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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臨川 4104 2024-12-06 15:3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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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當時沒多想,現在細思,其中許是很有些問題。


    順這個線索查過去,那水粉鋪子果然便是馮廷與宣平侯遞消息的站點。


    人已跑了,但店還留著,不算全無所獲。


    我想了想,沒報給蕭昶,先去了一趟尹府。


    尹談坐在輪椅上被人推出來,見了我立刻低頭,卻掩不住眼底的驚慌之色。


    我想不出,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有膽量安排人刺殺我。


    我伸手,當著尹府下人的面,一把將尹談從輪椅上拖下來。


    他直接臉朝下撲倒在地,摔得不輕,蜷著一把老骨頭,半天都支不起身。


    我彎下腰去,欣賞他痛苦的表情,徐徐道:「尹大人,本郡主思來想去,我與你,好像並沒什麼仇怨吧。」


    ťũ̂⁵尹談費力地抬起頭,看我的眼神且驚且怖,那種情緒,卻仿佛不僅僅是對於我這個人,而是蘊含了更深層的恐懼。


    「我本以為……隻是你……沒想到,尹家也做了那顆廢棋……」


    「一箭雙雕,呵呵呵……」他一雙眼瞪到極致,無一絲神採,慘然笑出聲來,「好一個一箭雙雕!」


    我蹲下身去,扯著他的發冠,逼他抬頭仰視,「是誰指使你?」


    他動了動嘴唇,我正凝神要聽,不防一支弩箭從斜處飛射而至,直直釘入他後心。抓著人再看,瞳孔都漸漸散了。


    我冷著眼抬頭,隻看到牆脊上一閃而逝的寒光。


    尹談這裡沒問出什麼,馮廷的案子還要交差,我便先去見了蕭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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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問我可曾拿到了確鑿的證據,我心念一轉,搖了搖頭,隻說沒看住馮廷,並無實證。


    那一瞬間蕭昶幾乎是滿面怒容,但硬生生壓了下去,仍對我扯起一個勉強算得上和藹的笑。


    「迎迎。」他道,「朕一向是信你的。」


    他的確信我,信我這把刀,能在他手裡,物盡其用。


    所以當他要我助他對付孟勘時,我也沒什麼意外。


    畢竟最初他為我指婚,就沒想過要我與孟勘相敬如賓,過得安寧。


    越亂,才越好,隻可惜,他這一步失了算。


    這老東西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竟還添了籌碼,說隻要我協助他找到孟勘結黨營私及謀叛的證據,便許我太子側妃之位。


    他早知我年少時對蕭秩的那份心思,時隔多年,又拿一個名分來作賞賜。


    也不問我是否還稀罕。


    我淡淡笑著,聽他道:「雖是側妃,在東宮的位次卻也僅比太子妃低些,何況秩兒心裡是有你的,以你才貌,日後如何,誰又說得準呢。」


    他話中深意,無非是暗示我,以我的心機手段,若要去爭,如今的太子妃徐氏,是贏不過我的。


    可我為什麼要同她爭?


    那夜在御園的涼亭中,孟勘說,他願傾盡所有,捧在手心上的人,不需要蕭秩的施舍。


    他是我拜過堂的夫婿,待我很好。我不要施舍,隻要他這個人。


    我坦然地笑了,「懷嬴明白了。但陛下,且容我考慮考慮。」


    蕭昶盯著我,語氣淡無波瀾,「好,朕等著。」


    我瞧見他眼裡的一片深黑,領悟了,他說的是——別讓朕久等。


    18


    馮廷被查得突然,宣平侯那邊的消息遲了一些,仍傳到了水粉鋪子。


    我淡淡看完了那封密信,轉手投進了火盆裡。


    回到相府,孟勘正在書房,我平復了一下心情,輕輕叩了叩門。


    裡面傳來一聲清朗好聽的「進來」,我推開門,就看見孟勘正坐在書案前。


    他垂頭在紙上勾畫著什麼,執筆的手修長如玉,骨節分明,從案牍間抬眼瞧見我,原本微蹙的眉舒展開,看得出心情極好。


    我望著他一桌子的卷冊,道:「我來得不巧,不知可有打擾了孟大人?」


    他彎著眸子低低笑起來,似乎我能來找他,便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不曾。郡主來打擾我,求之不得。」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這一笑眼角眉梢又盡顯恣意風流,我竟不由得看痴了一瞬。


    晃過神來,我忙移開視線,卻聽他笑得勾人,溫溫潤潤地道:「迎迎是在看我嗎,這麼入神?」


    這人知道自己生得好看,有恃無恐,當真可惡至極。


    我下意識地剛要反駁,他已懶懶靠在了椅背上,衝我揚眸而笑,有些祈求,「這些折子看得我頭疼,郡主陪陪我吧。」


    怎麼陪?


