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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霜苔 3526 2024-11-12 01:4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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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先是要辦什麼詩會,還像模像樣地送了燙金帖子來。


    柳苔伏首案前,被汪洋大海般的賬本淹沒,她頭都沒抬,幹脆利落地說不去。


    這是秦芷嫣初次在京中亮相,美貌與才華並重,狠狠出了個風頭。


    奈何想要的觀眾沒來,終歸有些不得勁兒。


    再就是見縫插針地同柳苔說她又接到了哪家貴女的帖子,得了哪家夫人的誇贊。


    柳苔左耳進右耳出,一邊「好好好」,一邊吩咐春曉去備轎,她要出門巡鋪子,一看就沒把秦芷嫣的話放在心上。


    秦芷嫣咬碎一口銀牙,不得不祭出殺招——做飯。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她自認為做到了一個女人的極致。


    結果柳苔不僅沒自卑,還真心實意對她一通誇,比平時多吃了兩碗飯。


    她的舉動成功地讓秦芷嫣覺得自個兒成了廚娘,在飯桌上就沒忍住,嗷嗷哭起來。


    「誒,不是,你哭什麼?」


    秦芷嫣一聽,更委屈了:「你欺負人!」


    柳苔徹底被她搞暈了。


    「秦大小姐,你倒是說說,我如何欺負你了?」


    秦芷嫣一通控訴,中心思想就是指責柳苔對她的挑釁視而不見,讓她的宅鬥事業很是沒有成就感。


    柳苔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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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芷嫣比她還大兩歲,卻比春曉還幼稚。


    她的爹娘,應當很疼愛她吧。


    想也是,不然也不會為了她的性命放棄同賀家聯姻。


    要換成柳承山,人死了也得把牌位嫁過去。


    「你喜歡賀淵,不去他面前晃,卻要來我面前晃,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喜歡我?」


    這次輪到秦芷嫣懵了,她漲紅了臉,張口又閉上,反復幾次,終於吐出兩個字:「流氓!」


    女流氓柳苔終於獲得了清靜,秦芷嫣不僅不再來煩她,還躲著她,遠遠見著便繞道走。


    春曉笑得肚子疼:「三姑娘,你可真有辦法呀!」


    柳苔遞給她一張帖子:「少關心那些無聊事。下個月成平郡主設宴,你去庫裡看看,擬個禮品單子給我看。」


    春曉機靈,一聽就知道柳苔要栽培她,歡歡喜喜領了差事去忙。


    成平郡主給柳苔下帖子,除了照顧賀老夫人的面子,還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意思。


    託周氏的福,柳苔在京中名聲極差。


    因著和賀淵成親這事,又有不少人傳她貪慕虛榮,為了榮華富貴死都不怕。


    京城貴女們對她既看不起,又有些好奇,平日裡聚在一起沒少嚼她舌根。


    這種場合,柳苔原本不想去。


    誰願意往討厭自己的人堆裡扎?


    偏賀老夫人說什麼都要她去。


    「苔兒,世上的人,可不會都喜歡你。若是不懂如何同討厭你的人打交道,你日後必定要吃大虧。」


    「母親要我去討她們喜歡?」


    「無論你如何討好,總有人不吃這套。」


    「那……母親是要我去立威?」


    「你的威能大過成平郡主去?」


    柳苔思來想去,沒個頭緒。


    「孩子,你要讓她們敬你。」


    談何容易?


    京中貴女個個心高氣傲,比完出身比美貌,比完美貌比才華,要她們真心實意敬重她這要什麼沒什麼的女子?還是做夢來得快些。


    柳苔的打扮依舊素凈,臨出門前被賀老夫人叫住:「素卻不雅,凈卻不貴。」


    柳苔有些喪氣:「這些表面工夫,又沒什麼用。」


    賀老夫人親自給她戴上一套羊脂玉做的頭面:「先敬羅衣後敬人,人吶,大多隻看得懂表面功夫。」


    「這樣的人,我也不想同她們來往!」


    賀老夫人呵呵一笑:「可以,不過要等到你有得選的時候。」


    柳苔不明白,這與誰來往,不是全在自己嗎?


