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下了逐客令,對著我爸說:「現在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小朋友的家長,也麻煩你去外面等好嗎?」
「璐璐一直都是她媽媽和小婷阿姨來接,你的身份等她們來了再核實...」
老師話音未落,我爸就情緒激動的大吼大叫起來,狀若癲狂。
他瞪圓了眼睛,狂拍自己的胸脯,他高聲罵道:「我是孩子的爸爸!」
「你們幼兒園是幹什麼吃的,連孩子的親生父親都認不得的嗎?」
「什麼時候連親爹接自己孩子都要核實身份了!」
他的鬼吼鬼叫馬上就引來了不少家長和小朋友的圍觀。
跟著幾個老師一起趕來的,還有幼兒園年輕力壯的保安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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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被勸著拉著,眼看就要被趕出大門。
他靈機一動,飛快的把問題拋給了我。
他衝著我大叫道:「張婉璐,你說!我是不是你爹!」
「在你公司門口,我們是不是見過」
拉扯我爸的保安小伙們手一頓,把目光又移到我身上。
老師也蹲下看著。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我來宣判。
我和我爸隔著人群對視著,一剎那,他好像抓住了希望,眼底的雀躍呼之欲出。
他急切的問道:「璐璐,你說,我是不是爸爸?」
15
看著他的眼睛,他眼底裡那點想用我來要挾我媽的情緒實在是明顯。
明顯到甚至不需要細細揣摩,就能看得無比真切。
讓我在心裡止不住地冷笑。
我醞釀好了情緒,暗暗掐上自己的大腿,扯著嗓子就嚎叫出聲。
我哇哇大哭:「小夢老師!我不認識他!」
「他不是我爸爸...我不認識這個人!」
「他是不是要把我賣到山裡啊!」
幼兒園的安全防範意識很強,每天都教我們唱兒歌。
什麼陌生人給我糖,不要不要的。
但是我更喜歡聽 DJ 版的。
我爸剛剛還雀躍著的小火苗一下子就滅了。
他愣怔的看著我,眼裡滿是不可置信,接著那點子刻意偽裝的和藹可親,頃刻間就被擊的粉碎。
一時間,圍觀群眾議論紛紛。
「不會是人販子吧?」
「現在人販子都明目張膽趕跑來幼兒園裡了?」
「你懂啥,現在的人販子可膽子大得很,還會用好多高科技!」
隻是三兩句,我爸馬上就被扣上了『人販子』的屎盆子。
眾所周知,人販子是大家最深惡痛絕的社會毒瘤。
我爸就這樣被人連推帶趕,嘴裡的髒話也一聲高過一聲。
他這一舉動,也更加坐實了大家心中的猜想。
這不活脫脫就是拐賣小孩失敗,氣急敗壞了嗎?
他氣不過和保安小伙推搡起來的時候,眼尖的圍觀馬上就衝了上去。
不知道哪位梁山好漢,抡圓了胳膊照著我爸的眼窩就是一拳。
接著他就和一群人撕巴了起來。
雙拳難敵四手,我爸的小雞爪子當然也敵不過群眾們的你一腳我一腳。
老師馬上報警。
我也拿著小天的手表給我媽打電話。
原本還在路上堵車的我媽,一聽到我的哭聲,馬上就靠邊停車,蹬了一輛共享單車就火速趕來。
我媽趕來的時候,正巧碰到警察叔叔要帶著我爸上警車。
現場一片混亂,為了不影響其他家長接小朋友,隻能先把當事人都帶回派出所了解情況。
大概是我爸的造型實在有些慘不忍睹,本就醜陋的臉更加雪上加霜。
導致我媽根本沒認出來我爸。
我媽一邊抱著我安撫,一邊聽老師描述剛剛的前因後果。
聽著聽著,我媽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可還不等我媽開口,她就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通知我媽這個家屬去一趟。
我媽謝過老師趕到派出所的時候,我爸正鼻青臉腫的坐在調解室裡。
而幾位見義勇為的大哥隻是受了皮外傷,他們兩手一攤,一臉茫然:「我看錯了,以為他手裡拿著刀子。」
「他在幼兒園門口鬧事,說著什麼『拐賣小孩』之類的,我一下子火氣就上來了!」
「我們都是家長,都是有孩子的,這誰能忍!」
我爸鼻孔裡還塞著衛生紙,臉上沒一塊好地。
他一聽這話,馬上就拍了桌子,衝著幾位大哥就叫道:「放你的屁,我是來接孩子的好不好!」
他的嗓門一有變大的趨勢,負責調解的警察叔叔就喊道:「這是派出所!」
「是你拍桌子的地方嗎,嘴巴給我放幹淨點!」
「前因後果已經很清楚了,看了監控,也聯系了幼兒園的老師。」
「我不管你是去接孩子還是去幹什麼的,是你先動的手,打的人家保安小伙子!」
「是你先影響了公共秩序!」
我爸一下子就慫了,他吸了吸鼻子,梗著脖子故作硬氣:「那他們打我的傷怎麼算?」
「我可是受害者。」
警察叔叔一臉無語:「雙方都動手就沒有什麼受害者。」
「再不和解,給你們都記上一筆打架鬥毆,妨礙社會秩序就高興了。」
幾位大哥見狀也表了態:「你的醫藥費我們該賠多少就賠多少。」
「我們這也受了傷,你也賠給我們醫藥費,這事就完了。」
我爸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連無能狂怒都做不到。
隻能啞巴吃黃連,所有氣都硬生生的咽回肚子裡。
16
幾位大哥走後,就輪到我媽和我爸的調解了。
警察叔叔看了一眼我媽,問道:「說說什麼情況。」
「他說他去幼兒園接孩子,怎麼是你不讓孩子見他,還是怎麼回事?」
「他神志不清,不太能講清楚話,聽不懂。」
我媽言簡意赅:「我已經起訴離婚了。」
「他酗酒,在我妊娠期家暴,導致孩子早產。」
「我和他沒什麼多說的,法院見就好。」
