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做了個美甲回家。
親媽一見到就陰陽怪氣我:「哎喲,我們家大小姐就是好命,指甲做那麼花,一看就什麼都不用做。」
我掃了眼躺在沙發上等著被伺候的親弟和親爸,轉身坐下,對著我媽淡淡笑道:「那他們為什麼也看著你做?他們也做美甲啦?」
01
清明回家前,朋友非要拽我去做美甲。
我連忙擺手拒絕:「不行啊,回家我要洗碗煮飯,做美甲太礙事了。」
朋友狐疑:「你把手指翹起來不就行了?也就一會兒。」
聽她這麼說,我不由得重重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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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我家的規矩,我爸是一家之主,不能幹活。我弟是傳承的希望,不需要幹活。平時所有活兒都是我媽幹。而我回去之後,因為講究母慈子孝,所以我在時她也不能幹活。
那豈不是全家的活兒都歸我。
再加上每逢年節,必有聚會。
七大姑八大姨聚在一塊兒。
為了家族的顏面,衛生需要徹底打掃、吃喝需要大操大辦。整套的家務做下來,我哪有休息的時間?
基本上清明全程都要幹活。
我朋友聽完,陰陽怪氣的哈哈大笑。
「救命啊,你家是什麼封建餘孽嗎?」
「一家之主~」
「傳承的希望~」
「母慈子孝~」
「家族的顏面~」
「嘔——」
「陳媛君,我看你真是被她們養傻了。」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講究這些?」
「要我說,無非就是你媽使喚不動你爸和你弟,柿子專挑軟的捏。因為他倆不聽她的,所以才欺負你這個孤立無援的小姑娘。」
我聽完,心裡「咯噔」一下。
我爸和我弟因為都是男人,在家裡從來都是統一戰線的。
說什麼君子遠庖廚,家務活是女人幹的事兒。
我呢,從小就被灌輸女孩子有義務做家務的思想。
而且每當我喊累,我媽就會跟我說:「我小時候都能忍,你怎麼就不能忍,你就是矯情。」
一來二去我習慣了,覺得伺候全家人是我與生俱來的義務。
現在聽朋友這麼一說,我才反應過來。
哪有什麼義務。
無非是我爸和我弟,不想讓做家務這種枯燥的事兒壓到自己肩上。
而我媽,無法忍受她經歷過的苦難,沒有在她女兒身上重演。
意識到這些,我忽然生出來一種被最信任的人蒙蔽十幾年的憤懑。
我對朋友說:「對,你說得對。全家人的家務,當然要全家人一起做。我跟你一起做美甲!」
考慮到還要和家裡分擔一點家務,最後我隻做了款簡單的短甲。
結果,回到家,我媽一看見就開始陰陽怪氣我:「哎呦,我們家大小姐就是好命,回家什麼都不用做。」
我剛要放下禮盒的手僵住,轉頭瞥見一聲不吭,躺在沙發上等著被伺候的親弟和親爸,坐下,然後對著我媽淡淡笑道:「那他們為什麼也看著你做?他們也做美甲了嗎?」
我媽氣得瞪大眼睛,指著我:「你……你、你怎麼說話的,我是你媽,是你長輩,學校老師沒教過你尊重父母嗎?」
「啊對對對,我不過隨便說說,媽你別放在心上啊。」
「我都這麼說了,要是媽你還跟我計較就顯得太小氣了吧。」
我媽一口氣擱在喉嚨裡,上下出不來,她一怒之下跑進廚房,對著一堆鍋碗發起脾氣,左砰砰,右敲敲。
「我真是命苦啊——為這個家累S累活,一年從頭做到尾,連口氣都喘不上,都沒有一個人心疼我。」
她越叫越大聲,我爸和我弟刷手機的手卻一刻也沒停過,好像他們是來做客的一樣。
沒人願意動,我也不動。
以往每一年,我心疼我媽,做飯洗衣服全包了。
而她呢,不僅把功勞全攬自己身上,還在親戚面前詆毀我。
有時候,我忙不過來,讓我弟幫一下。
她總會第一時間把我弟趕走,怒斥我:「你弟還小,他會做什麼,你怎麼就這麼笨手笨腳的呢,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我不理解。
我弟都十八歲了,連洗個碗都不給。
我從十八歲起,每年的大小聚會都是我一人做所有人的飯。
朋友跟我說,我媽純粹就是重男輕女,把兒子當太子,把老公當兒子,什麼事都不他們讓幹。
而女人幹活,就是天經地義。
幹唄!誰幹得過她。
今年,說什麼我都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02
我媽看見我穩穩當當地坐在沙發上,沒有一點要幫她的心思,怒吼了一聲:「陳媛君,你是聾了嗎,我在裡面叫你那麼大聲,你都聽不見。」
我扯了扯我爸的衣袖:「爸,你聽見我媽叫我嗎?」
我爸忙著看電視,啊啊兩聲,才隨便敷衍我:「沒聽見沒聽見。」
我眨著好笑的大眼睛看向我媽:「媽,你可沒叫我,別冤枉我啊。」
「哎,坐了一天的車,累S了,我先去睡會,吃飯的時候記得叫我。」
在媽的怒目圓睜下,我拖著行李箱愉快地走進房間。
哼,兩位大活人在她面前不叫,偏叫我這個回來連一口水都沒喝的人幹活,真是腦子被屎糊了吧。
可能我媽真看不得女人闲著吧。
躺了不到兩分鍾,樓下不是摔破了碗,就是跟我爸吵架,吵完就打電話給親戚哭訴。
罵我不孝順,罵我全家都欺負她。
說到底,她就覺得憑什麼受苦受累就她一個人,必須把我拖下水,不讓我好過心裡才舒服。
誰又會搭理她呢?