    可當她坐到成平郡主的宴席上,滿座都是目下無塵的貴女時,她突然明白了賀老夫人的話。


    人活在世上,總有不能免俗的時候。


    22


    她們的眼睛就像裁縫的尺,從頭到腳,一寸一寸量著她。


    原來被一群人討厭,是會膽怯的。


    柳苔有些局促,強撐著不露怯。


    成平郡主走過來,瞧著她的頭面,似有些驚訝。


    她說:「賀老夫人應當很疼你。」


    柳苔羞澀一笑:「母親待我確實好。」


    「可不是,連御賜的嫁妝都給你了。」


    賀老夫人是要鍛煉柳苔,卻也不舍得讓她真受辱。


    這套頭面,就是她替柳苔撐的場面。


    柳苔明白過來,心口發燙。


    她娘親走得太早,賀老夫人像是補上了這個缺。


    成平見她霎時紅了眼眶,心中也有了計較:「賀老夫人是個有福氣的。」


    成平的話算是給柳苔定了調。


    她接納了她。


    識趣兒些的閨秀對她露出笑容,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拎得清。


    禮部陳侍郎家的四姑娘還是開口嘲諷了她。


    「如今當真不同了,還要什麼臉面?隻管削尖了腦袋往上鉆營便是。一朝扶搖直上,誰管你是怎麼上來的。隻要上來了,都是好姐姐好妹妹。」


    這話說得難聽,明晃晃罵柳苔不要臉,連帶著把成平郡主也罵了進去。


    可這陳四姑娘的長姐是宮裡的貴妃,深得聖寵,便是成平郡主也不想招惹她。


    柳苔拿不準該如何反擊,正想沉默以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卻聽一聲冷笑,是秦芷嫣。


    「你的腦袋不用削都尖,天分這般好,可別浪費。」


    「你!」


    「我怎麼了?我的腦袋圓著呢,跟你可想不到一處去。」


    春曉隻覺得秦姑娘今日簡直艷光四射。


    秦芷嫣的姑母是太後,貴妃見著也得磕頭。


    柳苔笑得兩眼彎彎,秦芷嫣又變結巴了:「你、你別以為我這是為了你,我、我是為了賀淵,他在邊關保家衛國,她們卻羞辱他的妻子,是個人都聽不下去!」


    這下子,陳四姑娘面子裡子都沒了,憤而離席。


    成平郡主沒管她,舉起酒杯敬了來客。


    柳苔來了一遭,還是沒想明白如何讓人尊敬她,這宴席上的聰明人,說話做事都看著眼前人背後的權勢,即便蠢如陳四,也是仗勢欺人。


    回程,秦芷嫣擠上了柳苔的馬車。


    「我要回去了。」


    柳苔沒勸她,秦芷嫣的父母都在江南,她這樣的姑娘,就應該在父母身邊,被父母疼愛到老的。


    秦芷嫣笑道:


    「我來之前,總覺得女子的好,皆在容貌,配得上賀淵的人,也應當是個絕世美人。


    「你嘛,確實不漂亮。


    「可是,你從來不在乎自己漂亮不漂亮,這樣的你,比誰都漂亮。


    「哎呀,我說得亂,你明白意思就成。」


    秦芷嫣紅著臉。


    「我、我其實挺喜歡你的。」


    春曉笑出聲,柳苔瞪她一眼,笑著和秦芷嫣說:「我知道。」


    23


    秦芷嫣離京時已經入夏。


    算算日子,賀淵已經許久沒送信回來。


    誰也不去提這茬,仿佛不提,不好的事便不會發生。


    可陰雲還是籠罩在賀府所有人的心上。


    直到一聲尖銳的嘶鳴聲響徹京城的清晨,八百裡加急的輕騎疾馳而過,直沖到禁宮。


    金鑾殿前,年輕的小兵從馬背上滾落,連滾帶爬往殿中去。


    已然分不清他流下的是血還是淚。


    「陛下!」


    他的聲音高昂,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哽咽——


    「城!破了……」


    寥寥幾個字,卻是屍山血海。


    亡魂鳴過血泊,遊子再也不能歸鄉。


    塞北最遠的那座城被韃子攻破,賀淵下落不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塞北有三關,老將徐誠守住了第二座,戰局僵持下來。


