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十年。
一朝夢醒,才發現愛我入骨的夫君養了十年外室。
他待外室子如珠如寶。
我的兒子卻被棄如敝屣。
我冷笑,既如此,和離實為不美,那便喪夫吧。
01
年夜。
夫君卻徹底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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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有遣隨侍回來說一聲,隻道是與同僚喝酒過於盡興,就在外頭歇下了。
我面無表情地聽著丫頭曉月的稟報。
「夫人,明兒初一,還要祭祖呢。老爺不歸,咱們就不等了吧。」曉月勸道。
我點頭,揮手示意除了曉月外其他伺候的人都出去。
「曉月,你去麻雀街青銅巷第三家看看,蘇元明是不是在那邊。此事要極小心,不要讓其他任何人知曉。」
曉月詫異地抬頭看我:「夫人這是何意?」
「你去看過就是,回來如實回我。不要驚動任何人。」
「是。」
冬夜寒冷,屋子裡的火盆燒得極旺,卻也抵不過我滿身滿心的寒意。
「夫人,可要伺候您歇下?」另一個丫頭曉春進來,小心翼翼地問。
我搖頭:「我再坐會兒,小公子呢?可是睡了?」
曉春點頭:「嗯,小公子吃過晚膳就回去了,剛奶嬤嬤來回過了,已經睡下。」
想起兒子,我的一顆心又甜又苦。
大約一個時辰後,曉月攜著風雪進門。
她臉色極沉,進門後就吩咐其他丫頭遠遠退下。
我一看她的臉色,就有幾分了然,但還是輕聲問出了口:「如何?」
曉月走近了,這才低聲道:「夫人,老爺在那邊。」
「嗯。」
「屋內還有個婦人,兩人育有兩子一女。對外稱夫妻,女子說其夫是經商之人。是以常常不在府內。」
我按了按眉眼,一出口,還是帶了哭腔:「可看真切了?」
「嗯,奴婢親自去的。夫人,這顯然是老爺在那邊養的外室,咱們……」
我搖頭:「不要說了,先伺候我梳洗,這事兒不要與任何人說,我要好好想想。」
「是。」
躺回床上,一閉眼,我腦子裡一會兒是曉月的那些話:「兩人育有兩子一女,對外稱夫妻……」
一會兒是蘇元明指天發誓的話:「我蘇元明此生隻娶你謝芫華一人,亦隻愛你一人,如違此誓,定遭天打雷劈。」
若不是昨晚那場夢,我大抵還是會依舊被蒙在鼓裡,歡歡喜喜地等著自己的良人回府,再花盡心思去他面前討巧吧?
02
昨晚,我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是一個叫謝芫華的姑娘的一生。出自謝氏名門,自幼得父母疼愛。自幼與京中遠安伯府蘇元明定了親。十七歲,帶著十裡紅妝嫁他為妻。期盼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因為這是她的夫君許她的。
卻在成婚二十年後,父親過逝,謝氏族長另選他之人時,得知夫君已養外室二十載。外室育有的二子一女,均已成婚,說的都是京中不錯的人家。
而謝芫華,掏盡了自己的嫁妝,養了蘇府一家子,還帶著外室及其子女一起養了。
最後卻因為一場風寒,久久未能養好,被蘇元明灌了一碗湯藥,香消玉殒。
而她兒,被人诓著大冬日在水裡撈魚,再也沒上來。
蘇元明將外室接進了府中,上了族譜,外室子女變嫡子嫡女,外室變正室。
濃情蜜意,好不歡喜。
醒來時,我哭紅了眼。
隻當是一個夢,卻又心有餘悸。
可前因與我所經歷又實在一模一樣。
揣著萬千思緒吃了團圓飯,蘇元明就不見了,且徹底未歸。
若是不知道這些之前,我肯定會信了蘇元明的那些鬼話,什麼與同僚把酒同樂。年夜裡,再好的關系,誰與ťũ̂³你徹底同醉?
不過是讓曉月走了一趟,一切就擺在了明面上。
淚落湿了枕,我緊緊地抱住自己,根本就想不明白,他蘇元明為何要如此?
不喜我當年自該拒了這門婚事才對。
如何要這般戲耍於我?
