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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若白瓷 3557 2025-02-28 16:4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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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及笄那年,我親手殺了我的兄長。


    在我被架上斷頭臺的時候。


    裴南之用他家世代相傳的免死金牌救了我一命。


    他說:有他在,沒有人可以傷害我。


    此事之後我順理成章與他定親。


    大婚前夕我被人綁架,再次遭受凌辱。


    這一次沒有人救我,可他還是如約娶了我。


    後來我才知道,那日他未曾趕來,隻因他表妹離家出走。


    我聽到他和旁人說:


    「我救她不過是全了兒時情誼。


    「反正她都不幹淨了,再一次也不會怎樣。


    「表妹潔白無瑕,自與她不同。」


    1


    小廝來傳話的時候,我正好在開窯。


    我沒日沒夜地趕工,終於在他的生辰時把這一爐瓷燒好。


    「白瓷!竟然是白瓷,夫人您瞧白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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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工匠已經叫出了聲。


    我拿起面前的茶盞,舉起在陽光下瞧,白得非常耀眼。


    盞底镌刻著裴南之的名字。


    這是我給裴南之的生辰禮。


    我燒出了世間第一爐白瓷。


    有了它,裴家生意一定會更上一層樓。


    裴家如今的困境都能迎刃而解。


    我抱著茶盞歡歡喜喜準備回府。


    才發現那傳話的小廝已經不見了。


    一起不見的還有裴家接我的馬車。


    我顧不得換衣服,提著裙擺就往家裡跑。


    到家時,生辰宴已經結束了。


    丫鬟說爺和剩下幾個遠道而來的官人在後院敘舊。


    我又匆匆往後院跑去。


    還在走廊就聽見後院傳來一道清麗的女聲:


    「那日怪我,不該任性跑出去,害表哥來不及救藜姐姐。」


    我聽到自己的名字,停下了腳步。


    這聲音是裴南之表妹路煙的。


    但是這句話我沒聽懂。


    很快有男人應道:「這也不能怪你,怪她得罪的人太多了。」


    「是啊,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都被她一簪子捅死,你就不怕哪日你惹她不快一刀也把你了結了?」


    另一個公子哥的聲音傳來。


    我握著茶盞的手止不住顫抖。


    所以婚前那日他沒有趕來救我,隻是因為去找表妹。


    2


    我僵在原地再也邁不動步子。


    一種難以言喻的疼痛從心髒,蔓延到四肢百骸。


    隔著走廊的一道牆,有人又問:「老裴,你不會真要守著這麼一個女人過一輩子吧?」


    「是啊,我瞧著路煙姑娘就同你般配得很。」


    裴南之一直沒有說話。


    眾人覺得猜中了裴南之的心思。


    聲音越說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那女人自知婚前壞了名節,你娶路煙她就該自降為妾。」


    「她忤逆生父,又殺了兄長,若非裴兄力保早就死了,如今做個賤妾都已經是抬舉了。」


    「裴兄,我實在擔憂你的安危,可得仔細著。」


    裴南之忽然輕咳一聲。


    眾人的聲音都停了下來。


    我稍稍偏頭,透過牆上的鏤花窗棂瞧見了端坐在那的裴南之。


    他把酒杯輕輕地擱在桌上,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輕笑開口:


    「我救她不過是全了兒時情誼。


    「反正她都不幹淨了,再一次也不會怎樣。


    「表妹潔白無瑕,自與她不同。」


    原來我被綁架那日,他沒來救我。


    不是馬兒不聽話。


    也不是消息晚了。


    而是覺得我髒了,再髒一點沒有關系。


    比不上他的表妹潔白無瑕。


    3


    裴南之抿了一口酒接著說:


