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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銀杏負秋 3455 2025-02-27 14:4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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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給的錢不夠,惡霸便叫人動手。


    小鮫人將我死死護在身下。


    我沒有受傷,可小鮫人卻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夢外的歌聲忽遠忽近。


    似在咫尺間,又似在九重天外。


    血色濃稠。


    扯著我,墮入黑暗。


    6


    我醒的時候,被人裹在懷裡。


    聞不出氣味,隻能被迫抬頭去看。


    卻看到謝臨淵的臉。


    他正回望著我。


    一雙眼熬得通紅。


    我想去推,又沒有力氣。


    抬起手的同時,又聽到謝臨淵哽咽的聲音。


    他說。「芸兒,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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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答應過,要娶你的。」


    剎那間,萬籟俱寂。


    手頓在半空中,被謝臨淵握住。


    腦袋忘記了思考。


    心髒仿佛在耳內跳動,響的驚人。


    眼淚似不值錢般噴湧而出。


    聲音也被淚水衝的斷斷續續。


    「謝、謝臨淵,我、我真的、好委屈啊……」


    所有的情緒找到了宣泄口,讓人失了理智。


    便不管不顧的在謝臨淵懷裡放聲大哭。


    謝臨淵輕聲哄著。


    「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那夜沒再下雪,久違地出了月亮。


    月華如水。


    流淌在白雪之上。


    謝臨淵對我的好與不好,在腦海裡交叉播放。


    分化前的愛意。


    分化後的絕情。


    記憶恢復時的溫存。


    如此割裂。


    讓我難以接受。


    謝臨淵已經睡下,而我枯坐在窗前,看了一夜的雪。


    7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此時的謝臨淵。


    但謝臨淵卻貼了上來。


    熬湯煎藥、買菜煮飯、掃地灑水。


    一夜之間,變回了最初的模樣。


    如珠似玉的待我。


    我嫌藥太苦,謝臨淵手裡便有蜜餞。


    我說飯菜太淡,謝臨淵便做了自己不喜歡的辛辣食物。


    擺攤辛苦,謝臨淵便幫我剁肉餡兒。


    加上雞蛋、鹽、胡椒。拌勻。


    包裹在極薄的餛飩皮裡。


    下鍋。


    撒上蝦米、蔥花、芫荽。


    謝臨淵湊過來。


    「芸兒的餛飩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餛飩。」


    我不理他,他也不惱。


    繼續替我做活。


    我若罵他,他會垂著頭把自己哄好。


    又笑著湊過來。


    「芸兒教訓的是,我一定會改。」


    面前的謝臨淵和記憶裡的一點點重疊。


    其實早已過了原定離開的日子。


    身子也大好。


    但就是舍不離開。


    舍不得一直以來追求的溫暖,觸手可及。


    天一日日放晴,冰雪消融的時候。


    我看到久病的歸雁姑娘。


    她蒼白著臉,望向我身旁的謝臨淵。


    我的心下意識收緊。


    可謝臨淵隻是悉心照顧著我,竟連半個眼神也沒有分過去。


    他好像,真的變回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小鮫人。


    我軟下心來,告訴自己。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機會。


    ——給我,也給他。


    既已做下決定,那未來如何結局都是我的選擇。


    我衛芸,擔得起。


    擺攤時,謝臨淵在餛飩攤幫忙。


    我笑著讓他自己去買魚。


