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知後覺剛才做了什麼，我心底一陣害怕。
我推了推傅宴：「你放開我。」
傅宴松了手，笑得很妖：「吃完抹嘴就走啊。」
我臉一紅，但更多的是慌。
我扭頭看著周立擇，他面色陰沉，唇抿成一條直線，眼裡壓抑著怒火。
「小叔叔……」
我顫巍巍地站起來。
傅宴卻拉住了我的手，堂而皇之地湊近，在我耳邊低聲說：「他書房裡，有你的秘密。」
我一怔。
對面的周立擇好似再也忍受不住，大步走近，將我拽到他身邊。
我踉跄了一下，險些摔倒。
周立擇眼神陰鸷，我低著頭不敢言語，心裡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小叔叔本就不喜歡我，眼下隻怕更加討厭我了。
傅宴勾唇：「慢走不送了。」
周立擇冷哼一聲，拽著我轉身走了。
他很生氣，走得很快，我小跑著才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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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面，夜風一吹，我酒醒得七七八八了，不由更加害怕。
到了停車場，周立擇忽然將我抵在車門上，手撐在我肩膀兩側。
向來幽深如古井的瞳孔彼時翻湧著驚濤巨浪，想要將我淹沒，溺斃。
我害怕地顫抖著：「小叔叔，對不起……我……我喝多了。」
我不敢說把傅宴認成了他，他一定會更生氣的。
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我攥緊了裙子，努力克制著抽噎。
可我的道歉並沒有讓周立擇消氣，他似乎更生氣了，胸膛劇烈起伏著。
他咬牙切齒地開口：「周映芙，我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是嗎，長大了，翅膀硬了？」
我心口一滯。
他不許我靠近傅宴，說他不是好人。
不許我和姜芽走得近，說會被她帶壞。
可是，可是……
我垂下眼，沒有應聲。
誰料周立擇突然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抬頭看著他。
「說話，啞巴了？」
這麼粗暴的周立擇我第一次見，不由心生畏懼，眼淚簌簌落下。
我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周立擇視線落在我的唇瓣上，眼神一暗。
隨即，他拇指狠狠搓著我的唇瓣：「喝酒，和別人接吻，周映芙，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
嘴角本來就被傅宴咬破了，再加上周立擇這麼來回搓磨，不由更痛。
我狠狠推開他：「你管我，反正你都訂婚了，你管我和誰親！」
周立擇拽住我的手：「周映芙，不管我訂沒訂婚，我都是你的小叔，我都可以管你！」
我瞪著他：「我已經成年了小叔叔，我就是要談戀愛，你不和我談，我就和別人談。」
周立擇瞪著我，頰邊咬肌鼓起。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是特制的，和以往的鈴聲不一樣。
周立擇摸出手機，我眼尖地看到一個雲字。
他背過身，走遠了兩步，低聲說著話，聽著很溫和。
我心頭酸澀難忍，恨恨地瞪著他。
不一會兒，周立擇接完電話，轉身看我，沉聲道：
「上車。」
我不情不願地被推上車，跟他回了家。
可沒想到，到家後，周立擇將門一關，鎖上。
我心倏地一沉，拍著大門：「小叔叔你幹什麼？」
門外，周立擇聲音慍怒：「讓你長長記性，免得淨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我焦急地喊：「小叔叔你不能這樣，你不能把我關起來，你沒有這個權力。
「芽芽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傅宴……我以後不和他來往了，小叔叔你放我出去啊！」
可不論我怎麼哭喊拍門，外面一片安靜。
周立擇，已經走了。
意識到這個，我無助地跌在門口。
「小叔叔……」
7
心力交瘁，我靠在門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凌晨。
我動了動酸澀的胳膊和脖子，重新爬起來。
推了推門，依舊鎖著，心裡不免一涼。
我回了房間洗漱，才注意到嘴角腫了。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醉酒時和傅宴那個窒息纏綿的吻，我一陣懊惱。
此時我突然想起傅宴說的那句話。
「他書房裡，有你的秘密。」
書房……
我跑出臥室，來到周立擇的書房外。
擰了下門把手，是鎖著的。
我在別墅裡找了一圈，最終在閣樓裡找到了備用鑰匙。
打開門後，我有些害怕，但最終還是踏了進去。