    「況且,兄長她都能殺,一個歹徒也不是殺不了。


    「殺人犯,我比你們還怕啊。這不,我至今都不敢同她圓房,一進她門我就想到她被好幾個男人……」


    所以成婚三年他從不與我同房。


    並不是他說的顧忌我的感受。


    等我主動。


    他隻是嫌我髒。


    我的眼眶也疼得厲害,但沒有淚水。


    被綁架的那天夜裡,我已經把所有淚水都流幹了。


    我在他眼裡就是一個小時候骯髒的木偶。


    丟了過不去,再碰又嫌髒。


    聽完裴南之的話,院子裡面的起哄聲更大了。


    不知是誰,把路煙推進了裴南之的懷裡。


    裴南之並沒有拒絕,隻是笑著。


    我深吸一口氣,從走廊拐角走出。


    院子裡的人都往我這邊看來。


    4


    剛剛還在高談闊論的人,一時間都噤了聲。


    咣當一聲不知道誰的酒杯落下。


    碎了一地。


    裴南之幾乎是下意識把懷裡的路煙推了開來,臉上神情有些不自然。


    「小廝說你在窯廠,不回來了。」


    「嫂嫂別誤會,這些都是朋友,就隨意聊聊。」路煙笑著迎了過來。


    我平靜地看著眾人,緩緩走了過去。


    著急給裴南之送生辰禮。


    我還穿著窯廠的工作服。


    和他們格格不入。


    「嫂嫂既然來了,就陪我們喝兩杯吧,怎麼說今天也是裴兄生辰。」


    有人開始打圓場。


    「嫂嫂來晚了,得罰酒啊。」


    見我沒有發作,又有人開了頭,路煙順著那人的話就說。


    他們是覺得我剛剛什麼都沒有聽見。


    裴南之臉上扯出笑容:「藜兒你換身衣服,過來給大家倒酒賠罪。」


    以往這種情況我會順著他,畢竟確實是我疏於招待。


    可前提是他們把我當這個家的女主人。


    不過我還是耐著性子躬身行禮:「今日身體不適,就不打攪各位雅興了。」


    說完我不等眾人反應,就轉身就走。


    「沈藜!」裴南之喊了我一聲。


    他沒有想到以我的性子會當面駁他。


    於是上前拉住我的手腕:「藜兒,別任性。」


    他手掌微微用力,似在警告,似在懇求。


    我甩開他的手。


    沒想到用力過猛,一直握在手裡的白色茶盞飛了出去。


    茶盞清脆的聲音似乎驚醒了裴南之微薄的酒意。


    他緩緩松開我的手。


    眾人見情況不對,很識時務地相繼告退。


    隻有路煙忽然抱住我的手臂:


    「我都多久沒有來廬陽了,我要留下來和嫂嫂睡。


    「表哥你去睡客房。」


    5


    「煙煙,你別鬧。」裴南之伸手去拉路煙。


    路煙轉身嬌笑著跑開:「你抓不住我,我今天可就和嫂子睡咯。」


    「藜兒,你別介意,她就是個小孩兒。」


    裴南之追過去之前,還向我解釋了一句。


    我蹲下身試圖拾起剛剛摔碎的白瓷茶盞。


    很想哭,但完全哭不出來。


    身上從麻木到疼痛,最後坐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裴南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從後面抱住我。


    「藜兒,你怎麼了?」


    我平復了一下心緒,才看向他。


    他眼裡都是心疼,仿佛方才說害怕我,說我髒的不是他。


    裴家世代經商,沒有想到演技也這麼好。


    竟讓人看不出半分破綻。


    「藜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方才讓小廝去請你,你怎麼不回來?」


    他是在試探我是不是聽到了他說的話。


    逆著光,他的目光柔和真切。


    這三年,每次看到他的這般目光,我都覺得無比幸運。


    即使我跌入塵埃,他也在不顧一切地愛我。


    「藜兒?」


    見我沒有反應,他又喊了一聲。


    我忽然覺得一陣惡心。


    蹲下嘔一口。


    「我隻是忽然想起了那件事,為什麼偏偏那天的馬跑了幾步就倒了。


    「如果,如果那天消息送到你手裡,那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扶著我的手僵了僵,將我拉進懷裡,近乎偏執地喊:


