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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住在貓眼裏的人 3710 2024-11-27 15:2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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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連忙將貓推到一邊:「算了,我還是坐著吧。」


    孰料,江薄光長臂一帶,我一下子栽了過去,面前就是那絲綢睡衣的開口,一瞬間,我鼻子裡充斥著那薄荷白茶的冷香氣息……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我們從未如此之近,感覺卻非同尋常地好,那道低沉的聲線喃喃地在我耳邊傾訴,華麗得像撥動大提琴。


    「為什麼在我最糟糕的時候,你選擇了愛我?」


    是啊,為什麼?


    是我聖母心,戀愛腦麼?


    見我訥訥地不知如何回答,對方將臉埋在我肩頭:「真的,一切都太糟糕了,簡直像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


    「我也許應該是痛苦的,但你在這裡,卻讓我感覺很好……」


    我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環住了那顫抖的肩頭。


    這感覺很奇妙,明明是另外一個人,卻像本該是你的血肉之軀,抱起來卻像抱著全世界那樣令人天旋地轉。


    因為脆弱,所以美好。


    因為美好,而更加脆弱。


    36.


    接下來的日子裡,江薄光的失眠越來越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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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死亡威脅之後,404 門口被人潑了油漆,連續幾天都有人扔死老鼠,我勸他搬到其他地方躲一躲,卻被拒絕了。


    「沒有用的,這之後被人曝光,暴力還是會繼續。」


    我知道,要他這樣愛惜羽毛的人逃跑,比直接自殺還要難上幾分,沒辦法,我索性斷了他的網,隻下了幾部手撕鬼子的電視劇給他看,希望能弘揚一點正氣。


    這一天,劇院裡的同事們又來看望他,我趁他們聊天,悄悄叫住了那個光頭。


    「大叔,你有做大 V,或者做記者的朋友嗎?」


    「有啊,怎麼了?」 


    我提出了自己的設想,對方嘶了一聲,抓著自己下巴上的小胡子:「也不是不行,不過這樣的話,你也許會被同樣的暴力席卷…….」


    「沒關系,我有心理準備。」


    「要是真的下定了決心,我可以幫你找自媒體公司,隻是這個價錢不便宜。」


    「多少?」


    「十萬起步吧。」


    聽了他報的價,我頭裡一嗡。


    「要十萬?!」


    對方攤了攤手:「是啊,這還是看在江老師的分上,我可沒賺差價!」


    不得不說,他重復了一遍後,我看人有都重影了,連忙一擺手。


    「不好意思,打擾了。」


    送走了光頭中年男,我回去找江薄光,卻裡裡外外看不到人,一直找到走廊盡頭,隻見往日緊閉的消防門大敞著,樓道裡正呼呼地灌風。


    最後找到天臺上,我遠遠便看到那熟悉的瘦高身影站在短牆邊沿,正對著鉛灰色的天空發呆。


    風吹著他單薄的襯衫 ,好像一隻隨時會振翅飛走的白鳥。


    我心頓時揪成一團,不敢貿然過去,隻站在原地揚聲喊:


    「江薄光,你幹嘛?」


    「吹會風。」


    「你趕緊過來,萬一不小心掉下去……」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很空白。


    「掉下去會怎樣?」


    「會影響房價的。」


    「。」


    對方出神地想了想,似乎覺得有道理,又轉頭慢慢地走回來了。


    甫一走近,我便撲到了他懷裡,緊緊抓住他襯衫的前襟。


    「你想幹嘛,你到底想幹嘛啊?!」


    「真的隻是吹吹風而已。」


    男人聲音透著無奈,一隻手微涼,輕撫著我腦後的長發:「你還在身邊呢,我怎麼會想不開去自殺?」


    「那我不在了呢?」


    「你要是不在了……」


    江薄光頓了頓,淡淡道:「那我就寫下遺書,讓全國人民都知道我被你始亂終棄了。」


    我:「。」


    37.


