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的電話打過來，他立刻親自到公司門口迎接，不過一打照面，他便怔住了。
第175章
一部火紅色的寶馬停在華韻的公司門口。車上走下來兩個女人, 一個是林婧, 另一個戴著一副擋去半邊臉的墨鏡, 看不清容貌，穿著尖細的高跟鞋, 身材高挑苗條，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因為配搭得恰到好處，很抬氣質，宛如千金閨秀。
至於為什麼隻是宛如, 而不是實打實的千金閨秀，隻能說，林德磊有一雙識貨的眼睛。
而且, 他總覺得這個女人有幾分眼熟。
以致於他少有地多看了她好幾眼。
林婧介紹說：“德磊, 這位是鄧小姐，我的朋友。阿瑤, 這位是林德磊先生，我的侄子, 也是華韻的負責人……”
聽到一個“鄧”字, 林德磊便控制不住眉心一跳, 再聽到“瑤”兩字，他臉色一凜, 死死盯著面前的這個女人, 一字一頓說：“鄧、雲、翹！”
鄧雲翹摘下墨鏡, 淡淡地看著他：“是我。好久不見了, 林德磊。”
林婧看到他們這副情態先是一愣，而後驚疑不定地看著鄧雲翹：“鄧雲翹？你不是叫鄧瑤嗎？”
鄧雲翹看向她，臉上閃過一抹歉意：“我小時候叫鄧瑤，上了高中開始改名字，叫鄧雲翹。”
林婧的臉微微一沉，看著鄧雲翹的眼神變得陌生起來。她和鄧雲翹是在網上認識的，一開始鄧雲翹打著想學做菜的旗號私信她，因為她的態度誠懇認真，林婧也不吝於教導，如此一來一往，兩人便漸漸成了好友。雖然因為住在不同的省份，她們私下見面的次數五隻指頭都數不過來，但經常聊天和互寄東西，至今已經有五個年頭，交情相當不錯。林婧結婚，還特意給她寄了喜糖。鄧雲翹也是網紅，一開始主打美妝，後來又添了服飾搭配，微博粉絲數是林婧的十幾倍。林婧教鄧雲翹做菜，化妝和穿衣技巧她就有賴她的指導。鄧雲翹比她小四歲，林婧一直把她當妹妹一般看待。
林婧知道她手上的資源不止這兩個大V號，但一直沒有多問。華韻出事的導火線是一個大客戶的公司破產，導致訂單尾款拖欠以及庫存積壓，林德磊想清理庫存回本，需要買家，林婧便想到鄧雲翹。問了她之後，鄧雲翹考慮了一下便說要先到現場看看貨。
這個理由非常合理，林婧並沒有多想。
但現在察覺到她和林德磊之間怪異的氣氛，鄧雲翹連名字都做了掩飾，林婧開始懷疑，她和她之間的交情有沒有她以為的那麼純粹。
鄧雲翹……林婧發現她對這個名字有點模糊的印象。
Advertisement
她想了想，遲疑道：“你是……德磊的那個初戀情人？”見鄧雲翹默認，她的臉色立刻變難看了，盯著鄧雲翹的目光帶著質問。
鄧雲翹頓時有些急了：“茜茜姐，我不是有意隱瞞你的。一開始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林德磊的小姑姑，後來知道了，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畢竟我和他已經沒關系了。這次我來隻是為了幫你，跟林德磊無關。”
“真的？”林婧板著臉問。
“真的！”
“發誓？”
鄧雲翹：“……”
林婧拉下臉轉身就走。
鄧雲翹趕緊拉住她，急了：“姐，沒有那麼嚴重吧！幫忙和見見老朋友沒有衝突啊！我和林德磊做不成夫妻，也認識多年，再見亦是朋友啊！”
“誰跟你是朋友？”林德磊沉聲反駁，不客氣說，“你是過來看戲吧！看我落魄了，你就開心，對吧？”
一語中的！
鄧雲翹被說中心思，惱羞成怒說：“你不說話沒人叫你啞巴！”
林婧不贊同道：“阿瑤，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我哪有？姐，你不要聽林德磊胡說八道。”鄧雲翹打死不認，懟林德磊，“你這麼小氣，還是男人嗎？當年你和你媽是怎樣對我的，你都忘了？時過境遷，我不計較了，你還敢跟我橫挑鼻子豎挑眼？”
林德磊冷笑，眉目間陰沉極了：“我怎麼不敢？你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
“嘿，你找抽是吧？”鄧雲翹捋袖子。
林德磊繼續冷笑：“憑你？”
眼見兩個歲數加起來超過一甲子，從外表氣質看也妥妥是成功人士的男女像個三歲孩子一樣吵起來，針尖對麥芒，互不相讓，林婧都快被他們帶歪節奏了，忍不住說：“夠了！你們還要不要辦正事？”
林德磊和鄧雲翹互看一眼，兩看生厭地別開臉。