    「藜兒,別再提了,日後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


    我打量他的神色,試圖尋找一絲破綻。


    但沒有,他掩飾得很好。


    於是我繼續問:「南之,我髒嗎?」


    6


    「怎麼會,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裴南之搖頭,「我的藜兒是世界上最潔白無瑕的女子。」


    說著他紅了眼眶,抱著我的手也在顫抖。


    我有些恍然。


    這張臉和那年如出一轍。


    那年我親手殺了對我不軌的兄長,被判了斬立決。


    他舉著他家世代相傳的免死金牌,闖了法場。


    擋在了我的面前。


    他站在高臺上臨危不懼,義正詞嚴地問眾人:


    「兄長欲行不軌,她奮起殺之,何罪之有?」


    有人反駁說無論什麼原因,女人失貞就該死。


    還有人調侃他若是真覺得我好就娶了我。


    於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許諾:


    「今生今世,定不負你。」


    我很想問問他,是否記得當日說過的話。


    既然如此嫌棄,為何要給我希望。


    又為何給我希望之後親手打碎它。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南之,若是有一天你愛上了別人,或者……或者嫌棄我。」


    「可以直接告訴我,你我和離。」


    他聽聞此話,將我抱得更緊,


    「你又在說什麼傻話,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現在日子都好起來了,也沒有旁人提那些事情,你又何必呢。」


    的確沒有旁人提起,是你帶頭提起罷了。


    其實當年我殺人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我還能活著。


    但被人綁架凌辱我卻拼命地想活著。


    我想活著見他。


    可現在他的懷抱卻讓我感到窒息。


    那些我以為永遠不會再想起的記憶,紛至沓來。


    7


    我生在廬陽富商之家。


    從小便與裴南之相識。


    我在山間找尋找瓷石的時候救了他。


    自此他便愛跟著我。


    更是多次揚言等我及笄就來娶我。


    他說得多了,我也就信了。


    怯怯地等著我的及笄禮,等他帶我逃離這牢籠。


    可及笄禮上,縣令的兒子看上了我。


    他借著酒意拉住我的裙擺說要我做他女人。


    在場沒有人敢違逆他,包括我那一心攀附權勢的父親。


    慌亂之下,我跑出宴會。


    四下尋找裴南之。


    我知道以父親的性格,為了他的顏面,以及唯一兒子的前途。


    他定會將我打包好了送去給縣令的兒子。


    可我提著衣擺跑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他。


    卻撞見了我的兄長沈耀宗和十三姨娘在假山後面行苟且之事。


    我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時間不知要做什麼。


    姨娘尖叫一聲跑了出去。


    沈耀宗赤裸著上身,有瞬間的慌亂,但看清是我之後反而冷靜下來。


    他貪婪的目光掃過我的身體,冷笑:


    「嚇跑了我的小野貓,那你得賠我。你這小模樣便宜了別人,不如先便宜我。」


    「我是你妹妹,你不能這樣。」


    誰知他動作越發粗魯:「妹妹,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妹妹。他沈老爺十幾個小妾就我一個兒子,你猜猜為什麼?」


    「你什麼意思?」驚恐之下,我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等我繼承了老不死的財產,你們都是我的囊中物。」


    說著他大笑起來。


    我的外衣很快被他撕開。


    我哭號,哀求,掙扎。


    但沈耀宗越發興奮。


    不知為何,這一瞬間我冷靜下來。


    腦海裡出現了一句話:既然你不讓我活,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我摸到了頭上的簪子,噗的一聲。


    他的脖子被我的簪子洞穿。


    溫熱的鮮血噴了我一臉。


    我純白的裡衣,被染得大片鮮紅。


    直到丫鬟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我才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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