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能者多勞，我成了部門所有人的 B 角。
結果年底考核，因為我隻是個「不重要」的替補，績效不達標被裁。
我走後第二個月，各項目陸續暴雷。
經理老板們瘋狂找我。
我也正好找他們：「原來躲在這裡呢，找我是吧，我也找你們，我來收房租的。」
1
從早上忙到十二點，我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
行政妹子過來眨了眨眼，說管財務的小老板娘找我。
我一進門就看到小老板娘靠著椅背塗指甲。
見我進來她頭也不抬：「肖月月，別站著啊，坐。」
旁邊還坐著人事和我的死對頭經理。
我頓時心裡咯噔一下，前段時間公司有要裁員降本增效的傳言，這難道落我身上了？
可是不對啊，目前我一個人兼了四五個崗位，錢少事多執行力不錯，怎麼也不可能是我啊！
「來公司多久了啊？」小老板娘假笑問。
這個小老板娘當初和我同期進的這家公司，她嘴巴甜，先去了總經辦，起初是秘書，後來變成特助，再後來就成了油膩老板的小情人。
然後就開始各種裝模作樣，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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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空降的部門經理是她「挖」的大公司高手，人事是她閨蜜。
慢慢的，周圍同事走一個我的工作多一份。
不到四年，我就成了四五個重點崗位的 B 角。
工資漲了五百塊，加班多了一大堆，經常加班到晚上。
想過離職，但這裡離家太近了，走路就轉個彎的事。
而且我那古董老爸說了，隻要我堅持工作四年還不喜歡，他就放手支持我去搞我的漫畫創作。
現在距離四年就兩個月。
我不動聲色回答：「來了三年十個月。」
人事立刻糾正道：「肖月月，按照咱們籤勞動合同的時間，是三年五個月 29 天哦。」
按照勞動法規定，沒有滿半年的按照 0.5 個月補償，滿了哪怕超過半年一天，都是按照 1 個月。
果然，下一刻，人事就推出我的年底考核。
「很遺憾，肖月月，你的本次年底考核不達標，按照公司規定在被優化行列，補償金是 3.5+1，3.5 是上年度平均工資，1 是上個月的工資，這是金額，你準備一下交接吧。當然出於關懷，今天我們還是會給你算工資的。」
喲，好大方哦。
2
裁員這事都是人事打頭，經理作惡，大領導裝好人。
我那個天天遲到早退的經理開始發話了：「肖月月，我看了你最近的考勤，有四天都沒有打下班卡啊。你這樣已經違反公司考勤制度，本來是直接開除的。我知道你辛苦，還專門跟劉總匯報了這件事，說不扣你的缺勤費。」
我一下氣笑了：「你玩多了手機眼睛有病吧，那四天我是加班到了凌晨，怎麼打下班卡？」
人事看起來很懂的樣子，美甲手指敲敲敲：「肖月月，你加班可沒報加班申請。這種加班公司不認的，畢竟我們不能判定你是因為工作還是私事，之前就看到你晚餐時在座位上看漫畫哦。」
「呵，搞得自己很重要似的，原來上班摸魚啊。」李經理皺眉打斷我，「肖月月，我忍你很久了。你又做銷售又搞活動，人事 BP 你也做，IT 你也懂？行政換法人你也跑？你有把精力集中在本職工作上嗎？你還說你加班，活該！做銷售的不去喝酒拉客戶，天天就守著你那幾個老客戶吃老本？公司就是被你這種人內耗，現在才一蹶不振！」
原來他也知道我工作量啊！
「我看你這種害群之馬，就應該被幹掉！」他一邊說一邊做了個當機立斷的動作。
這個馬屁精現在這麼看我不順眼，主要原因是眼饞我手上的幾個大客戶。
拿住這幾個客戶，等於保底自己的績效在公司前二。
聽說今年新股東在談注資，其中就包括全新的績效模式，誰的總量多，誰的錢就多，未來還能根據業績入股。
以前大家吃大鍋飯，主要搞維護，做多做少都差不多。
所以那些單大事兒多的溝通麻煩的全都給了我。
但現在不一樣了。
馬上到年底了，明年新的活動計劃都敲定了，客戶今年的款也結得差不多了，意向的新客戶也聊得七七八八都準備上報了。