區區兩句話,就足夠介紹清楚我爸了。
我爸聽到『起訴離婚』,馬上瞪圓了眼睛,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剛想發作就被警察叔叔按了回去。
輪不到我爸插嘴,警察叔叔指著他的鼻子警告:「我告訴你,你給我老實點。」
「我們可以拘留你的,清不清楚?」
「是看你在孩子的份上,不想給你留案底!」
警察叔叔對他的鄙夷寫在臉上,絲毫不作掩飾。
警察叔叔轉頭又對著我媽說:「這個決定很明智,也很正確。」
「單親媽媽很不容易,希望未來的你和孩子一切都好。」
從派出所出來後,我媽抱著我站在陽光下。
她用臉頰蹭了蹭我的臉,她輕輕說:「我和臭臭的未來,一切都好。」
後來我媽上法院起訴了離婚。
我爸又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現在判離婚不容易。
多半得起訴三次五次才能離,這就足夠拖個我媽三年五載的。
他對自己還蠻自信。
我媽也知道這個問題,專門請了律師。
律師委婉的告訴我媽,如果不想法官誤會他們倆感情良好,可以撲上去扇我爸。
開庭當天,我媽SS地揪住『妊娠期家暴』這一點發瘋。
雖然我媽聲音隻要大一點,法警就會圍上去。
但我媽還是見縫插針,擠過人群,痛痛快快就送了我爸一個大嘴巴子。
清脆的掌摑聲恐怕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想拍手叫好。
我媽很快就被攔了回去。
後來即使我爸絞盡了腦汁給自己洗白開脫都無濟於事。
因為法官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我媽眼中時不時閃過的S氣和躍躍欲試。
最後,我爸和我媽還是判離婚了。
我爸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更不是一個合格的男人。
我的撫養權理所當然給了我媽。
而我爸被判要賠給我媽幾萬塊錢,作為補償,以及後續的撫養費也需要按時打給我媽。
可我爸不知道是不是被門擠到了腦袋, 還是真的被殘酷的現實壓低了智商。
他用我奶給他的那套婚房, 抵押貸款, 在法院強制執行前兩天還完了我媽的錢。
他原本很自信能還得上貸款的。
但是喝酒誤事, 工程上出了問題, 他眼花搞錯了材料。
這可是件大事情。
工地不僅讓他卷鋪蓋走人,甚至還要求他賠一大筆錢。
那窟窿越補越大, 家裡還有中風偏癱的老母親要人照顧。
我爺也被這個兒子氣得半S, 整天揪著他的耳朵就是一頓臭罵。
如今我爸已經沒了功夫騷擾我和我媽,他的大名貼滿了爺爺奶奶家的小區,全是『欠債不還』的話。
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虧妻者百財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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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和我爸離婚後, 我媽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婷總公司的規模也變大,帶著整個公司搬去了安保更好的新大廈。
我媽也逐漸從主播退到了幕後的運營,甚至還入了股, 每個月拿著分紅。
在婷總的慫恿下, 我媽一擲千金買下了江邊的那套大平層。
交房的那天, 婷總拍著我媽的肩膀仰天大笑:「這下好了, 你現在有了房貸, 乖乖的每個月給我打工吧。」
我媽呵呵一笑, 轉頭對她說:「你不是想讓臭臭喊你幹媽?」
「哪有讓人白白喊幹媽的,不得送點禮物?」
我配合我媽, 點頭如搗蒜:「我喜歡大別墅,小婷阿姨。」
婷總臉色蠟黃, 一臉焦慮:「改日再議,你小婷阿姨現在還買不起大別墅。」
隨著我越長越大, 我媽的焦慮不減反增。
她有時候會看著我這張和她媽越長越像的臉出神。
開玩笑, 我的美貌基因可是鐵打的, 一代傳一代, 祖孫三代都能賽過貂蟬。
我媽不是擔心我的未來,而是在擔心她不能陪我到未來。
她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事要擔心。
某天早晨, 她看著我剝雞蛋的動作發呆。
敲一敲,揉一揉, 從雞蛋屁股剝到雞蛋頂。
她喃喃自語:「我有時候都懷疑你是你姥姥投胎轉世了。」
我把光亮又滑溜溜的雞蛋丟到她碗裡,下意識的說:「沾點醬油好吃。」
她明顯地一愣,身體一僵。
她沉默許久, 不知道在想什麼。
接著她又託起腮幫子, 笑嘻嘻地看著我:「也好啊,如果真的有投胎轉世。」
「上輩子你做我的媽媽,這輩子換我做你的媽媽。」
「現在換我陪著你長大。」
她捏起沾著醬油的雞蛋塞進嘴裡:「不過,我絕對不會像你姥姥那樣笨。」
「連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
「定時體檢我馬上就安排, 等你長大嫁人生崽, 我就是個生龍活虎的老太太。」
看吧。
我就說我的崽很優秀,一點就透。
我的崽已經不再是醫院旁邊那條小巷裡,在我的影子下瑟瑟發抖的小孩了。
我的崽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大人,合格的媽媽,更是合格的自己。
正是因為愛我, 她才會選擇更要過好自己的人生。
我永遠愛我的崽,無時無刻。
媽媽,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