    江薄光對名譽看得比性命還重要,也因此,身敗名裂對他比去死可更怕。


    沒有人可以制止網民的暴虐,而他的確在滑向深淵。


    於是,我在一夜未眠後,聯系了光頭大叔,往自媒體公司指定的賬戶裡打了五萬——當然了,這五萬隻是定金,後續擴散還要再付五萬,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果然,對方拿到了錢,態度立馬不一樣了:「你要發什麼稿,我現在就找人加急寫。」


    我定了定神:「是這樣的,這個微博上啊,剛開發了一個叫長圖的功能,可以發一些小作文,你開頭哈,就說自己是附近的鄰居,以下都是親眼所見……」


    不愧是專業的自媒體,忙活一天一夜,文章很快就新鮮出爐了,為了佐證內容的真實性,我還把之前在門外偷拍的視頻也發給了他,作為後續爆出的猛料。


    對於效果,對方也保證不用擔心。


    「放心吧,我會安排一百個大 V 號,一千個小號幫你轉發狀態,明天就能起量了。」


    「大號?人家願意嗎?」


    大叔嘿嘿笑了兩聲。


    「掙錢嘛,不寒碜。」


    ……原來如此。


    38.


    入夜以後,我和江薄光一起躺在沙發上,他似乎是睡了。


    然而不到一刻鍾,又忽然驚醒。


    我正就著昏黃的落地燈看書,他看看我,又神情迷惘地看看外面漆黑的天色:「總感覺下一刻天就要亮了,可不管什麼時候看,天還是黑的……」


    「天總會亮的嘛,要相信科學。」


    我安慰地拍拍他,又開始看手上的書,對方忽地一笑。


    「你笑什麼?」


    「看到你,我忽然想到了一句詩。」


    「?」


    他說得很慢,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民主主義也好,世界變成原子也罷,我隻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半睡半醒地看書。」


    此刻,往日的陰霾似乎盡數散去了,那對眼眸如同凝滿了星光一般,正溫柔而澹澹地望著我。


    生平第一次被人認真地表白,我也許應該激動。


    但其實並沒有什麼強烈的感覺,非要形容的話,心好像變得空蕩蕩的,無數涼絲絲的風在裡面穿梭遊走,很難描述……就好像有什麼正在發生,而我卻無力阻止。


    「知道嗎,其實我第一次聽你的歌,就想到了一件事。」


    「什麼事?」


    「這麼好聽的聲音,如果說如果認真地說『我愛你』,又會是什麼樣的?」


    「你想聽嗎?」


    面前的這個人,向來平靜得猶如一片無風的深水,此時的口吻卻顯得單薄又可愛,赤誠而動人。


    「不。」


    「為什麼?」


    我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至於原因,連說出來都不必。


    等了一會不見我回應,江薄光似乎有些鬱悶,我又看了會書,卻見對方柔軟的黑發蓋在額上,鼻息緩慢,似乎已經進入了夢鄉。


    此刻,書裡的小美人魚拿著姐姐給的匕首,卻放棄了刺殺王子,注定走向毀滅的終局。


    我反復讀了那個片段,許久,才在邊緣留下了一句旁白。


    「或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愛的人死在面前,那是一件比變成泡沫更恐怖的事。」


    此刻,許是黎明將至,窗外的黑夜愈發深濃了。


    快了,快了。


    夜盡了,就天明了。


    39.


    隔天,光頭大叔主動聯系了我。


    「帖子效果不錯,已經有很多人轉發了,你自己看看呢。」


    說完就發了個視頻鏈接過來。


    點開看,正是我在門外偷拍的那條視頻,此刻點贊已經過萬,評論更是以可怕的速度遞增。


    打開彈幕,留言也非常靈性。


    【江哥年度最慘】


    【他哥好大的臉啊!】


    【販賣親子?很刑,很可拷!】


    我隨手一個刷新,點贊直接遞增了,大叔頗有些沾沾自喜:「這招用得不錯,等再擴散,我再給你找幾個自媒體公司,說不定真能鹹魚翻身。「


    」對了,你還有什麼證據可以拋出來?我們趁熱打鐵,效果一定更好。」


    還有什麼證據?