    這些事對京城的百姓來說,有些遙遠。


    他們不在朝堂,也不在邊關。


    那疾馳的馬蹄聲,就像不常聽見的鳥鳴,哪怕有些驚奇,過了也便過了。


    小販照常支起攤,天光乍破時,饅頭上的熱氣吹散初夏清晨的最後一絲涼意。


    世上的事本就這樣,兩隻眼睛隻能看到眼下的光景,活人不管死人,死人管不了活人,同年同月同日的某一刻,大路朝天,各行其道。


    賀老夫人又病倒了。


    其實,在賀將軍戰死的那天,她就已經在熬命。


    她送走了太多人。


    柳苔衣不解帶地守在她身邊,一夜一夜地不合眼。


    一碗藥喂進去,又被她吐出來。


    柳苔眉頭都沒皺一下,替她擦身換衣,又吩咐人繼續熬藥。


    賀老夫人清醒時會溫聲讓她回去休息,可柳苔最會陽奉陰違,嘴上答應,卻還是在床邊鋪了地鋪。


    而大多數時候,賀老夫人是不清醒的。


    她似被夢魘著了,時不時喚兩聲娘,哭著喊疼。但更多的時候,她都在小聲念著一個名字,阿瑛。


    那是賀淵父親的名字。


    24


    賀老夫人年輕時面上生過一段時間的瘡。


    因著這瘡,豆蔻年華的姑娘,去哪兒都不敢露臉。


    她總是戴著面紗,怯怯地,沉默地,綴在母親身邊。


    賀老夫人姓寇,閨名文慧。


    文慧那年十六歲,正是議親的年紀。


    隻可惜一看到她的臉,媒婆便要推阻一番。一來二去,文慧也就沒了心思。


    她把時間花在看書上,從古至今,什麼都看。偶爾也偷偷看點閑書,可看著書上寫得至死不渝的愛情,她冷笑一聲,不信。


    人有生、老、病、死。


    除去青春年華燦若朝霞,其他時候大多如七分敗的花,不好看,暗暗散發著衰敗的臭味。


    色衰而愛弛。


    如花美眷尚且敵不過似水流年,何況她臉上生瘡,看起來有點惡心?


    幸好寇家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她爹娘開明,便是養她一輩子也無妨。


    可文慧依然會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愁。


    她愁的時候,會去寺中小住。


    也是那時候,遇到了同樣來禮佛的賀瑛。


    他是陪家中姐妹來的。


    家中姐妹又是為了給他祈福來的。


    少年將軍,滿身肅殺之氣,溫潤如玉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


    他似乎不愛笑,文慧偶遇他幾次,他都冷著一張臉,手上拎著的不是糖葫蘆就是水晶糕,一看就是在替家中姐妹跑腿。


    文慧還發現,他每日清晨都要練槍,落英繽紛,她撐開窗戶看得入神。


    她好奇心越強,觀察得就越細致。


    觀察得越細致,就越好奇他為什麼總是不開心。


    少女的一顆心,便這麼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土壤裡,獨自發芽。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她平生頭一次恨起自己,若自己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就好了,那便有勇氣站在他面前,對他說喜歡。


    偏偏,天不遂人願。


    文慧也就順理成章地接受了自己的膽怯。


    她自顧自謝幕,再次偶遇時,賀瑛卻叫住了她。


    沉默寡言的男人遞給她一串糖葫蘆。


    「上次見你盯著看,我以為你喜歡。」


    文慧愣住,怎麼接過糖葫蘆、怎麼回的話,她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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