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這個地下很深很深。
韓嵐站在地下城的中樞塔前，“可能這底下還真的住過蟲族，可惜已經死了。”
“嗯？”林憬朝著韓嵐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覆蓋在中樞塔上有一層幹涸的像是膜一樣的東西。
這層厚厚的膜因為脫水而斑駁，它們垂落下來，掛著一個個像是鈴鐺一樣的墜物。
那應該是它萎縮的能量觸角。
“燈蔓？”林憬仔細觀察著它的紋路，念出了它在教科書裡的名字。
“沒想到你竟然能叫出它的名字來，這可是人類宜居星系裡見不到的蟲族。”顧墨鎔露出調侃的笑容來。
“也是非常危險的蟲族……”林憬向後退了兩步，正好撞進周凜霜的懷裡，他仰起頭，看著燈蔓一直延伸到地下城的最頂端，如同巨傘一般遍布四面八方。
如果它還活著，就會像一棵掛滿能量燈的巨樹。
這些能量燈就是它的能量觸手，足以奪走整個地下城生物的生命力。
也許……這個地下城的覆滅，就是因為燈蔓。
它活著的時候很美，同時也很致命。
顧墨鎔的手指輕輕撥動了一下燈蔓的觸角，他閉上眼睛，仿佛是在聆聽它的聲音。
“林憬，你知道燈蔓是怎樣俘獲獵物的嗎？”顧墨鎔問。
“當然知道。”林憬心想，為了加入遠徵隊，他可是下了很大功夫學習的，早就是個蟲族小百科了，“燈蔓會散發出一種獨特的信息素致幻劑，讓獵物陷入愛意的幻覺裡，然後自動自發走向它，進入它的獵食陷阱。”
這麼大的一隻燈蔓，它到底最後是怎麼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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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憬繞著它轉了半圈，終於看到了一道從天頂直落而下的裂口。
這應該就是它的致命傷。
能夠撕裂它的人類，肯定超級厲害。
“它不是被人類打敗的。”顧墨鎔的指尖刮過那道傷疤的切面。
“嗯？”
一直在旁邊沉默的周凜霜開口了，“是工程用機器人。”
林憬驚呆了，工程用機器人能這麼屌？
再仔細看，他發現這一層的角落裡有一堆廢舊機器，仔細看才辨別出來是一個體型有些笨重的機器人。
它的零件已經散在一邊了，還有一把一米多寬的工程用鋸齒。
“雖然燈蔓能用信息素迷惑alpha或者omega，但是它不能迷惑beta。人類裡有很多出色的beta工程師，當整個基地裡有分化能力的人都被迷惑，工程師卻還是清醒的。他們可以驅使機器人攻擊燈蔓。燈蔓不屬於物理攻擊能力強大的蟲族，於是栽在了強悍有力量的工程用機器人手上。”
林憬一邊分析，一邊更加想念賀普了。
“那麼問題來了——這隻燈蔓，它真的死了嗎？”顧墨鎔仰著頭，笑了起來。
“你什麼意思？”林憬的眼睛眯了起來。
韓嵐站在不遠處，聽著三個年輕人的對話，她隱隱又一種不舒服的預感，可又說不出是為什麼。
“比如遠古的植物種子，在地下埋藏了上萬年之後，如果遇到了陽光和水，還能生長發芽。而高等的蟲族，也有一種特別的狀態——深度休眠。比如我年少時候遇到的那頭敕靈獸。”
林憬的心裡咯噔一下，好端端的，他為什麼會忽然提起敕靈獸？
顧墨鎔一步一步走近林憬，他的目光沉如深淵，唇上浮現起一抹冰冷的淺笑。
