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姍姍來遲的董側妃替我解了圍,我十分感激地衝她頷了頷首。
這位被謝雲止當作最大勁敵的女人,好像並沒有多少心機。
甚至性子活潑灑脫地讓我也暗暗生出了幾分喜歡。
相比於世家大族們故意端起來的高貴範兒,董莞爾這般行止由心,沒有虛情假意和虛與委蛇的人,顯然更好相處,也更易拉攏人心。
我便借著這個機會,與她走的很近。
她對我沒有偏見,甚至待我比我嫡姐待我還要親近上幾分。
經常與我一起不分尊卑話說家常到日落十分,甚至整夜喝茶賞花也不在話下。
連她最愛的衣服飾品,也都會多備上我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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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還從太後的宮裡悄悄藏兩塊兒最新的糕點,連夜送到我房裡,與我一起裹著被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嘗著。
除了我娘以外,還不曾有人真正拿我當人看過。
被人捧在手邊重視的感覺真好,我竟也有幾分沉醉在其中了。
可我心裡也隻當她與太子妃不對付,才會在太子妃並不待見我時,對我更是好上三分。
但我舍不得拆穿,舍不得連這最後的一絲陽光也失掉。
終是有一天,我還是忍不住了,盯著問她漂亮得像住滿星辰的眸子,直言不諱地問她為何待我這般好。
她一臉坦誠地說因為我們是最好的姐妹啊。
她說這句話時,眼裡泛著光,嘴角掛著笑,真誠坦然地讓我看不出任何異樣。
我的心便也裂開了一條縫,暖中泛著酸澀。
卻也偷偷為我們即將成長起來的情感種子,留下了充足的地方。
很快,太子的長子李承澤的周歲宴到了。
送不出別出心裁禮物的我,把自己關子院中一針一線地為他縫制著專屬的福袋。
我的針線做的最差,可我又實在沒有什麼做得極好,也隻能硬著頭皮一針針挑。
董側妃來瞧我時,我正坐在葡萄架下舉著我做了幾天的虎頭小布袋欣賞。
她笑我針腳歪歪扭扭像蜈蚣,我也不惱。
每一針都是我的心意,心意在就好。
我順手將我繡的並不好看的牡丹花手絹塞給了她,並揚言要是不喜歡就還給我,千萬不可隨意丟棄了,來傷我的心。
牡丹富貴紅豔,卻隻有碩大的孤零一朵,看起來十分單薄。
她大笑著左看右看,直言這花朵不倫不類,像牡丹又像秋菊,但最後還是在一片嘲笑聲中收進了懷裡。
我也笑得由衷的歡欣。
我的心意,她能收下便好。
周歲宴那天,太子妃再次傳出喜訊。
她又有了,太子欣喜萬分,臉上的笑容溢出來都夠膩S人的了。
其他院裡的,也各懷心思地假裝歡喜。
還有些人挑釁般地看向我,惡意的心思呼之欲出。
隻有董莞爾,好像真的並不在意般,隻顧著扒拉盤裡的雕花點心。
我看著奶娘懷裡的被分了愛的李承澤,心裡一酸。
李承澤很喜歡我,隻要我在,他好像聞著味兒就能找過來一般,黏在我身上就不肯下來。
太子妃無暇顧及他的時候,我便時常抱著他不撒手。
起初謝雲止很不放心,著人寸步不離地跟著。
日子久了,見我是真心疼愛李承澤,加之我也沒了生育的可能,是將她的兒子當自己的兒子在養,便也慢慢松懈了下來。看的也不再那麼緊。
因為董側妃不怎麼喜歡孩子,所以在太子妃懷孕,我處處將李承澤帶在身邊後,她便很少找我了。
而太子李陞好像自我入府第二日起,便徹底忘了我的存在一般。
完全沒再正眼瞧過我一眼,我就是想爭寵,也毫無成算了。
何況我早就有了自己的定位,爭寵並不是我的目的。
在被太子無視的日子裡,我既沒被下人苛待,也沒有被後院的女人們過分針對,規規矩矩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倒也舒適。
謝家和謝行止雖恨我的無用,卻也無力扭轉,隻是每每看向我時,那眼神中復雜的意味,著實讓人無地自容了些。
連我送給李承澤的虎頭福袋,也被謝雲止扔在她床後面的櫃子裡,再不得見光。
她自小便是這樣,收到不喜歡的物件兒了,都會悄無聲息地扔在床頭的櫃子裡。
若被人問起,她還會振振有詞地說「放在跟前日日相見,自是重視之意」。
她看不上我的一切,包括我對李承澤滿滿的心意。
我將所有的輕視和冷意都不放在眼裡,不傷懷,不計較,得過且過。
我竟然也很喜歡眼下的狀態,甚至樂在其中。
我被自己不正常的狀態嚇了一跳。
可轉過身的功夫,就又坦然了。
太子送給了董側妃一隻他新得的五彩斑斓的鸚鵡,那鸚鵡十分聰明好學,口吐人話還會講小故事,十分招人。
可莞爾性子跳脫,喜動不喜靜,舞刀弄劍她倒是十分在行,這養花養動物的,都是下人在忙活。
幾天新鮮勁兒一過,她便嫌他吵得自己頭疼,火急火燎地拎著他找到我的院裡來。
不由分說地將他塞給我,讓我幫她好好照看「幾天」。