我跑去我弟房間拿了兩團棉花,學著他平時的樣子把棉花塞進耳朵裡,世界瞬間安靜了,我媽喊破了喉嚨也聽不到。
晚飯我不請自來,我媽瞪著我,不吃飯生悶氣。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好生安慰,現在我隻想快活地吃一頓。
餐桌上,有我從外地買回來的烤雞,我夾了個雞腿在碗裡,我弟看到後立刻警惕地開始翻盤子,發現沒了,就把筷子一扔,坐在凳子上號啕大叫。
因為往日裡雞腿隻允許他吃。
從小到大,隻要出現這種場景,我媽都會說:「弟弟還小,你要遷就著弟弟。」
然後就會夾一堆隔夜菜在我碗裡:「我家寶貝閨女最喜歡吃菜了。」
菜裡有雞蛋,可明明我對雞蛋過敏,我也喜歡吃雞腿。
這一次,我再也不遷就任何人。
我無視弟弟的哭鬧,抱著整個雞腿吃完了。
我媽再也忍不住大聲罵我:「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這麼大個人還跟你弟搶東西吃。」
我直接把碗一摔,把桌子一掀,他娘的,都別吃了。
我指著我媽罵道:「夠了,你除了天天偏袒你這個寶貝兒子還會做什麼?他都吃了二十多年的雞腿,我吃一次都不行嗎?天天說我比他大,我就比他大兩歲,他是你生的,我就是從垃圾桶撿的啊。」
我第一次發那麼大的火,我媽也被嚇得嘴唇發抖。
想要說出口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經過幾天的消磨,我媽終於知道我不再被她拿捏了,她開始哄著我,跟我談心。
不過談也談不出什麼,我現在才知道,在她虛偽的表面下根本從來沒關心過我。
也罷,我現在也不是小孩了,也不需要虛偽的愛意。
清明將至,馬上就要祭祖。
親戚們難得聚在一起,祭祖後肯定要選一家聚個餐。
我媽一早來敲門讓我把吃的準備好,她要去鄰居家打麻將。
放在以前,我保證會麻溜地起來幹活,可今年我看開了,再也不做這種討好不吃力的事情。
我一躺躺到下午三點,然後打開手機點了三份全家桶,自己吃了一份,剩下的兩份就給他們聚餐吃唄。
03
也不怪我朋友說我家封建餘孽。
祭祖這種事,我是女的不能去,我媽是外人,也不能去。
下午五點,祭祖那批人回來了,我媽也踩著點從鄰居家回來。
不出所料,等會她就會回房間換衣服,套上圍裙,等親戚朋友全部到齊的時候,她就進廚房往臉上灑滿水,把做好的菜端出來,讓別人以為她忙了一整天,接著所有人都會誇她賢妻良母,是個好女人,我媽就會笑的像朵花一樣燦爛。
這時某些不知名的爛嘴親戚就會把話題轉移到我身上,開始噼裡啪啦地教講:「素芬,你家媛君沒回家嗎?怎麼不幫幫你啊?我跟你說,女孩子不能太慣著,慣的那麼懶以後哪裡有人要……」
我媽非常同意地點頭,接著便開始唉聲嘆氣地訴苦:「欸,我家那個千金大小姐,一回來就躺床上玩手機,你做好飯她願意起來吃就給你面子了,哪裡會給你幫忙。」
「……」
直到所有七大姑八大姨輪番上陣攻擊我,我媽臉上才顯出喜悅之情。
之前,我不懂我媽為什麼要這樣做,直到前幾天我看到一個詞「雌競」。
這是一種隱形的雌競。
就比如每次聚餐吃飯,在一開始是每家輪流來做的,如果是女主人做的,親戚們就會誇那家的女主人賢惠優秀,如果是男主人做的,就會誇女主人管教的好,每到那時我媽就會憤憤不平,所以在我被她教會做飯後,我媽就把每年的所有聚餐都承包了。
但她既想要出風頭,又不想做,就利用血緣這層關系逼迫我來完成,再來搶我的功勞,順便損我一番,她內心就會感到很滿足。
每每那時,我隻會傻愣愣地坐在那,讓所有人訓斥不知所措,想起來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咋就那麼笨呢。
我媽換好衣服後,親戚也來了。
她快速進到廚房,看到幹淨如初的廚房都懵了。
我抱著兩桶全家福下來,笑眯眯問道:「媽,你回來啦。」
我媽拿著一把小刀衝到我面前:「陳媛君,我叫你做的菜呢?你該不會沒做吧?」
我看得出她已經汗流浃背了。
我捂著嘴巴茫然地說:「啊啊啊???媽媽你沒做嗎?我還以為你做了呢,之前每次聚會,你都說飯是你辛辛苦苦做出來的,今年我就不跟你搶功勞咯。」
我媽咬牙切齒地低吼:「陳媛君,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
話還沒說完,大舅媽就闖進來笑眯眯地說:「她姑啊,可以開飯了嗎?我家孫子餓了。」
「嗯……嫂子,我……」
見我媽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我這個好女兒立即幫她解釋:「大舅媽,真是不好意思,我媽忙著去打麻將忘記做了。」
「什麼?你沒做,」大舅媽像被炸了一樣跳起來,指著我媽一臉憤怒,「你沒做不早說,現在弄的我們怎麼辦?我們又沒買菜,飯店也訂不到位置,剛祭過祖就讓我們餓著肚子嗎?不是我說你啊,她姑,你要想搶風頭就做好來,做不好你逞什麼強。」
其他的三姑四姨五舅也湧了進來,指著我媽罵罵咧咧:「陳素芬,你是不是故意想跟我們斷絕親戚關系,早上你還打電話讓我們過來吃飯,你再怎麼忙也不會忘記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