我與蘇元明的婚事,是未出生時祖父就與蘇家祖父定好的。
因著遠安伯府近些年漸次沒落,疼我的父親甚至問過我,要不要退親。
我搖頭拒絕了。
隻因及笄那年,蘇元明千裡迢迢地為我送了一根碧玉簪作為及笄禮;隻因他說,我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的姑娘,他此生非我不娶,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樣的甜言蜜語哪個姑娘抵得過?
即使母親時常教導我,男人三妻四妾為正常。即使父親房裡也是有兩個姨娘的。
我還是對蘇元明的承諾動了心。
何況,他長得還極好。
成婚後,也是有過一段好時光的。
現在想來,怕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
該如何?
我要如何破此局?
和離嗎?
可我也知道謝氏族訓,謝氏無和離之婦。
即使我知道,我若是回了謝氏,父母也會好生接納我。
可我真的忍心讓父親為我被族中長老為難嗎?
我深吸一口氣,此事,還得好生籌謀才是。
不急,我不能急。
已經十年了,還在乎這一天兩天的嗎?
02
次日一大早,蘇元明就趕了回來。
大約是趕得急,額間都冒出了密密細汗。
「夫人,實在是抱歉,昨晚上喝醉了,竟然就直接睡下了。都是為夫不好,竟然都沒陪夫人守歲,為夫該S。」蘇元明當著丫頭小廝的面給我作揖賠罪。
倒是舍得下臉面。
我笑得溫和:「夫君還是先去洗漱吧,一會兒該祭祖了。」
那一身幹淨的衣裳,哪裡像個宿醉的人?
怕是這些年騙我騙習慣了吧?
如今是連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祭祖完,一家人面上和和樂樂地吃了飯。
蘇老夫人笑眯眯地開口:「芫華,老婆子有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還沒說話呢,蘇元明就接口道:「娘,您看您說的這是什麼話。您跟自己嫡親的兒媳婦犯得著這麼客氣嗎?」
我心下一凜,反應過來,這兩人怕是在唱雙簧。
以後不知曉這一切背後的深意時,還不會多想。
如今,窺了一二,便什麼事兒都要深想幾分了。
蘇老夫人立即道:「我這幾日老是心悸得厲害,前天大夫說最好是食一些百年老參才好。我記得芫華的嫁妝裡,就有一支。想著,我這出去買還不知道能不能買到真的。還不如就將銀子給了芫華,總歸不是外人。」
瞧瞧,多會說話啊。
若是以往,我肯定會說,一支參算什麼,母親需要,我送給您就是。
如今,我淺淺一笑,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母親,您是不是忘了?當年我生產徐兒時,那參已經用掉了。如今我私庫裡,一二十年的參倒還是有些,如果有用的話……」
蘇老夫人大失所望,聞言不屑地擺了擺手:「那就算了,那就算了。」
蘇元明和稀泥:「母親,芫華的參用掉了,咱們出去買就是。芫華,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吧。你們謝家門路多。」
我簡直呵呵。
這是明的不成來暗的是吧?
我點頭,笑眯眯地道:「那是自然,不過夫君,這百年老參,怕是得花不少銀兩,夫君打算出多少銀子?我這才好託人去尋。」
蘇元明有幾分惱:「這還要花銀子?」
我笑得一臉無辜:「當然啊,這樣的好東西,不花銀子,難道去街上白撿嗎?夫君此話是何意?難道……難道是讓我拿嫁妝銀子去買?」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蘇元明。
蘇元明的臉黑了下去。
我接著道:「原本,我為娘花些銀兩買支老參也是應該的。可……可我的嫁妝銀子,這些年,都做了公填了日常的嚼用。
夫君往日裡總是說,讓我先填著,你後面再補給我。可這都十年了,夫君一次也沒補過。就是有金山銀山,也總有花光的時候。
我年前還盤點過,這些年,我爹娘給我的陪嫁可是一點不剩。顧忌著要過年,我也就沒說。如今話趕話地說到這兒,我總得問一聲,夫君,這些銀子,你什麼時候還我啊?」
這話一落。
屋裡的丫頭們頭一個垂得比一個低。
老夫人和蘇元明的臉黑成了鍋底。
嫁妝,還真的是沒有了。不過我手裡也不至於沒銀錢。
但那些,都是這些年,我累S累活,用嫁妝鋪子賺來的。
蘇元明扯出一個極不自然的笑:「夫人這說的是什麼話,我這還能私吞你的嫁妝銀子不成?自然是該補上的。夫人一直沒問,為夫也就忘了這事兒。哈哈,忘了……」
蘇老夫人臉上帶了慍怒:「謝芫華,你這初一的,是不想讓我們好好過了是吧?提這些腌臜物,難不成咱們伯府還會貪你那幾兩銀子不成?」
我腹誹,這還真說不準。
這滿京城,誰不知道遠安伯府越來越落魄,靠著媳婦的嫁妝過活?
