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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衡門之下 3052 2024-11-06 10: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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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羅小義笑起來:“嫂嫂誤會了,沒有大哥二哥,隻因三哥小字三郎,我才喚他作三哥的。”


      三郎。棲遲在心裡回味了一下,無端泛出一陣親昵來,不想了。


      她拎拎神,道:“他需要的幾味稀貴藥是什麼,你都告訴我吧。”


      羅小義不禁冒了個頭:“嫂嫂?”


      “我給他治。”她笑著說。


    第九章


      雪後初晴,城中藥材鋪子的門早早就開了。


      鋪子櫃上的就站在門口,時不時朝外張望一眼。


      不多時,外面車馬轆轆,有人到了。


      兩名著圓領袍,作男裝打扮的侍女打頭入了門,而後轉頭,將後面的人迎了進來。


      櫃上的立即搭手見禮:“夫人到的及時,已準備妥當了。”


      棲遲身上罩著厚厚的披風,頭戴輕紗帷帽,點下頭。


      秋霜和新露跟著她,往前幾步,進了側面耳房。


      她名下生意名目雖多,藥材這項倒是不常做的。這間鋪子是新近盤下的,為了網羅藥材方便罷了。


      今日一早,櫃上的來報東西已備妥,因著太過貴重,需請她親自過來檢視,她才來了這一趟。


      耳房裡,案頭上,擺著一隻漆彩描金的七層寶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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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霜過去,動手打開,從上往下,一層一層擺開來。


      每一層裡面都是一包仔細捆扎的藥材。


      這些都太金貴了,須得分開著放,堆一起怕會錯了藥性。


      棲遲解下披風和帷帽,交給新露,在案後坐下,手指輕撥,將每一樣都看過了,問:“可有缺漏?”


      秋霜搖頭:“皆是按照羅將軍說的去搜羅的,都在這裡了,櫃上的說倒是有一味號稱‘天方子’的,實在難尋,最後隻聽說南詔往宮中入貢


      時才會有,費了不少周折,卻也總算是弄到了,隻不過花費不小。”


      她跟隨棲遲久了,早已見多識廣,並不小家子氣,既然會說花費不小,那肯定是真的不少了。


      然而棲遲聽了,也隻不過嗯了一聲作罷。


      弄到就行了,至於花了多少,她並不是很在意。


      能治好那個男人就是好事。


      秋霜悄悄和一旁的新露打了個眼色。


      光是搜羅算什麼,這些藥可是日夜兼程送到北地來的,快馬都跑死了幾匹,人力物力,前前後後都不是小錢。


      家主對大都護可真是舍得呢。


      ……


      藥材都收妥當了,棲遲讓新露和秋霜拿去同櫃上的碾出來,做成膏貼,也好上藥。


      正在耳房裡等著,忽聽外面有馬鳴聲,接著有人在喚:“店家,店家!”


      這聲音分外熟悉。


      她走到門邊,手稍稍推開道門縫。


      羅小義正一腳跨進門來。


      幾乎下意識的,她就往他身後看去。


      果然,伏廷就在後面一步進了門。


      他軍服緊束,右臂肘上又加了一層皮護,是拿兵器的架勢。棲遲便知道他肯定又是去過軍中了。


      她看過去時,他正將手裡馬鞭塞入後腰,側對著她,高拔挺立,長靴裹著的一雙腿筆直。


      棲遲看著恍了個神,忽而想到:男人中,他應當是她見過的最英挺的一個了。


      伏廷是被羅小義拖來買藥應急的。


      往軍中一趟,傷口又開了。


      他倒是沒在意,隻是架不住羅小義嘮叨,嫌他之前用的傷藥不頂用,半道被拽來了這裡,要他換個新方子先對付著。


      羅小義還在喚櫃上的。


      伏廷站著,一隻手,摸上了脖子。


      另一隻手想去摸酒袋,已伸到懷裡,頓一下,還是空著拿出來了。


      烈酒雖能分散精神,他卻不想依賴上。


      餘光裡,忽然察覺什麼。


      伏廷眼神一動,扶著脖子掃過去。


      側面耳房的門無聲半掩。


      棲遲隻不過悄悄看兩眼罷了,誰能料到行軍的人這般警覺,竟險些就要被他發現了。


      她立在門口好笑,怎麼夫妻兩個,弄得好似做賊一般。


      轉過身,突感身後門被推開,一回頭,當頭罩下一道高大人影,人被迫一退,抵在牆上。


      伏廷欺在她身前,眼神由冷轉緩,一隻手從腰間佩劍上收回來:“是你。”


      他也意外,還以為城中是又混了什麼進來了。


      棲遲眼神掃過他,身動一下,低低說:“你壓著我了。”


      伏廷留心到她背還抵著牆,一張臉緊挨著他胸口,那張臉薄薄的透白,浮著抹微微的紅。


      軍服糙厚,他真擔心壓上去會將她這樣的臉皮給蹭破了。


      他抹一下嘴,自嘲是警惕過頭了,兩腿站直,一手將門拉到底,朝外說:“沒事。”


      外面早沒動靜了,羅小義剛才接到伏廷示警,便準備著了,此時見到耳房裡的人是誰,才放下戒心:“原來是嫂嫂啊。”


      伏廷想起進門時看到外面停著的車馬,回頭問:“來這裡做什麼?”