“你們不是一直在好奇，‘支配者’這種本該滅絕的蟲族為什麼會復活嗎？”
隨著顧墨鎔的步步逼近，周凜霜擋在了林憬的面前，直視向顧墨鎔的眼睛。
“因為如果注入足夠多的能量，能讓這些處於深度休眠狀態的蟲族恢復生機。”
不遠處的韓嵐愣了一下，這應該是科研部門的假設，也是他們認為顧墨鎔想要去娲皇星系的原因。
但是他們已知的星球上，娲皇都已經成為化石了，注入多少能量都不夠啊。
除非……顧墨鎔知道哪裡有處於深度休眠狀態的娲皇！
“下面是實踐驗證理論的時刻。”顧墨鎔的笑容愈發明顯，他的一隻手推向了一旁的燈蔓。
“顧墨鎔！”韓嵐驚呆了。
她剛想要上前，周凜霜目光一凜，顧墨鎔的外骨骼面罩被分解崩潰，但是這樣的警告卻沒有阻止顧墨鎔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僅僅是一瞬間，林憬看到了他的身後浮現出深淵，猩紅色的眼睛睜開，巨大的能量咆哮而出，經由顧墨鎔的手瞬間灌注進了燈蔓枯敗的體內，在它的經脈裡穿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這隻燈蔓開始復蘇。
它幹癟的軀體變得充盈，半透明的身體裡是淡藍色的血管脈絡交織，它們在剎那延伸向那些小小的提燈，一眨眼的功夫，整頭燈蔓亮了起來。
原本黑暗的地下城，忽然進入了童話世界。
“我……草……”林憬張大了嘴巴，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隻燈蔓長達幾十、上百米的豁口裡竟然有無數淡藍色血管蔓延，它們交纏在一起，讓這頭燈蔓傷愈了！
如果那個破爛的工程機器人要是還“活著”，不知道會不會氣到跳起來。
“你瘋了。”周凜霜第一時間釋放分解能力。
但是顧墨鎔卻早就預料到了，動用自己的深淵通道，將周凜霜的能力轉移到了他們的腳下。
這股巨大的能量足夠將整片地面都分解。
他們猛地掉了下去。
林憬真心覺得自己剛才說想要探索地下城最底下的想法可真夠欠的。
“關閉外骨骼空氣過濾！”韓嵐的提醒聲在林憬的耳邊響起。
明明是在高速下降的過程中，周凜霜和顧墨鎔竟然打鬥了起來。
周凜霜利落地去頂顧墨鎔的脖子，顧墨鎔抬手抵擋，周凜霜使用粒子刃扎進燈蔓的軀幹裡，劃出一道長長的裂痕，無數藍色的細絲從傷痕裡蔓延出來，想要纏繞周凜霜卻被他驟然分解。
顧墨鎔的手肘砸擊在了周凜霜的腹部，而周凜霜的粒子刃也劈開了顧墨鎔的外骨骼。
林憬在危機時刻甩出了光鞭，將自己懸掛在了一處蔓枝上，他低頭一看——好家伙，整個地下城的底部都是燈蔓的觸須，它們就像植物的根莖，扎進了地下深處，並且在緩慢遊動。
林憬開啟閱讀功能，才發現這家伙竟然想要從地下城裡爬出去！
不僅如此，它還想要吃了他們！
就在林憬晃悠的時候，無數纖細的觸絲延伸出來，想要包裹住林憬。
“你可未必吃得下我們。”林憬勾唇冷哼了一聲，能用內源解決的問題，何必用武力那麼費勁兒？
林憬任由那些觸絲纏繞上自己，就在它們試圖破壞林憬外骨骼的時候，林憬也毫不猶豫地吸收起燈蔓的能量。
那些懸掛著的小燈一閃一閃，就像滿天星鬥，但是發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像是把什麼東西吐進了空氣裡。
不僅僅是林憬，韓嵐也拎起了粒子刃，不斷毀損它的軀殼，配合林憬一起剝奪它的能量。
周凜霜和顧墨鎔一起摔到了底部。