    張大嫂路過,難以置信的看著,最終嘆氣。「也罷。」


    我湊上去。「嫂子怎麼了?」


    張大嫂笑得牽強。


    「沒事,就是想吃餛飩了。」


    我煮了一大碗,沒有收錢。


    謝臨淵回來的時候,面色微變。


    但看到我笑著望他,他便寬下心握住我的手。


    「芸兒,魚我買好了。」


    他還討好似的從懷裡拿出一個木盒。


    「我還給你買了簪子。」


    我打開一看。


    很普通的玉,但勝在色澤溫潤,隻是簪子尾部有了瑕疵。


    簪在發間倒也瞧不出來。


    像極了我和謝臨淵的關系。


    誰也不提,試圖粉飾太平。


    8


    日頭轉暖。


    山野之間,春花開遍。


    謝臨淵卻在此時生了重病。


    湯藥一碗碗下去,也未見成效。


    急的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陳大夫換了千金的藥方。


    我看著價格高昂的藥物陷入兩難。


    謝臨淵看出來了,隻是輕聲嘆息。


    他一邊安撫我,一邊捧著我的臉瞧了又瞧。


    「不要為我為難。」


    「其實,死也沒多可怕。」


    「隻是芸兒,我想看清你的樣子,我怕下輩子會忘記。」


    「我要把你刻進魂魄,這樣就算喝了孟婆湯,下輩子我也能找到你。」


    「以後,若是你在海邊見到新的鮫人,你記得把他帶回家。」


    「他會告訴你,他叫謝臨淵,在等一個叫衛芸的姑娘。」


    眼淚不知道何時留下來的。


    我哽咽到一句話都說不了,隻能奪門而出。


    屋外春光正盛,風一吹,早櫻落了滿身。


    所有的芥蒂於此刻消失。


    我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無論花多少錢,我都要救下謝臨淵。


    以錢換命,是場豪賭。


    但這是我不得不入的賭局。


    我。


    放不下謝臨淵。


    幾乎掏空了我將近一半的積蓄,才買下藥鋪最寶貴處鎖著的名藥。


    我拿著藥找到謝臨淵,撲進他的懷裡


    「藥我買回來了。」


    「謝臨淵,你不會死的,你肯定不會死。」


    「我們還要在一起,好多好多年。」


    懷抱似有片刻怔愣。


    他的主人僵直身體。


    我抬頭,謝臨淵眼裡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嘴唇張合,好像在說:「對不起。」


    我擦幹淚告訴謝臨淵。


    「我等你好起來。」


    或許那藥實在神奇,謝臨淵的身體竟真的一天天變好。


    陳大夫復診時,切著脈點頭。


    「身體已大好,隻是這藥還不能斷。」


    那一瞬間,我想的並不是藥好貴。


    也不是錢快沒了。


    而是,感謝諸天神佛,我的小鮫人,他不會死了。


    為了給他續上名藥和補身體,我早出晚歸擺攤。


    回家的夜色裡,我抬頭看到星光。


    星光留人。


    可又怕謝臨淵等的急了,隻得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9


    今日有廟會,餛飩和面早早賣完。


    我便想著去醫館,給謝臨淵拿些溫補的藥。


    藥堂的藥工看到我,眉眼間流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指著後院說。


    「我家大夫剛去了後院,你直接去裡面尋他吧。」


    我局促的在衫裙上擦手。


    「不大好吧。」


    藥工沒再看我,頭也不抬地稱藥。


    「無妨。我家大夫的許多客人都會直接去後院找他。」


    我道了謝,走進醫館後院。


    卻不小心撞上了陳大夫和歸雁姑娘的母親在後院拉扯不清。


    歸雁姑娘的母親明顯抗拒著陳大夫的靠近。


    「你放開我,明明說好我陪你一個月,你就會替我醫好我女兒。」


    「怎麼如今又要我來?」


    陳大夫卻沒松手,依舊色眯眯的打量著歸雁姑娘的母親。


    「你知道那藥有多名貴嗎?」


    「一個月哪能夠啊?」


    我覺得個人私事不太方便聽,轉身要離開。


    卻又聽見歸雁姑娘母親的反駁。


    「又不是沒給你錢。」


    「銀子可是一分不少的進了你的口袋。」


    陳大夫的一張老臉笑得皺巴巴的。


    「那是你的錢嗎?」


    「是人家小姑娘的。」


    「謝臨淵這小子有夠缺德,怎麼能想到裝病去騙愛慕自己的小姑娘。讓那個小姑娘買藥給你那寶貝女兒?」