林婧揉揉額角：“阿瑤，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如果不是誠心幫忙，請你不要添亂。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困難，沒時間陪你玩遊戲。”
鄧雲翹正色道：“茜茜姐，除了沒有告訴你我認識林德磊之外，我對你沒有別的隱瞞。相識這麼多年，我是個什麼人，你也不是看不到。我是衝著對你的信任來的，我幫你，其實也是你幫我。今天我過來，真的和林德磊沒有什麼關系。”
林婧定定看著她，神色終於緩和了一點。她偏頭看向林德磊：“那你呢？你怎麼說？如果你不需要鄧小姐這位客戶，我們可以走。”
林德磊的臉色變換了一瞬，但到底從商多年，恢復理智後，他的自控能力也回來了。仿佛剛才的爭執不存在，他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慢慢說：“是我失禮了。鄧小姐，非常歡迎你的到來！”
鄧雲翹重新戴回墨鏡，傲慢又不失禮貌地“嗯”了一聲，擺出大客戶的款兒來。
林德磊的眼尾跳了跳，但他忍了。
不過很快他就忘了這點惱怒。因為鄧雲翹確實有資格擺出大客戶的傲慢態度，她看了那批積壓貨，非常認真細致地驗貨，手法專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這批貨的買家派過來的驗貨員。
看了足足兩個小時之後，她滿意地說了三個字：“是正品。”然後一口氣要了五百萬的貨。
她還要求林德磊立刻擬定合同，當場籤約，她可以先支付三成的訂金。
林德磊見她這麼爽快，卻沒有立刻把合同籤下來，而是說：“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這麼多貨，你買了以後打算怎麼處理？”
這批積壓貨確實是一個在國際上小有名氣的牌子貨，但在國內知名度不是很高，雖然有在幾個知名平臺上開網店，但銷量隻處於一個中不溜的位置，如今更是由於國外總公司的破產陷入財政困境，能不能經營下去都是一個未知數。五百萬的貨有一萬多件衣服，就算國內的網店正常運營，想消化完都至少需要一年時間。
他之前找來的買家，最多的也就拿個幾百件。鄧雲翹一下子拿一萬多件，實在震驚到他。
說他自作多情也好，什麼都好，他不希望她為了幫他而做出任何損害自己利益的事。
鄧雲翹剛想露出譏諷的表情，一對上他眼裡來不及掩飾的關切，那點諷刺的心便淡了。她淡淡說：“我是來做生意，不是來做善事的。”見林德磊依然緊緊盯著她，似乎她不拿出一個能說服他的理由，他就不賣給她，隻好半是不經意又半是炫耀說，“我手上有十來個代購群，還有三家網店……茜茜姐，其實你也可以拿個一百八十件，當作禮物送給直播的觀眾。”
林婧聞弦歌知雅意，登時有些明白了。
林德磊不了解直播文化，虛心求教：“什麼意思？”
林婧想了想，用最簡練的話總結：“就是給粉絲或者觀眾送禮物。”
網紅做直播的，打賞是收入的一個至關重要的組成部分。收的打賞多了，很多主播都會回饋一部分給粉絲，既是互動，也是增加粉絲粘度。這是一種雙贏的策略。而主播送的禮物，默認的必須高檔一點，不能小家子氣，不然，隻會起到反效果。
除了主播以外，其他平臺，諸如微博、網店等，同樣有相類似的回饋活動。有時候送出的禮品的價值甚至超過商品的價值。
送正常售價好幾千的名牌服飾絕對是一個高端的選擇。更妙的是，購買這名牌服飾的價格是按成本價買的。
用幾百塊的衣服送出幾千塊的效果，肯定會有人感興趣——鄧雲翹提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思路！
見林婧明白了，鄧雲翹大方點頭：“不錯，我要的這些貨，一半是買給別人做贈品的。”她在網上擁有廣闊的人脈，用這種方式銷售出去，賺取中間的差價，已經夠她飽吃一頓。
“把合同籤了吧。”鄧雲翹看著辦公室裡的一個花瓶，不看林德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會打沒把握的仗。”
既然她心裡有數，林德磊自然不會拒絕這送上門的生意。盡管口上說得強硬，但他在合同上讓步了，還在原價的基礎上打了個九點五折。鄧雲翹沒有跟他客氣，憑他和他媽以前對她做過的事，這點補償還是少的，況且，這次她跟他做生意還是雪中送炭。這點好處她拿得一點都不虧心。
合同籤好後，林德磊三人的心情都不錯。林德磊提出請林婧和鄧雲翹吃飯，鄧雲翹看在林婧的面子上，點頭同意了。
三人一起走出辦公室，剛好碰到從財務部出來的溫桂芳。