我的秘密……
我唯一守著不敢告訴別人的秘密，隻有喜歡周立擇這件事。
可他已經知道了啊。
深吸一口氣，我開始翻找。
最終在書桌旁發現一個鎖著的櫃子，我拽了兩下，鎖很結實。
是密碼鎖，我嘗試著輸入了一些常見的日期，比如我和周立擇的生日。
可是都沒打開。
我坐在櫃子前，認真思索著周立擇可能會用什麼密碼。
傅宴說是我的秘密，那應該和我有關。
難不成，是周立擇撿到我的那天？
十歲那年，我家破產，我爸媽車禍去世。
那場車禍在社會上引起了不小的關注，因此大家也都關注到了我，擔心我的去處。
家裡叔伯接受採訪時都說會照顧我，甚至當場表演爭搶養我的一幕。可記者都走後，網絡熱度下來後，他們便露出了真面目。
大伯把我趕去二伯家，二伯把我趕去舅媽家，如此往復。
最終我受不了，自己跑了。
那年的夏日異常熱，我頂著日頭漫無目的地走，又累又餓，最終中暑暈在了路邊。
這時，一輛車停在我身邊，下來了一個男人。
正是周立擇。
昏過去的最後一眼，我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我，上了車。
再醒來，我就在這裡了。
周立擇比我大九歲，那時並不能收養我，所以，以小叔的名義照顧我，接手了我所有的事。
這一養，就是八年。
我試著輸入了那天的日期。
「咔噠」一聲，鎖開了。
我屏住呼吸，打開了櫃門。
入眼是一個熟悉的橘色封皮筆記本。
我心跳驀地快了兩分。
我拿出筆記本，顫抖著手翻開。
8
第一頁上，赫然是我的名字。
這是我的日記本。
十六歲情竇初開時，我就有了寫日記的習慣。
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我暗戀周立擇的點點滴滴。
高考結束後，我叫了許多同學來玩，那之後我的筆記本就找不到了。
我以為丟了，找了一段時間也就沒再找了。
可沒想到……
沒想到。
我哗啦啦翻動著筆記本，企圖從這裡面發現周立擇留下的蛛絲馬跡。
可翻到最後，什麼也沒有。
他為什麼要把這個筆記本收起來？
我繼續拿出櫃子裡的東西，有我以前的戶口本和資料，還有幾張紙，上面寫了……
周立擇接手周氏集團之前，在分公司練手，那時候分公司在投資一個項目，可他不看好那個項目，所以撤資了，導致……
我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想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導致江河有限公司破產。
江河……
我手一抖，手裡的紙張飄然落地。
我爸叫江河。
我原姓江，叫江映芙。
後來改姓，跟著周立擇姓周了，也上了他的戶口本。
我還記得十歲生日那天，我爸給我買蛋糕，可臉上是止不住的愁。
從他和我媽的談話中知道，我家的項目被撤資，我家可能會破產。
那個時候我還不能理解撤資破產的含義。
隻知道，那個生日之後，我就沒有爸爸媽媽了。
這也就說通了，為什麼那時十九歲的周立擇不顧所有人反對要收養我。
他在愧疚。
「呵……」
我按住心口，感覺胸口很沉很悶。
我知道，周立擇也不知道撤資會導致我家破產，會導致我爸媽車禍去世。
他知道後也在彌補我，這些年我過得很好很好。
可是……
我心裡，五味雜陳。
枯坐了許久，我才機械地將東西都放回去，回了臥室。
昏昏沉沉中我又睡著了。
再醒來，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我勉強睜開眼睛，是個陌生號碼。
我不想接，可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
「你好。」
手機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早啊。」
我一怔。
是傅宴。
「傅……叔叔。」
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電話那頭，傅宴低低笑著：「不是說了叫哥哥，我還比周立擇小兩歲呢。」
我抿唇。
他繼續說：「來窗邊。」
我猛地坐起來：「你不會在我窗子底下吧？」
「你來了不就知道了。」
我下床，磨磨蹭蹭地走到床邊，掀開窗簾。
果不其然，傅宴倚著窗下的樹，遙遙看我。
「聽說周立擇把你關起來了，我來看看你有沒有哭鼻子。」
我有些窘：「有事嗎？」
傅宴彎著眼睛，張開了手：「想出來嗎？」
我一歪腦袋。
他這是讓我跳下去啊。
「放心，保準接住你。」
傅宴就這樣保持著張開手的姿勢，仰頭耐心地等著我。
我突然想起，之前高一的時候，周立擇和傅宴關系還挺好，傅宴經常來輔導我功課。
那個時候我月考成績不好，就會被關禁閉，傅宴也是這樣來到我窗下，蠱惑我跳下去。
後來被發現，我被罰得更重了。
也可能是因為這樣，周立擇後來就不讓傅宴來了，也不許我再接觸他。
「我有個問題。」
「想問我怎麼知道的？」
我點頭。
「你下來我就告訴你。」
我有些猶豫。
傅宴就這樣看著我，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樣子。