這是瞅準時機卸磨殺驢啊。
3
我看了一眼前面這三人一樣的嘴臉，覺得和他們多說都多餘。
「所以領導的意思是打算讓我不來了？」
在沒有履行正式手續，隻要公司這麼傳達，就算是開除。
小老板娘傲慢看我一眼：「你要這麼想，我們也沒辦法。」
我站起身準備出去，準備去找老板。
李經理還在見縫插針恭維小老板娘的指甲顏色好看，說自己當初來這裡就是看中了老板娘是個有眼光的，一頓吹捧，聽得小老板娘咯咯笑。
我走出會議室暫停手機攝像，直接去老板辦公室找老板。
我大學畢業後天天悶頭畫畫足不出戶，這個工作還是當初我爸強行給我的。
因為他和老板熟，租了一個廠房一層辦公樓給老板。
我來上班以後，我爸有心鍛煉捯饬我，跟老板說我就是一個認識的熟人家孩子，隨便使喚。
老板試探兩次見沒人找他麻煩就信了，放心大膽開始把我當驢用。
最開始的小公司越搞越大，我在裡面也出了不小的苦力，第一批海外客戶都是我半夜線上對接的。
這幾年，老板一直給我畫餅，說我踏實肯幹，潛力無限，讓我輪崗學習都是為了培養我，鍛煉好抗壓能力以後要幹大事的。
大不大事我真不在意，但現在這事我咽不下這口氣。
我回到工位快速打了我剛寫好的年度總結和下年度計劃，還有最新在跟的客戶存量名單。
然後拿著厚厚的資料去老板辦公室。
砰砰砰敲了幾下，裡面沒人。
我不死心開始打電話，電話倒是接了。
我直接在辦公室劈裡啪啦大聲說了今天的事情，因為太過激動，聲音都有些發顫。
我問老板知不知道。
老板頓了一下：「月月啊，我知道你辛苦，但咱們公司誰不辛苦呢？上回小李還通宵加班呢？你的事情我聽小夏匯報了，這工作量的確不飽和，上回還有兩個單子錢沒收完，同事和領導們對你意見很大啊……」
「我的工作量還要怎麼飽和？我一個人兼職了三個崗位的事情。我的回款沒完成是因為財務報稅搞錯被退回了！領導對我意見大？您說的是那個李奇才吧？他是什麼來路您知道嗎……」
我還沒說那個馬屁精李經理通宵加班和小老板娘塗指甲的事，他不耐煩打斷了我。
「行了行了，你別說這些了。肖月月，你一個學動漫的來我們公司，幹了四年還不是主力不應該反思下嗎？你做的事情人家都能做，沒有核心競爭力，這就是你績效得 E 的原因……當初用你我可是捏著鼻子用的。你不但不感謝我，還要跟我爭這些？我們家亞亞說得對，你在我們這幹了幾年，我們那麼培養你，你現在走了都沒有叫你給培訓費，我們還給你錢，你還要怎麼樣？人吶，不能太貪心。」
老板直接掛了電話。
四周的新同事和新領導都好整以暇看著我。
有的同情，有的震驚，更多的眼睛裡盯著我因為激動掉在地上的單子，上面露出一串串客戶名單。
另一邊的 IT 已經收到消息站在我電腦面前了。
人事大姐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為了保護公司商業機密和客戶資源，現在電腦要被收回公司了。對了，按照競業協議，你至少十年不能從事同行業的外貿工作哦。」
屁的競業協議，她自己搞的模板，不給一分錢，就憑補充一張紙，就想買斷別人職業生涯，純純的周扒皮轉世。
而另一邊的李經理，則一把拿過了我手上的客戶名單。
他眼裡冒著精光，沒壓住嘴角，笑了。
我也沒壓住嘴角，今日份功德不能再減了，我最後笑了笑，折身拿上自己的東西轉身就走。
4
明年的活動計劃是搞好了，但也隻是個計劃，電腦裡我從來沒有留過一個項目文件。
因為工作習慣，我平日所有的資料都是在移動硬盤裡面處理的儲存的。
電腦現在拿過去基本可以當新的用。
老客戶每個都有每個的忌諱和脾氣，不同地區要求不同，他們隻看到我發發微信就搞定客戶，誰知道我背後做了多少老黃牛工作。
給客戶留學的孩子送早餐，給他們來旅居的朋友幫忙裝修找房子，車禍幫忙處理，鍛煉是真的鍛煉，效果也是真的好。
本來幾個客戶覺得我們公司代工價格有點高，都是看在我面子上又籤一年。
而那個李經理拿的新意向的客戶，不好意思，那一摞都是吹牛不上稅發貨全靠騙的印度客戶。
他們各個說話漂亮又精彩，本來是我準備給老板避雷的。
現在被李經理當成了大寶貝。
這個李奇才在他來前，我就聽我一個叔叔說過，是個馬屁白痴，原來是做 HRBP，也叫人力資源商業合作伙伴，一般是幫助區域經理給銷售團隊提供人力資源服務和團隊凝聚作用的。