她看到林德磊剛想出聲，無意間看到跟在林德磊身後的鄧雲翹，臉色立刻大變：“你怎麼會在這裡？你這個神經病又想纏著我兒子！”
第176章
時隔多年再聽到這種尖酸刻薄的言辭, 鄧雲翹感到一陣恍惚。
奇怪的是, 當年她聽到這種話, 感到巨大的羞辱和難堪，反應激烈, 現在再聽，她的心裡卻沒有泛起半絲漣漪，甚至，覺得有點好笑。仔細想想，當年她會和林德磊分手, 溫桂芳的反對和阻撓是導火線，但，真的不是主因。
這一刻, 對於心底深處藏著的那一點對溫桂芳的怨恨憤怒, 鄧雲翹突然釋懷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身上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溫桂芳的勢利尖刻始終沒變。
怪不得，當年那令她用下巴尖看人的華韻會變成現在這個千瘡百孔的樣子。
鄧雲翹沒有理會溫桂芳, 含笑對林德磊說：“貴公司的人對我如此不禮貌, 我是不是應該重新考慮剛剛籤下的訂單？”
林婧拉了拉正用排斥厭惡的目光瞪著鄧雲翹的溫桂芳, 低聲說：“大嫂，鄧小姐是客戶, 她剛剛和德磊籤了五百萬的訂單……”
溫桂芳脫口而出：“怎麼可能？她家窮得……”
“媽, 不要再說了！”林德磊沉著臉喝道。
聽到兒子語氣裡的怒意, 溫桂芳住了嘴, 看著他和林婧沒有一點開玩笑的神色，再看鄧雲翹一身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氣派，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女人再不是她印象中那個又窮又尖銳的女孩。
溫桂芳的臉色乍白乍青，好不難看。再想到林婧說的，這個女人剛剛和林德磊籤了五百萬的訂單，她的心口立刻堵得發慌。昔日她看不起又堅決反對她嫁給自己兒子的女人，居然鹹魚翻身，一躍而成她得罪不起的對象！
這次華韻出事，如果說弟妹的援手讓她感慨發達的時候果然不能對親戚太吝嗇，好人會有好報，那麼，此時此刻的鄧雲翹給她的感覺就是徹徹底底的打臉、難堪，真真正正闡釋了什麼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還好，溫桂芳的性格裡，有一條叫“識時務”。所以，盡管嘔得想吐血，但她絕不敢因為意氣用事而推掉價值五百萬的訂單。她很清楚現在的華韻有多需要錢。別說五百萬，就是五十萬，都值得她賠出笑臉。
所以，溫桂芳不但止住了那些不好的話頭，還勉強擠出一抹笑，說：“是我一時糊塗了，鄧小姐不要見怪。”
鄧雲翹的唇角微微一翹。有生之年能看到溫桂芳在她面前服軟，這一趟她來得值了。
不過她沒忘記這女人是林德磊的母親，林婧的大嫂。她作為一個晚輩，心裡那股氣也消了，自然不會得理不饒人。
她謙遜說：“我隻是開玩笑，林夫人不要放在心上。訂單的事，我還要請林總幫忙把關。”
“應該的，應該的。”溫桂芳客氣應道，又狀似不經意地好奇問，“鄧小姐這個年紀，應該也結婚了吧？”
鄧雲翹感到好笑，故意看了林德磊一眼，問：“林夫人為什麼這樣問？難道想給我介紹青年俊才？”
林德磊面無表情。溫桂芳臉皮一緊，說：“哪裡呢，就是好奇……”
“放心。”鄧雲翹盯著溫桂芳，皮笑肉不笑道，“我早結婚了，孩子都六歲了。我的孩子，很正常。”
“很正常”三個字一出，溫桂芳的臉色再次變了變，似放松，又似遺憾。
而林德磊，整個人散發出一股令人心驚的鬱氣。林婧擔心地看了他一眼。
鄧雲翹站在林德磊身邊，忍不住心裡一跳，條件反射說：“林總也結婚了吧？怎麼不見你的夫人？”
“沒有。”林德磊陰沉地開口，“我答應過一個人，這輩子除了她，誰也不娶。”
鄧雲翹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林德磊卻沒有看她，面無表情說：“我臨時有事，吃飯就不去了。小姑姑，麻煩你幫我招待好鄧小姐。”
語畢，他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鄧雲翹下意識追上一步。
溫桂芳擋在她面前，臉色難看得緊，重重道：“鄧小姐，你自重！”然後，轉身去追林德磊。
這個混賬兒子，這麼多年不肯結婚居然真的因為鄧雲翹，她簡直要氣死了！
溫桂芳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看他這麼多年一直死心眼，人家早把他拋到腦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