我拿「殿下送你的,我可不敢沾手。」來推脫,她便拍著胸脯保證殿下那裡她來搞定。
我再想說什麼都時候,她便風風火火頭也不回地跑了。
說是要和殿下去賽馬,不跟我多說了。
我望著手中漂亮的小鸚鵡,不知如何安置是好,正巧他也側著腦袋滴流著眼睛偷瞄我。
我便拿手指輕輕點著他腦袋說道:
「我便收留你幾天吧,可不要在殿下跟前亂說話,莫讓他誤會我教壞了你才是。」
他竟然聽懂了般,尖著嗓子回道:「奴才知道了。」
我輕笑著將他安置在了廊上,我也在他旁邊安置了躺椅,無事的時候與他闲談良久。
自從鸚鵡來到我的院中以後,莞爾來找我的次數就少了很多。
我們之間的情誼好像突然之間就淡了許多。
我問小鸚鵡,莞爾是不是有了新朋友,就不要我這個老朋友了。
小鸚鵡一聲聲說著:「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我不知道他是聽懂了,還是機械般的呼喊,心裡就是莫名的有些失落和蒼涼之感。
我有許多大膽的猜想,可也隻是猜想。
6
在太子妃身孕足七月,碩大的肚子頂著她已無法打理府中事物時,而皇上也突然病重了。
李陞因此日日侍疾在宮中,無暇管理府中的一切。
這時,董側妃奉太後之命,暫時執掌家之權,與太子妃一同打理府中一應事物。
與董側妃執掌家之權的消息一同傳來的,還有謝雲止動了胎氣的消息。
彼時我正抱著沉甸甸的李承澤,逗玩著屋檐下的學舌鸚鵡。
一時間失神將手中喂鸚鵡的食物撒在了地上。
在鸚鵡一聲聲的「你討厭,你討厭」的尖叫聲中,才回過神來,趕緊重新喂了他幾粒食物。
也命令丫鬟婆子將李承澤抱到我臥房裡,無事不許出來。
被謝雲止吩咐過,在她懷孕期間李承澤的一切都按我吩咐做的丫鬟婆子們,趕緊領命將李承澤抱了進去。
我看著被冷風卷起的枯葉起起落落的,意識到變天了,一股由心而生的寒涼之意直衝指尖。
董側妃大權在握時,全然沒了從前的灑脫和不羈之色。
雷厲風行勝券在握的樣子讓我瞠目結舌。
她首先拿了一向冷言冷語卻不曾傷人半分的李側妃開了刀。
花朵一樣的李側妃,也如謝雲止一般是被嬌養著長大的。
竟被董莞爾著人押跪在大院前,讓滿府的奴僕輪流上前參觀。
被塞著嘴的李側妃嗚嗚咽咽叫著,眼睛裡都充了血,卻掙脫不得,像犯人一般被當眾凌遲著。
有幾個伺候在李側妃身邊的丫鬟,不忍直視自己的主子這副模樣,紅著眼眶別眼不看。
卻被虎視眈眈的董莞爾逮個正著,賞了一頓血肉模糊的板子後,被扔到柴房裡等著咽氣了。
她的雷霆手段很快便恫嚇住了滿後院的鶯鶯燕燕,眾人皆對她望而生畏,隻能俯首稱臣。
我看著李側妃這副模樣也心生不忍,可我到底不敢觸怒董莞爾,更不敢耽誤了其他的事情,隻能用眼神給李側妃一絲微不足道的安慰和鼓勵,然後躲在自己院中足不出戶。
更讓我難以置信的是,董莞爾竟然明目張膽地對付起了謝雲止。
她攔著謝雲止院裡要去請大夫的丫鬟,S活不肯她們出門。
隻說太子吩咐的,沒有太子命令誰也不可以出府。
一句太子的命令,便堵得下人們隻有幹著急的份兒。
她這是要逼謝雲止去S!
謝雲止不能S。
我想著自己與她有著幾分交情,希望她賣個面子給我,行行好放人出去。
可如今已經大權在握的懂側妃,已經不是我的好友董莞爾了,她並不理會。
在我大鬧著要帶人S出府去時,她才趾高氣揚地來到我的院中,居高臨下的瞥著我。
董莞爾輪廓分明五官立體的臉上滿是不屑:
「不過與你虛情假意一場,演給李焺看罷了。」
「你怎麼也與他一樣天真,也以為我平易近人到能跟個丫鬟生的姐妹相稱?」
我聽著早有意料之中的真相,忍著胸口的顫抖和疼痛,裝得很平靜地道:
「虛情假意?」
「或許是你的演技太好了吧,一度讓我以為你是這世間少有地對我好的人。」
「隻是你又是如何將虛情假意演的入木三分的?咦,莫非你對太子殿下的滿眼深情也是假的?」
我痴痴地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她嗤笑一聲,像看傻子一般看著我:
「隻有你這等子低賤出身的人,才會陷在所謂的情情愛愛裡。」
「我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出身,所看到的隻有權利和地位罷了。我要的隻是太子妃之位,以及皇後和太後之位。」
「所謂的情感,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玩意兒。有更好,沒有也罷了。隻有實實在在的權利和地位,才是一個人真正的底氣。」
我了然,也認真思考了一番,竟也覺得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便轉而繼續道:
「稚子無辜。你與太子妃的權利之爭,何必牽扯到無辜人的性命。何況太子妃肚裡的也是皇家孩兒,真有個萬一,你也脫不得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