      自上次她流了次鼻血,他後來還沒再過問過,此時才想到,或許她是還沒好?


      忽而想起那晚她拉著他,問他是不是要分家的模樣。


      若是因為那個還沒好,那就全是他的事了。


      想到這裡,他不禁又摸一下脖子,心裡罵自己一句:是不是個男人,與她爭那幾個錢的事幹什麼。


      棲遲走到門邊來,看一眼羅小義。


      羅小義頓時就會了意,插話道:“三哥這是多問了,嫂嫂來這地方,自然是給你買藥來了。”


      伏廷看向棲遲。


      她與羅小義交換了個眼神,說:“我尋著個偏方,聽說治傷有奇效的,就不知你敢不敢用了。”


      羅小義搶話道:“三哥何等人,天底下絕沒有他不敢用的藥。”


      伏廷眼掃過去。


      這小子今日話分外的多了。


      自己,卻也沒說什麼。


      新露和秋霜差不多一前一後回來了,懷間捧著那隻盒子,見著大都護竟在,還以為是來接家主的,一時意外,面面相覷。


      羅小義再不想買什麼藥了,說道:“回吧,嫂嫂出來一趟料想也累了。”


      伏廷看了眼棲遲,又看了眼那隻盒子,一言不發地出門去解馬。


      棲遲叫新露在盒中取副藥貼給自己,轉頭見羅小義仍盯著自己,含笑點了個頭。


      意思是讓他放心。


      羅小義馬上朝她拱拳,低低道:“嫂嫂真是救星,若真治好了三哥,你就是我親嫂嫂!”


      說的真情實意的,畢竟他三哥對他可是救命的恩情。


      當時那一鉤子若真割破了他臉,不死也半殘,就算是個將軍也娶不上媳婦兒了。多虧了他三哥,他都愧疚多久了。


      那日聽這位縣主嫂嫂發話說要治好他三哥,他簡直視作大恩大德。


      棲遲出去,上了馬車。


      坐定後,揭簾朝外看了眼。


      伏廷打馬遣退了幾個禁衛軍,韁繩一扯,朝她馬車這裡過來,就挨著馬車窗口勒住了馬。


      是想要她先回去。


      棲遲先發話:“先上副藥再去軍中。”


      伏廷看了眼那頭等著的羅小義,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一副藥,又有什麼可懼的,總不至於試出什麼事來。


      他翻身下馬,掀了衣擺在腰上一掖,跨步上車,就在她面前坐了。


      棲遲這才將手拿出來,掌心裡,剛調好的藥膏還軟哄哄的,黏在幾層白布帕子上。


      伏廷比她高許多,倒方便她上藥。


      她靠近些,見他下巴上連先前應付的褐紙皮子也沒有,心說真是不要命了,難怪會被羅小義拖來買藥。


      也不敢去看那傷處,她隻低頭,細細將帕子弄齊整了。


      就要送到他頸上時,忽而另一隻手伸出去,握住了他搭在膝上的手。


      伏廷手上一軟,不禁看向她,頸上忽的一痛。


      棲遲已將帕子按上去了。


      這貼藥竟是痛如刺骨。


      那隻手又自他手背上抽走了。


      伏廷擰眉看著眼前的女人,烏黑的發髻盤繞,掩著她的臉,尖尖的下颌。


      她卻並未看他,隻看著他頸上的帕子。


      他忍著痛想:原來隻是要叫自己分個神。


      “好了。”棲遲松開手。


      伏廷自己按住帕子,又看她一眼,揭簾下去了。


      新露和秋霜這才敢上車來。


      棲遲再揭簾看出去,見他將衣領拉高遮了那帶藥的帕子,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疾奔走了。


      她放下簾子,那隻手緩緩收回袖中。


      男人的手比她的大許多,方才差點便握不住。


      有些想笑,但秋霜和新露還看著,她又忍住了。


      ※


      一帖藥,伏廷本沒有太在意。


      然而不過幾個時辰,便察覺到了不同。


      臨晚歸府。


      書房裡已燈火明亮,炭火溫暖。


      伏廷跨進門裡,解劍卸鞭,一隻手扯著腰帶,一隻手再摸脖子,竟已沒了感覺,仿佛之前那些疼痛不適都不曾有過一樣。


      再回想這一日在軍中,幾乎都不曾記起帶傷的事來了。


      身後,有人進了門。


      他回頭,看到門口站著的女人。


      棲遲衣裙曳地,攏著手站在那裡,一雙眼看著他。


      不急不緩的,倒像是早就等著他回來的。


      伏廷扯著腰帶的手按回去,又扣上了。


      棲遲的確是等好的,聽著這裡有動靜便來了。


      她說:“我來給你換藥。”


      說著走過來,看了眼他頸上的帕子,藥膏滲出來,白帕子已汙了。


      她低頭,將袖中攏著的新帕子拿了出來。


      兩人站在一處,伏廷聞到一陣香味,幽幽的,似是什麼花香。


      是女人發間的味道。


      北地的花少,他也聞不出那是什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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