    幫他研墨?陪他說話?


    我才走過去,這人一把拉住我,就將我攬在了懷裡。


    他一手將我抱坐在腿上,一手仍翻看案上的折子,勾勾畫畫地批寫。摟著我的那隻手算不得安分,但偏偏一雙眼盯著書案,一臉正色。


    我好氣又好笑,按住他作亂的手,哼笑道:「孟大人,本郡主不是太醫院的醫官,可不會治頭疼的毛病。」


    他看也沒看,就準確無誤地反攥住我的手,低低「嗯」了一聲,卻道:「有郡主陪著我,就不累了。」


    他看的那些折子和簿冊,似乎有不少可謂機密,但他就這麼當著我的面展開來,避都不避。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幽幽道:「孟大人就這麼讓我瞧著,不怕有什麼要緊事,被我看了去?」


    這人挑了挑眉,把我往懷中一攏,吻了吻我唇角,輕笑道:「怕什麼。郡主要看,都給你看便是。」


    「豈能事事瞞著夫人。」


    「夫人」這兩個字,我聽得不習慣,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偏偏極溫柔,透著十足的繾綣意味。


    我心下一顫,隻覺得說不出的難受,忍不住打破了這氣氛,伸手推他,「蕭昶要我……查你的罪證。」


    一室靜默。


    孟勘怔了一會兒,眼裡的光漸漸黯淡下去,半晌,眼簾顫了顫,嗓音也有些啞,「好啊。」


    他在案角的一摞案牍中翻了翻,抽出一個簿子,一沓信紙,就往我手中遞,「這是賬簿,這是往來信件……」


    「還有些密函,在暗格裡。」


    我眼睜睜看著他就要站起身去取,終於惱了。


    「孟勘!」我一揮袖將他手中的東西打落在地,冷叱道,「你夠了!」


    他緊抿著唇,垂著眼簾不發一言,手腕上掠起了一片紅痕。


    察覺到自己方才下手重,語氣也重,我遲疑不定地伸手,緩緩抬起他的下颏。


    這張臉依舊是清貴無雙,隻是眼尾通紅,那一雙清亮的眸子,裡頭蘊藏的濃烈情緒,分明是極致的委屈。


    權傾朝野的孟首輔,何嘗有過這般神情。


    我喉嚨有些發澀,一把牽過他的手,解釋:「我沒有兇你的意思……」


    「那郡主是什麼意思?」這人猛地把我拽進懷裡,泄憤似的咬了一口我的唇。


    「唔……」我吃痛地悶哼一聲,眼裡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層淚水,「蕭昶要查你,我不想幫他。」


    眼角一涼,卻是孟勘抬手拭去了那水汽。


    他定定望著我,嘆息道:「可……郡主不查,也總有旁人要查。」


    「從我踏上這條路起,早晚會有這一天。自古以來,有哪一個操縱朝柄的奸臣,能落得好下場呢。」


    他說的對,但我舍不得。


    心裡慌得要命,偏偏虛張聲勢。


    我眯起眼睛,冷冷道:「他今日查你,焉知明日就不會把賬算到我頭上。孟大人,你我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哪怕是為了我好,你也該小心,莫讓人抓了把柄。」


    孟勘悵然望我,嘆了口氣,「我與郡主,如何能相同……」


    我知。


    孟勘壞事做盡,便是舉朝共伐的奸佞。而我謝懷嬴,再驕奢暴虐,也是蕭昶重情重義的昭示。


    他永遠不會明著對我下手。


    我心底湧起深深的難過,抓他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不許說。」


    「好,不說。」他湊過來,吻我的眼睛,又很專注地看我,「郡主讓我好好看一看,我隻怕以後,再瞧不見。」


    19


    我沒想到,蕭昶要徹查孟勘的心思那麼急切。


    我不肯配合,他便在我進宮時將我扣下,留我在宮內小住幾天。說是小住,實則就是看管。


    明面上沒人攔我,但禁軍統領卞榮就帶著人在附近轉,隻要我將門一開,他就能立時出現在我眼前。


    蕭秩來看過我幾回,他說待他的父皇查清了孟首輔的罪狀,他可以等我回心轉意,我讓他滾遠些。


    但蕭秩提及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趁他父皇引孟勘出城,借機進相府搜證的時候,直接在城外對孟勘出手。