    還真有。


    我拿出原先給貓看病的發票,每一張的日期、名字都拍了照打了碼,隻能隱約看出主人是白 x。


    江薄光看我忙前忙後,還貼心地問我要不要幫忙。


    一切妥當後,我語重心長地告訴他:


    「接下來如果有人要採訪你,記得一口咬定貓是朋友的,你隻是代為照顧,知道嗎?」


    江薄光:「?」


    40.


    話題還在發酵。


    帖子發布一周後,不少大 V 下場為江薄光發聲,形勢開始逆轉了。


    自媒體一看風向不對,又開始掉過頭來扒他父母兄弟,扒出兩老是當地有名的老賴,哥哥更是因為詐騙二進宮了。


    這一下,可真如油鍋裡炸了個火星子。


    不少人@知名律師,質問為什麼販賣親生子不判刑,反而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赡養,而江薄光明明是受害人,卻要被網暴到吃藥住院?


    這下好了,不僅爹媽不親,就連貓都不是自己的,這可太慘了。


    反映在江薄光的粉絲數量上,直接從原來的一百出頭突破到了一千萬,絕大多數人黑轉路,路轉粉,短短幾天時間,江薄光的話題圈裡已經新建了不少正面輿論的 TAG,幾乎每個標籤後面都掛著小火苗。


    光頭大叔在電話裡嘖嘖稱奇:「不得了不得了,江老師比以前更火了。」


    在 2020 年,小作文公關早就是常規事件了,我嘿嘿一笑:「那當然了,黑紅也是紅嘛。」


    對方聞言,嘶了一聲。


    「白妹妹,你很有做自媒體的潛質嘛,要不要考慮跟著叔叔一起幹?」


    「哈哈,不了吧。」


    掛電話之前,大叔又提醒了一句:「對了,輿論在漸漸變好,劇院很快就會給江老師規劃演出場次了,你要多鼓勵江老師,讓他盡快恢復到工作狀態。」


    「好的。」


    掛了電話,我轉頭就把消息告訴了江薄光。


    見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鼻梁,一副提不起興致的樣子,連忙給他揉ẗũ̂₋肩捶背:「打工人,打工魂,你趕緊支稜起來啊!」


    「感覺……」


    「感覺什麼?」


    「…….感覺好像死了一次,看什麼都有點沒意思。」


    「嗨呀,人生嘛,就是起起落落。」我轉到正面去搖他肩膀,一邊苦口婆心地勸,「想想你因禍得福,反而比之前更火了,這不比大部分人幸運多了?」


    此刻,對方的臉就近在咫尺,眉眼低垂著,眼窩下因為睫毛的關系,有一小片蝴蝶翅膀似的灰色陰影。


    就在我以為他又抑鬱了的時候,一對微涼的手掌忽然捧住了我的臉,聲線頗為動情。


    「你好可愛。」


    「?」


    因為貼得太緊,胖橘擠不進來,隻能繞來繞去地喵喵, 


    我這才注意到兩人的距離多親密:「等等,貓!」


    對方一張好臉埋在我頸窩,單手還握著我的手腕,聲線如流水般絲滑。


    「貓要緊ťŭ₎,還是我要緊?」  


    「啊,這個嘛……」


    話語驀地被人吞沒了。


    窗外是無邊的晴空,夕陽在我們的皮膚上跳躍著,溫暖卻不炙熱,餘暉漸漸吞並了一切,連帶著嫋嫋餘音,與地上被拉長的影子緊緊纏繞在一起。


    不得不說,真是個適合擁抱的好天氣啊。


    41.


    12 月,元旦前夕。


    劇院將江薄光的場次通票掛到他微博上售賣,第一輪首發售罄,第二輪發售次日售罄。


    演出場次的通知一下來,他的狀態在快速恢復,反映在日常上,就是又有興致做鰻魚片了。


    光頭大叔把他的一些憂鬱寫真貼到微博上,還湊了個九宮格,這次的評論區一片祥和,原先的惡評都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水深情喊老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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