越是往下，燈蔓的根須就越是粗重，它們湧向周凜霜，想要擊打他、碾碎他，但是周凜霜卻隻是冰冷地看著顧墨鎔，眼前波濤起伏的根須在瞬間被分解，緊接著手提粒子刃的周凜霜一躍而起，狠狠刺向顧墨鎔。
原本意圖逃逸的燈蔓被林憬和韓嵐將能量吸收走，再度進入了休眠狀態，一點一點地幹癟。
而那些一閃一閃的小燈也迅速暗淡了下來。
整個地下城再次陷入了黑暗。
“顧墨鎔——你發的什麼顛？”林憬從高處跳了下來。
他本來是想降落在周凜霜的身邊，卻沒料到顧墨鎔忽然一躍而起，先一步接住了林憬。
草！
林憬正要掙脫開對方的懷抱，卻發現顧墨鎔牢牢將自己給固定了，掙扎的時候才覺得這家伙力氣怎麼那麼大。
周凜霜目光一沉，殺氣撲面而來，空氣裡傳來輕微的震動聲響，足以將燈蔓的基底都分解的能量湧向顧墨鎔。
深淵大開，這股能量衝進了進去，衝擊力之強仿佛要崩塌這個能量運輸的空間通道。
顧墨鎔向後仰去，唇上露出一抹笑。
“啪嚓”一聲，林憬的面罩被顧墨鎔轉移的分解力量給摧毀了。
林憬緊閉上眼睛，聽見粒子散開的聲音。
還好這個地下基底裡的氧氣可以呼吸，不然……
這股淡淡的味道是什麼？
心髒一陣突如其來的下沉，大腦裡千絲萬縷的神經被挑起，凝聚成強烈的渴望，在那個瞬間湧向抱著自己的男人。
林憬的呼吸緩若抽絲，心髒裡有一陣又一陣的潮水向上湧，脫離一切束縛，被某種強大的引力拖拽著，進入顧墨鎔的眼底。
他那曾經在林憬看來雖然俊美卻像是雕塑一樣了無生機的臉，忽然變得充滿魅力，就連睫毛抬起的時候，都像是在挑動他的血液。
林憬的思維越來越緩慢，隻有眼前顧墨鎔的臉越來越清晰，主宰著他的判斷。
“放開他——”周凜霜一邊調動巨大的能量去分解顧墨鎔的雙臂，一邊甩出光鞭，襲向顧墨鎔的臉頰。
無數深淵裂隙在這個空間裡開啟，像是鏡子一樣環繞在周凜霜的四周，三、四道裂隙被摧毀，立刻又有新的裂隙形成。
韓嵐趁機想要將林憬從顧墨鎔的手上奪回來。
她的格鬥技巧靈活且有力量，顧墨鎔不得不單手抱著林憬，騰出一隻手來應對韓嵐。
當韓嵐的粒子刃剛抵住顧墨鎔的後腰，一道裂隙就出現在了韓嵐的身後，從她的脊椎處拖拽和吸食她的能量，另一道微小的裂隙出現在她的手腕，從她的手腕吸食能量。
這就造成了她的行動遲疑，顧墨鎔輕松地帶著林憬離開。
“顧墨鎔——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韓嵐抬起頭，厲聲吼道。
之前早就聽歐陽疊雲說過，顧墨鎔深淵裡的能量儲備很強大，但這個強大完全超出了韓嵐的意料之外。
她想要將這些深淵的能量挪動開，但是隻要退開一點，它們就會驟然收攏，像是無形的囚牢，將她困在裡面。
顧墨鎔抱著林憬，順著燈蔓逆行而上，他站在高處，用看待蝼蟻的姿態看著被困住的周凜霜和韓嵐。
“我想要這個omega。”顧墨鎔垂下眼，用極其溫柔的神情看著林憬，“這個最完美的omega。”
那一刻，周凜霜和韓嵐都明白顧墨鎔為什麼要“復生”燈蔓了！
——因為燈蔓能夠迷惑alpha和omega，而顧墨鎔特地毀掉了林憬的面罩。
所以此刻的林憬正在燈蔓的信息素幻覺裡。
顧墨鎔低下頭，他的額頭即將觸碰上林憬的鼻尖，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想要對某個人溫柔。
林憬半睜著眼睛，目光裡毫無焦距，仿佛透過顧墨鎔看向另一個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