    我終於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蕭秩下次再來,我好心留他多坐一會兒,然後抽了他外袍的衣帶,把他綁在了床腿上。


    蕭秩沉著臉色刺我,「怎麼,表妹還想救他?我的人都布好了,你來不及的。」


    我又團了一方帕子,將他的嘴也堵上。


    出門才走了幾步,又在轉角處與卞榮迎面碰上。他是真正的行伍出身,武學造詣頗高,身上又佩著兵刃,與他交手,我並無勝算。


    我直截了當道:「卞統領今日,要麼殺了我,要麼放了我。」


    卞榮瞥了一眼緊閉的殿門,伸手按上腰間佩刀,「末將職責所在,便是護衛郡主安危。」


    我笑,「那就沒什麼好說了。」


    我出手直向他襲去,這人毫不還手,躲都不躲一下,我皺了眉,收了力道,待擊在他身上時,隻能算是尋常地一推。


    他偏偏就順勢仰倒下去,還不忘道了句:「末將今日,什麼都不知道。」


    做戲做全套,低頭再看,他連眼睛都合上了。


    倒是個聰明人。


    我不再耽擱,快步離開,出了宮才知,蕭秩為什麼說我來不及。


    因為蕭昶定的日子,就在今天。


    孟勘已然出了城,很快就會有人搜查相府,而蕭秩布下的埋伏,就守在城外,隻等蓄勢一擊。


    我咬了咬牙,一騎快馬直奔城門,長鞭一甩抽開了兩個阻攔的守卒,飛馳出城外。


    待看到一片混亂中被圍住的那輛馬車時,我提了一路的心才稍稍放下,繼之而來的是難遏的怒意。


    守在馬車邊的護衛死的死,傷的傷,可見交手確實慘烈。馬車倒還算完好,隻是車裡的人卻無動靜。


    我一劍挑了最近的一個刺客,冷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我看誰敢!」


    馬車的車簾被一隻修長的手倏地挑開,露出孟勘那張清貴的臉。


    他隔著兵刃的寒光與我相望,倏而笑起來,喚道:「郡主。」


    我看著他,比著口型說聲「等我」,就提劍往人群裡闖。


    待一路闖到他近前,衣上染紅,劍也染了紅,溫燙的血甚至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伸出未曾持劍的左手,遞向孟勘,揚著臉道:「下來。」


    可展開手才意識到,手上滿是血汙。


    孟勘無論何時何地,渾身上下都不染ťū́⁴纖塵,就連在刑部大牢裡亦然,想來極愛幹淨,如何能忍得。


    我正準備收回手擦拭一下,這人卻將手遞了過來,全然不管髒不髒,十指相扣。


    他步下馬車,在我面前站定,灼灼望我,還有心情調笑:「郡主今日,真是……讓人移不開視線。」


    剛才衝散了的陣型又聚攏起來,仍以馬車為中心,圍住了我與他兩人。


    我眯著眼睛,冷冷盯著人群,就聽身後孟勘溫聲道:「為什麼救我?」


    這話我也問過他,那時他答說,他最不喜與旁人相同,故別人要我死,他卻一定要我活。


    我勾了勾唇,低低道:「因為……舍不得啊。本郡主對孟大人甚是滿意,若你死了,再去何處覓得這般稱心的夫婿。」


    身前是刀光劍影,身後這人卻笑得舒朗,滿目的血色似乎都變得不那麼刺眼。


    我一手提劍,一手緊緊拉住他,沉聲道:「跟緊我。」


    剛剛闖進來,已經耗了我許多體力,此番既要衝破包圍,又須護著身邊的人,難免有些力不從心。


    格開了這邊劈來的刀刃,那側又有劍鋒迎面而至。眼看躲避不及,孟勘徒手擋開,殷紅的血霎時染透了他的袖口。


    我心下一跳,不經意的一個分神,又被尋到破綻。


    寒意從身後撲來,孟勘忽然抱著我就地一滾,將我護在身下。


    我眼睜睜看著揮下來的利刃砍到了他的背上,抬手一劍刺出,穿透了那人心口。


    我Ŧŭ⁹半摟半抱地將地上的人扶起,罵道:「誰要你逞強。」


    他臉色慘白,一雙眸子卻清亮,啞聲道:「刀上沒毒,郡主……大可不必這副神情。」


    呵,又拿我說的話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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