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第八年，去世多年的夫君回來了。
他成了雲縣的父母官，身邊有妻有子。
他一句夫為妻綱，就貶妻為妾，奪走我苦心經營多年攢下的家產。
公婆不曾為我說一句話。
我欲上京告御狀，卻被他們合伙在雨夜將我墜上石頭推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湖泥沾滿了我的恨意。
再睜眼，我回到了蕭青平S訊傳來那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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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娥，人S不能復生，你要節哀。」
「今後你好好為青平守寡，不用惦記著家裡。」
「周縣和雲縣離得遠，你一個女人，恐路上出什麼意外，沒有大事，就不必回來了。」
「你爹也是這個意思。」
我一臉木然的聽著繼母謝氏絮叨。
旁邊婆母王氏冷笑道：「親家放心，平兒沒了，我們自會將韫娥當親女兒看待，絕不會連累你們賀家。」
「親家你這可就誤會我了，我不是那個意思……」謝氏訕笑。
王氏卻已經招呼了左鄰右舍，一齊將謝氏趕出去。
她紅著眼睛，大聲道：「街坊鄉親們，大家給我做個見證，我兒蕭青平在西北戰S，從今以後，我的兒媳賀韫娥便如同我的親生女兒，有我王碧春一口粥吃，絕少不了她一口湯喝！」
然後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朗聲對謝氏道：「親家太太，請離開吧，兩家路途遙遠，以後也不必來往了。」
我五歲那年生母去世，才過去三個月，爹爹就娶了謝氏做續弦。
謝氏向來苛待我，尤其是她為爹爹生下一雙兒女後。
我嫁到蕭家第三天，蕭青平就參軍到西北打仗去了。
同去的人傳回信來，說蕭青平運氣好，受到副將的賞識，提拔他做了小隊長。
賀家聽聞消息，覺得蕭青平將來會有出息，謝氏急不可耐的親自提了禮物來給我過生辰。
誰知剛好遇到蕭青平的S訊傳回來。
謝氏擔心我會從蕭家回到賀家，影響了她兒女的前程，所以剛聽完消息，不顧大家還沉浸在難以置信和悲慟中，就噼裡啪啦說出了那番和我劃清界限的話。
上一世，婆母王氏也是像今天這般維護我。
我以為她是真心待我，從此留在蕭家，努力掙錢，S心塌地的服侍二老，把他們當做自己的親爹娘孝順。
直到S前，我才知道她的險惡用心。
上一世，給蕭青平立完衣冠冢的第二天，有一個闲漢闖進蕭家要欺辱我，被我用剪子逼退。
公婆說，丈夫剛下葬，家裡就發生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對我名聲不好。
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闲漢是公婆請來的。
過了半年，我中暑暈倒在路邊，被鄰村的光棍拖到林子裡想要侵犯，好在採藥女路過，尖叫呼救把光棍嚇退。
公婆關心我，說以後再出門，不要再去靠近鄰村的地方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會暈倒，不是因為中暑，而是因為公婆在我早上喝的粥裡面下了藥。
鄰村的光棍也是他們請來的。
蕭青平是蕭家的獨苗，王氏維護我，不過是為了留下我給他們養老送終的同時，借我的肚子，給蕭家傳宗接代。
寡婦借種，本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
可他們怕我和對方睡出感情來，會帶著孩子跟對方走，就用了這種齷齪的手段。
後來我攢錢換了宅子，又給家裡僱了護院，我出門身邊也隨時帶著丫鬟，他們這法子行不通了，便跟我商量招贅上門。
我把他們當親人，沒看出他們的真實用心，一直以為他們是為我好，加上我不喜那些衝著錢來上門的男人，因此拒絕了招贅一事。
老天大約也覺得上一世的我過得太糊塗了，所以才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趕走謝氏後，王氏抱著我嚎啕大哭，徹底宣泄她的喪子之痛。
我將頭埋在她的肩上，用手拍著她的背。
心底一片冷漠。
關於以後該如何是好，我心中已經有了成算。
2
蕭青平的屍體沒有運回來，隻能替他立衣冠冢。
在裡正和鄰裡的幫襯下，靈堂很快就布置好了。
至於墓地，不用選，就在村東頭的蕭家祖墳。
自從蕭青平的S訊傳回來，公公一言不發，旱煙抽了一袋又一袋。
婆母把自己嗓子都哭啞了。
他們二人傷心得粒米未進、滴水未沾。
若不是上一世聽婆母親口提及，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在白發人送黑發人這麼悲痛欲絕的時候，還分得出精力去買通闲漢來欺辱我。
我不動聲色，同上一世一般，穿著孝服，捧著蕭青平的衣冠，哭著將它們放進墳茔。
回去的路上，王氏掏出手帕替我擦了擦臉，開口：「韫娥啊，青平剛入土，按照規矩，第二天要在他的墳頭供奉豆腐的。家裡正好還有一簍黃豆，你受累磨了，做成豆腐，明日給青平送來吧。」
大衍朝確實有給新墳供奉豆腐的傳統。