他倒好，各種抓銷售把柄然後分錢吃回扣，最後又在公司大搞辦公室政治和「員工畢業」，說好的離職賠償活生生削減一半，說是給公司節約成本，鬧得公司多賠了一倍錢。
小老板娘跨行業挖他，是因為他說話好聽會來事。
很好，我也想等著聽他們說話有多好聽。
這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還差兩個月四年，在這將要到來的四年之約前，足夠我拿回我應有的補償，聽到我應聽的話。
5
正好爸媽出去旅遊，連著幾天我一口氣睡到了中午。
慢吞吞洗臉，收拾，又跑了趟醫院辦完事，再睡夠午覺，找個靠窗的位置細化線稿。
我爸有些地方說得對，對人有充分觀察和接觸，畫得東西才更生動。
比如現在這幾個反派的圖，各個生動。
人事的臉都沒畫完，她的電話就來了，先有模有樣叫了我名字，然後說了我績效一啪啦，接著問我什麼時候來公司籤離職申請，做離職交接。
一聽就是錄音。
我也錄。
我笑了：「不是開除嗎？怎麼算我離職呢？」
籤了離職申請公司就可以認定員工是自願離職，剩下的主動權都在公司。
人事大姐支吾了一聲：「你難道不想要你的賠償金了？」
我順手將自己算好的金額給她發過去。
「你瘋了？!這麼多！肖月月，你搞清楚，現在是公司可憐你，不是你亂提要求的時候。」
那邊明顯開了公放，我聽見了李奇才和小老板娘的低罵聲。
我慢悠悠道。
「在公司四年，基本沒有休過年假，國慶春節和端午都有班，這部分是不能調休的隻能給錢，按照三倍工資給，按照平均日工資來算，這部分是一萬六，不會算是吧，回頭我再教你。」
「我入職 10 個月沒有籤勞動合同，每個月是要支付雙倍工資，這部分是五萬五。」
「昨天你們說要我離職，沒有證據的違規解除，按照雙倍賠償和我實際工作時間是 8 個月加一個月通知期，加上這個月工資，一共六萬。」
李奇才叫起來：「什麼解除？！你是開除。」
我笑起來：「好好好，我是被你們開除的。」
人事大姐回過神，連忙叫他別說了。
我繼續勾紙張下一條：「對了，你還說有個競業協議，說是要給我籤十年？其實三十年也行，每個月按照規定給我發之前工資的 30% 作為補償金，我也不是不可能考慮來籤。這個十年算下來，二十一萬六千，三十年算下來六十四萬八，五十年是一百零八萬，這麼一點點錢換我以後在這行業消失，你們賺啦。」
「肖月月！你要臉不？」
這回是小老板娘暴怒了。
這就生氣了哦？
旁邊還有其他人低聲的安慰聲，看來是在辦公室全體夕會給我的電話啊。
我慢慢道：「王大姐，我的 347551.7 什麼時候打給我啊。好歹同事一場，你來做人事還是我帶的你，給你個面子，那一塊七我不要了。」
人事大姐這回硬生生壓了作為老板娘閨蜜的脾氣，假笑：「月月，這不對啊，公司不是開除你，怎麼能算賠償呢。你不要為難你姐啊。」
我笑：「不算這一條，也要賠償的。你忘啦，老板娘說要省錢，咱公司社保沒有按照實際繳納社保。按照勞動法，職工可以隨時離職並且要求公司雙倍賠償的。用這個理由來給錢也行，這不為難大姐你了吧。」
此話一出，我聽見了電話會議那邊有人很低問：「真的嗎？真的隨時走還能拿賠償嗎？」
「法律寫的還能假。」我笑，「不信你們問王大姐，她是人事嘛，專業。」
「對了，王大姐，有空把我桌上那個寫的人事仲裁的電話給我發一下。到時候萬一用得上呢——」
6
我平日都是老黃牛好說話的模樣。
無事也是自己搗鼓自己的事，對工資也不是那麼在意，遲兩天也從沒抱怨，體諒和溫柔在他們眼裡就是好欺負好拿捏。
這不，正準備在公司會上那我來當猴呢。
現在被我一頓夾槍帶炮，會議室被重新清理了一遍，聽見拉凳子聲音，出去一些人，又有人進來，關上了門。
小老板娘的狗腿們依然在。
人事之所以要給我電話，有個重要原因就是發現我電腦裡面沒什麼有用的資料。
想要我回去站好最後一班崗。
有時候，我都佩服這幫領導的臉皮和腦子。
臉皮越厚，腦子越糊，還真把在崗時員工的客氣當成他們自己的威信，殊不知，離開那個位置，算個什麼東西。
電話安靜了一會，那邊顯然找到了別的方式。
開始用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