避開。
腹部的那一大片青紫,是我拍打戲時受的傷。
演員嘛,尤其是拍古裝武打的戲份,真人上場難免會出現受傷的情況。
10
我跟周昌盛多年未見,一見他就被我送進局裡。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這人睚眦必報,小肚雞腸,心胸狹隘。
他肯定是不會放過我。
周昌盛進拘留所的第一天,周健以他代理律師的身份找我出具諒解書。
我拒絕了。
周昌盛進拘留所的第二天。
我要拍被拐賣進深山的戲碼,跟著劇組進了信號不通的山裡實地拍攝,斷聯了三天。
三天後拍完回酒店,從小文的口中得知,我把親爸送進拘留所的事,已經在熱搜上掛了兩天。
周健幫周昌盛錄了一個賣慘視頻發上網。
視頻中,一臉憔悴,頭發花白的周昌盛沒了精氣神。
他老淚縱橫地對著鏡頭懺悔,檢討自己不該對我動手,無比可憐地跟我道歉,哀求我原諒他一時衝動打了我,懇求我出具諒解書。
他哭著說自己一把年紀了,在拘留所裡吃不好睡不好腰疼難受,經不起這麼折騰。
他說著就要給我跪下,求我放過他。
拍攝鏡頭晃動,拍視頻的人連忙上前要扶他,視頻到這戛然而止。
我反復看這個視頻。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我的演戲天賦,是遺傳自他。
看我一點都不急,小文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的姐啊!這時候你就別佛系了行嗎?才兩天你就掉了百萬粉,你看評論區還有脫粉回踩,粉轉黑的,接下來該怎麼辦啊?」
我沒經紀人,隻有小文一個助理。
以前從未出現這種突發Q況,小文處理不來,更不懂控制輿論導向。
要不然她也不會幹著急地讓這個視頻霸佔了兩天的熱搜。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她:「急也沒用,反正我目前拍的劇已經拍完了,後面暫時不接戲,我給你放個帶薪假,你好好去玩,回來我給你報銷。」
小文聽了,含淚收拾行李,跟我揮手道別。
剛送走小文,就迎來了周健。
11
周健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還帶來了好些個我爸媽那邊的長輩。
我外公外婆,舅伯姨姑,但凡有點沾親帶故的,都被他給找來。
這群人將我酒店房間塞得滿滿當當。
沙發不夠位置坐,連床都被霸佔了。
我冷冷地看著這群人,氣極反笑。
我竟不知道,周家人這群親戚什麼時候這麼團結一心了。
還是說,是為了拿捏我,讓他們變得團結起來了?
他們湊在一起,七嘴八舌地開始圍攻我一個人。
核心主題就一個,讓我籤了諒解書把周昌盛放出來。
見我始終不為所動,腿腳不便的外婆被小舅推了出來。
她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到我面前,未語淚先流,滿眼心疼地看著我。
對此,我依舊沒有半分動容。
氣氛烘託到這兒,見我還是面無表情,外婆哽咽道:「孩子,外婆知道這些年你受委屈了,可那是你親爸,當爸的管教孩子動手都是因為愛,你這孩子氣性別這麼大,把自己的爸送進拘留傳出去對你名聲也不好,你今天就聽外婆的,把諒解書籤了吧。」
外婆邊說邊把周健準備好的諒解書遞給我,筆塞進我手裡,示意我把字給籤了。
我冷笑:「外婆,在你眼裡,我爸怎麼對我都是因為愛是吧?就像你對我媽的洗腦教育一樣,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勸我,學我媽那樣對你們逆來順受,貢獻自我好讓你們趴在我身上吸血。」+v. aikanh - 免費盡在微信公眾號:胡/巴 士個
我環視了一圈突然安靜下來的眾人。
「你們都不覺得自己很可恥的嗎?從我出生到成年,周昌盛是怎麼對待我的你們難道不清楚嗎?
「因為我媽生我時早產大出血切除子宮,沒法再給周家生一個男的,他周昌盛還有我奶奶嫌棄我不是個帶把的,把錯怪在我頭上,我在周家一天三頓餓兩頓,每天不是被罵就是挨打,我沒有過過一天正常人該過的日子。
「但那是我的錯嗎?我媽為什麼會早產我就不信你們不知道,我奶奶嫌我媽未婚先孕丟臉使勁磋磨她,周昌盛在外沒本事在家倒是會耍威風。
「她生我那天,要不是奶奶她非要我媽挺著大肚子,踩著椅子擦什麼破水晶球燈,周昌盛又催著她煮飯招待他的豬朋狗友,他等得不耐煩踢了椅子,我媽也不會從椅子上摔下來,更不會早產。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周昌盛跟我奶奶,你們卻將錯都怪在我媽和我身上,我媽軟弱可欺,被你們洗腦得真認為自己罪該萬S,連帶著也怨恨我。
「本來我也就認命了,可周昌盛當年是怎麼對我的?