隻是，這豆腐並不需要親手做，從豆腐鋪子裡買一塊來便可。
王氏要我連夜磨豆子做豆腐，她是想將我累倒，好方便第二天我補覺時闲漢對我動手。
上一世，我聽婆母的話磨了一夜的豆子，第二天補覺時睡得S沉，闲漢摸進我房間，我都沒醒，若不是他太急切，打碎茶盞驚醒了我，後果不堪設想。
「娘，我怕是磨不得豆子了。」
我將手給她看：「不知為什麼，剛剛壘完墳堆，我右手突然使不上力氣了。」
「要不然，我們去周大娘家買一塊豆腐吧！」
「那怎麼行！」王氏聲音尖利。
我詫異的看向她。
走在前面的公公蕭大山咳了一聲提醒她。
王氏語氣重新變得悽楚：「韫娥，娘沒別的意思，娘就是想讓青平再嘗嘗家人親手做的豆腐。」
「我也想讓夫君再吃一次我親手做的豆腐，可我這右手，不爭氣，我也是沒辦法啊！」我苦惱的嘆了口氣。
「要不……」我跟她提議，「娘您受累受累？您是夫君的娘，您做的豆腐，他肯定喜歡。」
「我做？這……」王氏神情變得為難。
我乖巧道：「娘年紀這般大了，自然不能讓娘您一個人熬夜，我陪著您，用左手替您打下手。」
「也行。」
聽我這麼說，王氏咬咬牙答應下來。
院子裡就有石磨，回到家裡，王氏將豆子泡上。
到了晚上，公婆二人面對飯菜，依然食不下咽。
我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勸他們趕緊吃。
「爹，娘，你們吃點吧，夫君若是看到我們茶飯不思，黃泉路都走不安生的。」
至於他們聽不聽勸，我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我自己吃飽就行。
晚飯後，我和王氏到院子裡，開始磨豆子。
「韫娥，你右手還是使不上勁嗎？」王氏不S心的問。
「一直使不上力氣呢。」我嘆了口氣道，「剛剛吃飯我都是用左手拿筷子的。」
王氏也嘆了口氣，開始認命的磨豆子。
我用左手拿了葫蘆瓢，一點一點的往石磨上添黃豆。
每當王氏覺得累了想停手時，我便開口：「娘，累了吧，我們休息休息，正好我困了，想眯一下。」
王氏聽我這麼說，立馬加快手中動作，說：「娘一點都不累，韫娥，我們繼續。」
磨到半夜，王氏頭一點一點的開始打瞌睡。
我故意打了個哈欠：「娘，我們已經磨了這麼多了，應該夠了吧，趕緊煮好用滷水點完，就去睡覺，困S了。」
王氏立馬清醒。
「這哪裡夠了？青平的葬禮，鄰裡親戚們幫了我們那麼多忙，把這一桶豆子磨完，多做點豆腐，給每家每戶都送一些。」
「可是娘，我真的好困，看你頭一點一點的，我更困了。」
「我不困，我精神著呢。」王氏道，「韫娥，你要是覺得困，娘就同你說說話，說說話就不困了。」
「那好吧。」
我做出一副勉強的樣子來。
這之後，王氏幹活更賣力了，根本不敢打瞌睡，害怕我抓住機會就提出要回房間睡覺。
就這樣熬了一整晚，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豆腐才做完。
3
累了一整夜，王氏憔悴得不行。
蕭大山見狀，便道：「我去青平墳前擺豆腐，然後剩下的拿去給村裡人分，你們兩個趕快回房間補補覺吧。」
他朝著王氏使眼色。
王氏累得跟S狗一樣，哪來的精力跟他打眉眼官司。
我裝出一副比王氏還累還困的樣子來。
蕭大山放心的推著一車豆腐走了。
他走之後，我對王氏道：「娘，我們回房間補覺吧。」
王氏整個人幾乎掛在了我身上。
我順理成章的將人送進了我的房間，並幫她蓋好被子。
以防萬一，我沒敢在蕭大山和王氏的房間睡覺，洗了把冷水臉，讓自己清醒一些，去屋後採了薄荷，放在嘴裡慢慢咀嚼。
我坐在屋後的牆根處，安安靜靜的等著。
大約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我聽到了院子木門被推開的吱呀聲。
蕭家的宅子在村西頭，蕭家的祖墳在村東頭，蕭大山絕不會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繼續等著。
沒一會兒——
「娘的，居然騙老子，一把年紀了還借種，你生的出來嗎，就你們給的那點錢，呸！」
聽到叫罵，我立馬起身，從後門進去，鑽進柴房，拿了把彎刀往臥室衝。
闲漢罵罵咧咧的要求加錢，王氏被大力推醒之後臉上都是茫然，我舉著彎刀堵在房門口，滿臉憤怒。
「你是什麼人，居然打我婆母的主意！」
「她都一把年紀了，你還做這種事，你簡直是個畜生啊！」
「來人啊，有人要欺辱我婆母了！」
闲漢被嚇了一跳，王氏也回過神來。
闲漢看看我，看看王氏，立刻要走。
我一把彎刀攔住了他。
「不許走，我要報官，今日之事，我們公堂上見！」
闲漢急了：「好啊你們，居然仙……」
王氏慌了。
她高聲尖叫，打斷闲漢的話，然後哭著道：「韫娥，想來他也是一時糊塗，好在什麼都沒發生，你放他走吧，若讓別人知道了，娘還有什麼臉活！」
我不情不願的放闲漢離開。
王氏松了口氣，一臉後怕的癱坐在床上。
我走過去，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娘，沒事了，下次他再敢進咱家門，兒媳一定去報官。」
王氏慢慢冷靜下來，她問我：「你剛剛去哪裡了？我怎麼睡在你的床上？」
「娘困得整個人靠在我身上，我右手又扶不動，隻好將娘就近扶到我的房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