據說當年我嫁進府之前,府裡丫頭婆子都要養不起了。
也正是因此,爹娘心疼我,才給了我極豐富的嫁妝。
我臉上的笑也淡了下來:「我自然是沒有這個意思的,娘多想了。既然娘和夫君都這麼說了,那我回頭讓丫頭們統計一下。這十年來花的銀兩,可都是記過賬的。」
蘇老夫人和蘇元明的臉色更難看。
蘇老夫人更是按著頭哀哀地喚:「哎呀,我這頭痛的毛病好像又犯了,我得歇著。你們都趕緊回去吧。」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蘇元明質問道:「夫人今天怎如此這般?在母親面前提這些事兒做什麼?她老人家年紀大了,你這不是特意給她氣受。夫人喜歡那些腌臜之物,心裡惦記著銀兩,悄悄問為夫就是了,又不會少你的……」
這還真的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夫君這話是什麼意思?責怪我嗎?我為府中盡心盡力這麼多年,不過是話趕話提了這麼一嘴,都不行嗎?」
蘇元明一甩衣袖,氣哼哼地走了。
「夫人……」曉月上前扶著我的手,擔心地喚了一聲。
我搖頭:「回去再說。」
03
回了自己的院子。
屏退其他人,我吩咐曉月:「青銅巷那邊繼續盯著,那女人的身份盡快弄明白。另外,讓人將這十年來的賬目都理出來,過了十五咱們就去問蘇元明要銀子。」
「是。」
「還有,爹爹給我留的那些莊子上的人,都用起來。我這些年掙的銀兩,都找機會轉移出去。」
有了銀子,我和兒子才有立足的資本。
「是。」
我揉了揉抽痛的額角,揮手讓人下去了。
得休息了,不然這身子撐不住。
自那一次和蘇元明不歡而散後,他就沒有再來過我院子,整天不是外出就是歇在書房。
我也不在意。
蘇老太太天天喊心口痛,天天傳大夫。
我隻吩咐了一句:「要什麼藥材都用上,盡量用好的。飲食上也是,以後不用勸了,老太太喜歡大魚大肉,就由著她的性子來。」
底下的人自然是領命而去。
初五。
曉月就來回話:「外面那位,是前霍將軍府的小姐。霍家被抄後,此女流落教坊司,被伯爺悄悄贖了回去。奴婢又去查了當年的事兒。京中現在還有傳言,當年,伯爺和霍家小家,兩情相悅。隻因伯爺自小訂了親事,這才作罷。後來,又因霍家叛國,伯爺被迫與霍家斷了來往。」
我冷笑:「霍府當年可是叛國大罪,蘇元明也是暈了頭了。找機會讓人把這霍夫人的身份宣揚出去,把這事兒鬧大。」
「可到時候咱們府上怕不是要受牽連吧?」
我提了提嘴角:「我就一個兒子,還是個痴兒,怕什麼?」
曉月低下了頭:「是。」
正月十五。
我讓丫頭們抬頭賬本去外院尋蘇元明。
好巧不巧的,當今皇上的義兄梁王在此。
梁王耿玉哲,本是聖上表兄,早年父母雙亡,太後憐惜,將他抱到跟前養。後又為救先皇折了一條腿,成了瘸子。先皇直接收他為義子,賜封號梁王。
我倒是有幾分好奇,不知道這梁王,怎會與蘇元明有交集。
不過倒也是天助我。
蘇元明看到我,初始還能維持著笑臉:「夫人怎的來了?這是梁王殿下。」
我上前行禮。
笑道:「夫君這些日子沒回內院,聽聞天天在書房,妾身怕你熬壞了,給你送些湯水過來。」
蘇元明唇角的笑意更深:「哈哈,夫人真是賢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