「我一成年,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賣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換高額彩禮錢。
「那天是我的生日啊,他帶著一個老頭上門,幫那個老頭一起把我壓在床上,說讓他先驗貨確定我是不是處女。
「他是人嗎?他不是,他連禽獸都不如,要不是我媽還有最後的一點良知,那天是她第一次為了幫我反抗周昌盛,我才能躲過一劫逃了出來,不然我的人生早就被周昌盛毀掉了,哪還有現在站在這裡的我。」
我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講的都是我能恨一輩子的往事,語氣卻是出乎尋常的平靜,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他們像集體變成了啞巴,再也沒有一個人吭聲。
我冷冰冰地看著我外婆,問道:「現在,你還要我籤下這個諒解書嗎?」
外婆眼神閃爍,避開我的視線,嘴唇嗫嚅著即將開口。
「嘭……」酒店的房門被人用力推開。
小文去而復返,氣喘籲籲地扶著門,氣還沒緩過來,焦急地看向我艱難萬分地喊道:「悅、姐、別、籤、這、群、鱉、孫、在、直、播、搞、你……」
12
【嗚嗚嗚,想不到在我們粉絲面前表現得那麼樂觀積極的悅悅,背後卻遭受過這麼多的苦難。】
【好心疼悅悅,人怎麼能苦成這樣。】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他們這群幫兇,有什麼資格逼悅悅原諒那個禽獸不如的渣父。】
【肺都要氣炸了,裹腦子的清朝餘孽是真難S啊。】
【有這些親戚真替悅悅感到晦氣,尤其是她外婆,同樣是女的,卻帶頭逼迫孫女,太可怕了。】
【堅決不能籤諒解書。】
小文將手機遞給我,在線觀看人數已經超過百萬,並且還在快速上升。
直播間的彈幕激烈非凡,隔著屏幕都能讓我感受到網友們的憤怒情緒。
而這個鏡頭的拍攝角度……
是周健的方向。
對上我的視線,知道奸計敗露的周健不裝了。
他取下別在領帶上的夾子,關掉直播間。
外婆臉上也沒了對我的心疼,換上我熟悉的刻薄。
她渾濁的眼球滴溜溜地轉,眼裡的打量算計毫不掩飾。
她倚老賣老地對我訓話。
「你媽真是養出來了一個好女兒,專門跟長輩對著幹。」
小文不服氣地幫我懟了回去:「那也得看是什麼樣的長輩,有些長輩就不配得到尊重。」
外婆不滿地瞪了插話的小文一眼,後將苗頭指向我:「不過就是被打了幾下你就把你爸送進局裡,天底下哪有這麼不孝的女兒。」
我聽了想笑:「孝順是要留給值得的人,你們也配?」
外婆被我駁了面子,怒瞪著眼呵斥道:「你這些年就是因為沒有長輩教,才會變得這麼不懂禮數不知孝道。
「你媽那個短命鬼早S,既然她教不好你,那以後就由我來教。
「我搬來跟你住,我身體不好,你小舅跟舅母要照顧我,也得一起來。
「你別總住酒店浪費錢,去租個大點的房子,最好是別墅有個大院子的那種,我愛種點花花草草看著心情才會好。
「還有你還得多請兩個保姆,幫你小舅舅母分擔一點活兒。
「我的要求暫時就這麼多了,你快讓人去辦,忙了一天我也累了,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勞累,我就勉強先在你房間休息一會兒好了。」
外婆這算盤真是打得噼啪響,聽得我都替她的臉皮厚度感到震驚。
我嗤笑出聲:「老太婆你擱我這許願呢?可我又不是那許願池裡的王八。」
外婆被我這話氣得夠嗆,手指著我就要開罵。
這時我已經耐心告罄,指著門口的方向,不客氣地下逐客令:「限你們一分鍾全部滾出去,否則我就報警了。」
13
一聽我要報警,知道我會動真格,他們來得多快,跑得就有多快。
他們一走,滿屋子的狼藉無所遁形。
小文罵罵咧咧地叫來保潔一起幫忙收拾。
突然,她驚叫起來:「悅姐,你的首飾盒被人動過,贊助商寄來的幾件珠寶不見了。」
這下,他們一群人還沒走出酒店大門,就被保安攔下。
不一會兒,整整齊齊地被警察帶了回來。
回到盜竊現場,面對警察的詢問,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承認。
警察問我被盜珠寶的價位。
得知這個噩耗趕來的B險公司理賠員,比我先一步提供珠寶購買票據金額。
被偷的幾件珠寶少則十幾萬,多則上百萬。
這個金額把見多識廣的警察都看得咋舌。
親戚群中有人沉不住氣站出來當出頭鳥。
是我小舅媽,她咋咋呼呼地嚷嚷道:「誰會把上百萬的珠寶隨便放在酒店裡等著人去偷啊,你該不會是要陷害我們,就故意說自己珠寶被偷了吧。」
有人附和她:「就是啊!又不是幾百幾千的東西,真要這麼貴重肯定是會放在B險箱裡的。」
「沒錯,警察同志,我舉報她報假警,為的就是想報復我們。」
外婆由小舅攙扶著走到警察面前,痛心疾首地說:「都怪我這個當外婆的沒教好她,才讓她變成如今這副囂張跋扈的模樣,今天她能為了出氣隨便誣陷我們偷東西,之後指不定會幹出什麼更喪心病狂的事,警察同志啊,你們可要好好地給她上上思想課,別讓這孩子再繼續走彎路了。」顛倒黑白還是他們強。
B險公司的人都無語S了,這幾件珠寶要是找不到,他們公司是要全額理賠的。
現在她們一人一句就想讓這件事不了了之,這怎麼可能?