「那……等我一下。」
我回去迅速換了一身衣服，再次來到窗邊，抬起一隻腳踩在窗臺上。
傅宴不放心道：「小心點。」
「你接穩了啊，我要是摔了，那都怪你！」
「好。」
語氣格外寵溺。
我朝著傅宴的方向，縱身一躍。
失重感不過一瞬，他穩穩地接住了我。
和以前一樣，抱著我的腰，我下意識摟著他的脖子，面對面。
肌膚相貼，灼熱滾燙，我又想起昨晚那個吻，不自覺咽了下口水，視線落在傅宴的嘴唇上。
傅宴眼神微暗：「想到什麼了，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如夢初醒，急忙推開他跳下來，轉移話題。
「你……你是怎麼知道小叔把東西藏在書房的。」
傅宴理了理衣服的褶皺，轉而拉住我的手腕。
「去車上說，外面有監控，小心待會兒周立擇回來逮你。」
我一驚：「快走快走。」
來到車上，傅宴啟動車子，這才說：「說了不許哭鼻子哦。」
「嗯。」
9
他啟動車子，慢悠悠開口。
「因為我禽獸，看上了人家養的小姑娘。
「人家就把本子拿給我看了，讓我斷了念想，然後當著我的面把本子藏進了書房。」
我臉「唰」地白了，唇瓣哆嗦著。
窗外明明豔陽高照，我卻如墜冰窖。
怎麼，會這樣……
我扭頭看向傅宴。
所以，他並不知道我爸媽和周立擇的淵源，他說的秘密是我喜歡周立擇這件事。
「小芙，周立擇真有你想象得那麼好嗎？」
傅宴語氣意味深長。
小叔叔，真有我想象得那麼好嗎？
「傅哥哥，如果你不喜歡的人向你表白，你會怎麼做？」
「那自然是直截了當地拒絕，然後有多遠離多遠。」
我垂下眼睑。
小叔叔一直都是拒絕我的，他一直都說我還小。
可是……對於我的擁抱、撒嬌，甚至親吻，他都沒有拒絕。
而且，還有秦雲。
突然，我面前多了一張紙。
我機械地扭頭看去。
傅宴仍在開車，但遞了一張紙過來。
「想哭就哭吧。」
我接過紙，咬著唇，努力忍住哭聲。
傅宴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突然將車停在路邊。
他伸手攬住我，輕輕拍著我的後腦勺。
哭了許久，把傅宴衣服都哭湿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給他擦了擦。
他失笑：「罰你賠我一件新的。」
傅宴直奔商場而去。
「你喜歡的那個小眾品牌上新了，去看看。」
他拉著我的手腕，怡然自得。
好幾次我想開口拒絕，都被他打岔過去，半推半就到了我常去的那家服裝店。
「傅叔叔，其實……」
傅宴塞給我一條裙子：「新款，墨綠色看著很稱你，去試試。」
我為難地看著他：「傅叔叔……」
他彈了下我的額頭：「說了幾次了，叫哥哥，實在不行叫我名字，叫叔叔都把我叫老了。」
我抿唇，不再言語，默默去試衣間。
這個品牌的設計我一向喜歡，就是這次的有些復雜，我理了半天還沒理好。
我打開一條門縫想叫一下導購小姐姐，可不料傅宴三兩步過來，將我推了進來，自己也緊跟著擠了進來。
「你！」
他捂住我的嘴：「噓，周立擇。」
我頓住。
傅宴耳朵貼上門，我也緊跟著貼上去。
門外，響起周立擇和秦雲的聲音。
「立擇，你看這件好看嗎？」
「你現在懷孕了，別穿這種勒小腹的，對寶寶不好。」
周立擇聲音沉沉，但多了一絲縱容和寵溺。
秦雲撒嬌道：「你也太寵我了。」
所以，周立擇說的，有求於他，不得不幫，是幫秦雲的孩子上個戶口找個爹？
我呵了一聲，隻覺得可笑。
門外，他們還在繼續，說著說著，我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立擇，你那個小侄女喜歡你，那你呢，你喜歡她嗎？」
周立擇嘆了口氣：
「阿雲，我一直在等你。
「收養小芙是因為多年前我一個錯誤的決定，導致她家破人亡，我對她有愧，僅此而已。」
不知不覺，我身側的拳頭已經緊緊攥起。
就在我忍不住要衝出去的時候，傅宴突然伸手攬住了我的腰。
我驚詫抬頭，他別過頭不敢看我，面色緋紅，低聲說了兩個字。
「拉鏈。」
我一頓，這才想起這裙子復雜，我還沒穿好。
我急急低頭捂住胸口，還好，什麼也沒漏。
傅宴轉身背對我，壓低聲音：「你先穿好，我現在出去你容易被發現。」
我反手去拉拉鏈。
可因為肩膀處穿錯了，拉鏈卡住，一直沒拉上來。
外面已經沒了周立擇他們的聲音，可眼下和傅宴待在試衣間，我衣服還沒穿好，不由更焦慮了兩分。
許久後，傅宴低低咳了兩聲：「需要幫忙嗎？」
我窘迫：「能幫我叫下導購嗎？」
傅宴點頭，正要出去，門外響起導購的聲音。
「這位小姐，這邊請。」
旁邊試衣間的門被打開，秦雲道了聲謝。
導購隨後又說：「先生，可以到這邊稍作休息，我們備了茶水。」
休息區正好在正中間。
這個時候出去，一定會被看到。
傅宴開門的手頓住，回頭為難地看著我。
我又急又羞：「怎麼辦？」
傅宴嘆了口氣：「那，我幫你。」
我瞪大了眼睛：「不……不行！」
傅宴閉上眼：「我不看，好嗎。」
我咬唇糾結著。
傅宴也沒有催我，安靜地閉著眼站在那裡。
「你轉過去，我……我換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