    「怕都是你這老婦人出的主意。」


    「你若是不稱了我的心,我就把這事全抖落出去。」


    「我記得那姑娘還是個孤女,叫什麼來著?」


    「是衛芸還是……」


    明明是春日,卻驀地遍體生寒。


    腦海裡突然響起那日因耳鳴而錯過的話。


    謝臨淵的回復不帶一絲猶豫。


    「我愛的從來都是歸雁。」


    「心之所動,情之所向。」


    「就算恢復記憶,我也絕不後悔。」


    那時天地蒼茫,大雪簌簌而落。


    似命運之扼腕。


    在耳邊炸響。


    隻是我,什麼都聽不清了。


    原來,一直都是在騙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困在過去的。


    苦苦想維系的。


    從來,都隻有我啊。


    突然揭開的真相。


    連著皮、帶著筋、赤裸裸的撕開。


    猶如當頭棒喝。


    心髒停滯,寒意漫上四肢百骸。


    被凍得不知如何反應。


    時間似乎變慢,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抬頭看到滿臉慌亂的謝臨淵。


    他在解釋著,我一句也聽不進去。


    他又想來拉我,但我隻是狠狠地扇過去。


    「謝臨淵!我恨你!」


    壓了三年多的絕望和痛苦,我用盡了全身力氣。


    我看到謝臨淵嘴角的血跡。


    有一絲隱隱的快意。


    我恨。


    恨每一個騙了我的人。


    恨不得他們去死。


    謝臨淵擦掉嘴角血跡,死死抱住我。


    我撕咬、掙扎、像個陷入困境的小獸,歇斯底裡的吼叫。


    期待世界的坍塌。


    期待世界毀滅,一了百了。


    身體早就承擔不起連續的辛苦勞作。


    最後力竭暈了過去。


    那一秒,我想的是。


    我就是死也要離謝臨淵遠遠的。


    他!晦氣!


    10


    醒來還是見到了謝臨淵。


    他雙眼通紅,看到我醒來,緊張的查看我的情況。


    我拍開謝臨淵的手,苦笑。


    「謝臨淵,我已經沒有錢了,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態。」


    謝臨淵的手背紅了一片,但他滿不在乎,隻是小心地替我掖被子。


    心頭湧上無盡的憤怒,我攥緊拳頭對著謝臨淵吼。


    「我說我沒錢了!你聽不懂嗎?」


    「謝臨淵!你從我這裡騙不到錢了!」


    「你不用再對著我演戲。」


    「你滾吶!」


    每一個字都在消耗我最後的尊嚴。


    聲聲入心。


    我隻能捂著胸口,痛地直不起身來。


    謝臨淵露出擔憂又受傷的神色,我隻是覺得惡心。


    我不禁出言嘲諷。


    「你別一臉難以置信,謝臨淵。」


    「我也想拿著金銀珠寶告訴你,說:『我有錢,我隻是不會再被你騙了。』」


    「可謝臨淵,我是一個孤女。」


    「這幾年來,我一邊養活我和你,省吃儉用的攢,才攢了那麼多。」


    「就連最後那次的藥錢不夠,都是我和張大哥家借的。」


    「借了三貫錢。」


    「謝臨淵,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一段話說下來,聲音難免帶著哽咽,又被我全部吞了回去。


    屋內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我典當,如今空落落的。


    「一無所有」的尾音輕輕回蕩。


    多諷刺。


    謝臨淵意識到我的情緒崩潰,嗫嚅著再一次說出。「對不起」。


    對不起?


    為什麼又是對不起?


    我也想要被人對得起啊。


    我一秒都不想再看到謝臨淵。


    我指著門外。


    「滾出去。」


    「求你了。」


    謝臨淵卻不願走,他站在那裡似乎想要挽留什麼,自顧自說著。


    「芸兒,我承認當初騙了你。」


    「我想救歸雁,所以假裝恢復記憶騙取你的信任。」


    「但是,當你真的願意為救我掏出全部積蓄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震驚?」


    「我才知道一個女子的愛有多勇敢。」


    「我沒辦法去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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