「我說老奶奶,你們有沒有偷,讓警察搜身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憑什麼給你們搜身?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們偷的?」
有人躲在人群後,大聲懟了一句。
B險公司的人努力保持微笑,決定不跟這群胡攪蠻纏的人多費唇舌。
他更樂意跟警察溝通,並主張讓警察把飾品盒拿去提取指紋。
聽到還有提取指紋這種方法,有好幾個人心虛狂冒汗。
警察也在這時候適時出聲:「誰偷的現在主動站出來自首,還有從輕處罰的可能,不自首的等到調查結果出來,將面臨三年至十年的有期徒刑。」
警察話音一落,我眼尖看到躲在人群後面的堂伯母,正鬼鬼祟祟地將手伸向站在她前面的小舅媽。
我喊了起來:「警察同志,抓住站在後面穿花衣服的,她要把項鏈丟在她前面人的口袋裡。」
「我沒有,你胡說八道。」堂伯母叫起來。
小舅媽回頭,正好看到她手裡來不及藏起來的項鏈:「好啊,你這個婊子居然想陷害我。」
她說著,抓著她拿項鏈的手舉高,讓大家都能看見。
堂伯母狡辯:「我沒偷,這項鏈是我從你口袋裡拿的。」
「我媽不可能偷東西。」周健摻和進來,想要把堂伯母從小舅媽手裡解救出來,「厭妞舅媽,你不能自己偷東西怕被發現,就隨便誣陷栽贓到我媽身上。」
小舅媽氣結:「放你媽的狗屁,明明是你媽想栽贓給我,厭妞剛才都看見了。」
「明明是你想陷害我。」堂伯母也一副被冤枉氣到的模樣,看向警察信誓旦旦地指著舅媽的口袋說,「警察同志,不信的話你們搜她口袋,她口袋裡肯定還有贓物。」
小舅擋在舅媽面前,不讓警察靠近,又對著堂伯母狂噴口水:「你這臭娘兒們嘴巴放幹淨點,我老婆是你隨便能冤枉的嗎?我看要搜也是搜你的身。」
「你他媽的再誣陷我老婆試試?信不信我揍S你。」堂伯父也站在自己老婆這邊,對著小舅作勢要揮拳頭。
小舅梗著脖子把臉伸到堂伯父面前,挑釁道:「來啊,對著這兒打,我看你敢不敢。」
堂伯父受不得激將法,當場就滿足了小舅想挨打的需求。
一拳點燃戰火,我爸媽兩方親戚各自為營,互毆了起來。
此時警察的話都變得不好使了。
我拉著小文退得遠遠地,免得被誤傷。
B險公司的人就苦逼了點,他在混亂戰局中,艱難搶救不知何時被扔在地上的珠寶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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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多人互毆,直到酒店保安趕來,配合警察將他們一一分開,才終於消停下來。
神奇的事發生了……
被偷的珠寶,就這麼明晃晃地散落在走廊地毯上。
B險公司的人發出尖銳爆鳴,趕緊撿起地上的珠寶,檢查有沒有損壞。
意外損壞也是B險理賠的一部分。
警察直接被氣笑了,在警察面前玩心眼子,這群人簡直把他們當傻子。
他們難道就不會抬頭看看,頭頂上的兩個監控又不是擺設用的。
這下子,全部的人都被帶回警局。
經監控顯示,偷項鏈的一共有五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